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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结束了吗？
  她想装作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那究竟意指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剥皮者」的案子。
  警方已经将这个案件归档。主嫌芭芭拉已经死亡，在她死后，也没再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于是「剥皮者」被当作已经消灭，她对大眾的威胁已然告终。
  然而，有些未获解释的疑点，是不曾公开的。
  芭芭拉很显然有同伙。
  有些事件中，含有明显的他人介入的痕跡，例如说，苏珊那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当时，直播画面是传到了局里的，画面中有「剥皮者」的身影，可同一时间，应该就是「剥皮者」本人的芭芭拉也在警局内，和眾人一起看着影像。
  若非影片造假－－而这已经证明是不可能的了－－就是画面中的「剥皮者」不是芭芭拉本人，而另有其人。
  那想必就是她的同伙。
  同为「剥皮者」的另外一人，杀人魔的合作伙伴。
  而这名同伙的身份不明，就算反覆研究芭芭拉留下的资料，甚至无法证实这人的存在，连点资讯都没有，如同幽灵一般，无影无踪。
  照理来说，「剥皮者」的案子应该要因此而处于「未侦结」状态才对。
  然而，在上层的强力指示下，最终警方擅自掩盖部份事实，将案子了结。
  对警局内部的说法是，这是为了终结民眾的恐惧。
  既然「剥皮者」已经不再犯案了，似乎没必要硬追查下去，反让市民继续陷于恐慌之中吧？就让大家认为「剥皮者」已经死透了吧，反正就结果而言没什么差。
  在这样似是而非的论调中，案子结束了，如同随芭芭拉一起消逝，化为歷史的尘埃。
  警员们之中，其实有不少人对这种结果感到不满，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对此是无能为力的。
  ※                ※                ※                ※
  「怎么了？艾？」
  「喔！？」
  回过神来时，已经躺在床上，苏珊正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
  艾薇儿连忙摇了摇手，「不，没什么，只是有些……稍微心烦的事吧。」
  「心烦吗？是什么事呢？」
  「这个嘛……」
  艾薇儿苦恼地想了一下，然而，她不觉得这个烦恼能说给苏珊听，于是抱歉地摇了摇头。
  不过，苏珊对此表示谅解地笑了一下。
  「这样啊，没关係啦，希望过阵子就会解决了。」
  「嗯……谢谢。」
  艾薇儿轻叹一口气。
  自从早上收到那张字条过后，她就心神不寧，在意不已。
  她无法对一个已结案的事件再做些什么。
  可是，那字条上的内容，还是紧紧纠缠着她不放。
  ……结束了吗？
  明明，帷幕根本还没落下，就已经曲终人散了吗？
  不……怎么想都不对。
  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不该是这样的结尾。
  可是……
  那，又该如何作结呢？
  她不知道。
  她无从知晓，自己无法选择的，另外一个结局的样貌。
  嘟嘟嘟……嘟嘟嘟……
  「艾，是你的电话？」
  「唉……」
  真是怪了，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打电话给她？
  是警局的同事吗？若是如此，想必是非常紧急的状况，才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打给早已下班的她。
  艾薇儿烦闷地拿起手机，刚想接通时，却发现铃声已经停下了。
  查看来电，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当然没在通讯录中。
  「艾？是谁啊？」
  「不，这我也不知道……嗯？」
  正当她觉得疑惑时，手机发出震动，收到了一则简讯。
  打开邮件发现，传来的是一张图片－－一个废弃矿坑的照片。
  信里头还附着一个位址，那是用经纬度表示的座标。
  然而，没有寄件人的资讯，发送端是个从未见过的帐号。
  「……」
  「艾？怎么了？」
  「……抱歉，我得出一趟门。」
  「欸？！现在吗？」现在已是深夜，艾薇儿却说要出门，让苏珊惊讶地叫了起来，不过她已经站起了身，很快地换上了外出服。
  「……要小心点吶，艾。」
  「嗯，放心吧。」
