第四百四十章 心病
那李太医微微点头，对着陈公公宽慰地开口：“陈公公莫急。”
接着从袋子中拿出一枚银针，轻轻按压皇帝的胸口，然后将银针扎刺在皇帝谷口穴上。李太医下针十分熟练，轻重深浅均适宜，这么一针下去，效果可谓立竿见影。皇帝立刻轻轻咳嗽一声，睁开了眼睛。
眼见皇帝醒来，李太医立刻率领着太医们跪倒在地，神色恭顺地对着皇帝行礼问安。而皇帝此刻依然神色憔悴，只是微哼一声，便摆手让太医们起来。
皇帝喘了几口气，虚弱地开口，“李国医，朕的身体怎样？”
李太医微微躬了躬身体，中气十足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他做揖道：“皇上乃是郁结于胸，因而才吐血，待微臣开几幅顺气提神的方子，皇上好好休养，就能有所好转。”
“只是有所好转？”皇帝眉头微挑，脸上出现一抹怪异的笑容，很快抓住了李太医话中的重点，却仅是语气平淡地询问。
李太医身形微顿，似是有所迟疑地将身子躬的更低了些。殿中的人均被李太医的反应弄得紧张起来。莫非皇上真的病的很严重？
“李太医，直说无妨。”皇上倒是毫不在意，虚弱地开口。
李太医眼眸越发暗沉，微微凝神，低声道：“虽然好好调养，便能身体有所好转，但是……”
他此刻一句话一个大喘气，使众人的心均是悬在半空。他似乎也在迟疑，许久才接着道：“皇上心中郁结乃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皇上无法解开心结，恐怕日后对皇上的龙体，会有所影响。”
终究还是不敢说实话，只说了一部分心病的原因。不过这倒是历代太医保命的万全之方，皇帝现在当然有心病。南宫决刚死，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感情上的死结，能解开才怪。——于是治不好，跟太医也没关系了。
所以基本上太医说这样的话，就意味着皇帝病的很重。林若茵的目光落在了北凌烽身上，微微皱眉。此刻她倒是有些担心小北了，虽然对于皇上这个亲人，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可毕竟血脉相连。小北又最是重情义，难免不难过。
北凌烽微微回眸，与其对视。四目相对沉默不言，但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见了最真诚的关切和忧心。不由相视一笑，其中温馨不言而喻。
皇帝虚弱无力的声音，唤回了两个人的神智，“你们都退下，朕有话和北凌烽说。”
原本皇帝在听见李太医的话语之后，便一直在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来看见北凌烽和林若茵的对视之后，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林若茵的身份虽然明了，是林大学士的私生女，可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真正在乡野长大的丫头。这个女人的心思，他完全猜不透。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也不清楚。
小北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他如何放心的下。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一叹，决定和小北单独谈谈。
北凌烽对皇帝的目的不明所以。倒是一边的陈公公心中了然，想来皇帝是打算和北凌烽殿下摊牌了。林若茵微微皱眉，显然很是担心皇帝会说对他不利的话。毕竟南宫决死在北凌烽之手.
但是不管殿中的人到底在想什么，皇帝有命令，就不得不听从。因此眨眼间，众人便纷纷退出大殿。就只剩下站在床边的北凌烽，以及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皇帝。
此刻皇帝不开口，本就不善言辞的北凌烽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只是北凌烽有些不自在，因为皇帝正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自己，眼中的神色复杂难明，似乎带着几分忧伤，又带着几分怀念，甚至还有几分温柔？
忽然皇帝满是怀念的开口，“呵，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
小北：“……”这话题是不是跳得太快了。他难道不该质问他杀掉南宫决，要拿什么来偿还么？虽然当时的情况出自无奈，而杀死皇子亦是弥天大罪。何况皇帝对南宫决还是有相当深的感情，从他现在未干的泪痕就看得出。
皇帝并未理会北凌烽的反应，只是慢慢地转移自己的目光，看着床帏发起呆来，但是嘴上却不停地呢喃开口，似梦呓，又似言语。“你的母亲，朕的皇妹，你还记得多少？”
北凌烽看着这样的皇帝，一时间也是心中复杂，他慢慢摇头，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皇帝一点也不失望，反而轻轻笑了，“是啊，那时候你还小，你怎么会记得？”
北凌烽接不上话，因此就沉默不语地站在一旁，静静地陪伴着明显陷入回忆的皇帝。皇帝轻轻握住他的手：“你虽然不记得你的母亲了，但是朕却记得，永远……都记得……”
“小北，你可知道朕小时候，也曾经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皇帝哀叹一声，“朕的父亲，是南凤国的开国皇帝。然而当初国家初定，四方战乱不断，前朝势力混乱，遗党难民漫乡遍野。而朕和妹妹，也就是你母亲，虽然贵为皇子和公主，最困难的时候也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听到这里，北凌烽的心顿时颤抖起来。从前老厨娘为了隐瞒他的身份，从来没有说过他父母的事。只说他是个孤儿。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关于母亲的种种，这种感觉真是……
“朕儿时，父皇四处征战，到处平乱，几乎不在皇城中。朕和皇妹有一次，因为乱臣四起叛乱，而被迫逃离皇宫。只有陈公公一人，陪伴在我们身边。其他的宫人，全部都逃走了……”皇帝说到这里的时候，便神色复杂，整个人都沉浸在忧伤之中，“皇妹经常说，不怪他们，蝼蚁尚且贪生，何况都是活生生的人。”
“那段时间，我们真是犹如乞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