  苏珊并未阻止她，只是不放心地提醒她要注意安全，艾薇儿见状只是笑了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嗯，我会等你的。」
  「如果睏了，先睡也没有关係啦。」
  这样说完，她便走出了房门。
  同时，脸上的神情，也转为严肃。
  反映出了，内心那不祥的预感……
  邮件中指示的地点，是一处偏僻的山区。
  虽然紧邻市区，却人跡罕至，由于没什么观光价值，开发程度很低，做为人类活动的痕跡，只留有从前某段时光人们开採矿產的遗址，然而，由于矿藏量不高，这里没过多久就被放弃，现在已经成为几乎没人想来的荒郊野外。
  那照片上显示的，正是其中一个废弃矿坑的洞口。
  根据信里的座标，艾薇儿很快便找到了该地。「……！」
  当她抵达那儿时，紧张地发现，早就有人在这儿等着她了。
  「你来啦，克莉丝蒂警探。」
  佇立在矿坑口前的人，是一名陌生的女子。
  她朝艾薇儿嫣然一笑。
  「真亏你愿意过来呢，一封邮件就能这么轻易钓出来吗？」
  「……因为，有种不好的预感。」
  艾薇儿实话实说，全身紧绷地警戒着眼前这名陌生人。
  如果……那预感是正确的话，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非常危险。
  她甚至忍不住将手伸向佩枪，以防万一。
  「……看样子，你心里应该是有底了吧。」
  陌生女子见状，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对她摊了摊手，展示其空空如也的掌心。
  「请不用担心，我不打算加害你，不如说，我是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而已。」
  「……什么事？」
  「还真是直来直往呢。」
  女子笑了，然而，那笑容却不知为何，显得相当寂寞。
  「吶，警探，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总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呢。」
  「……」
  「有种……熟悉的感觉呢，对你，不知为何，我有这样的感觉。」
  「……你想多了吧。」
  艾薇儿虽然这么说着，可她的内心也不禁动摇。
  确实。
  面前这人，显然是一位陌生人，然而，她却对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既不认识，却又，彷若相识……
  「……也对，你怎么会和『剥皮者』的另一个成员认识呢？」
  此话一出，艾薇儿顿时一惊，马上举起了枪。
  「你……果然就是……！」
  「是的，我就是芭芭拉的同伙。也是个杀人魔。」
  珍妮看着艾薇儿手中的枪，感慨的神情溢于言表，她缓缓地举起双手，作投降样。
  「请不用担心，我不会反抗……只是，正如我刚才所言，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
  「可以请你，杀了我吗？」
  「什……！」
  对这意外的要求，艾薇儿忍不住吓得瞪大了眼睛。
  珍妮则是惨澹地笑了一下。
  「如你所见，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同伙已经没了，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剥皮者』实际上已经灭亡了，不再存在了……可是，我的罪业却还未消除，不，事实上，是不会消除的吧。」
  「……为什么？」
  忍不住呢喃出的话语。内心的摇摆。
  「是啊……为什么呢？」
  珍妮仰望夜空，看着那无月的夜幕上，孤零零的点点星光。
  「为什么呢……我，好像也不知道呢，可是，总觉得你可以，只有你做得到……我，已经回不去了，失去了获得救赎的资格，可是……这痛苦，压抑的胸口的无解痛楚……也……快要无法忍受了……！」
  她用力抓住胸口，脸孔因苦痛而严重扭曲。
  「可是……我不能被抓……！我没办法选择那条路……」
  「……」
  「所以……求求你了，解脱我的痛苦吧。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请求你这么做，可是……！可是……！」
  「……我，可是警察啊。」
  用乾涩的语调，这么说着的艾薇儿，握枪的手不住地颤抖。
  珍妮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不会有人知道的……在这儿的话，一切……都能在无声无息中结束。」
  「……」
  「只能是你……只有你，能够结束这一切，永远地……终结掉这可恨的杀人魔、邪恶的『剥皮者』吧！」
  来吧！－－她将双手一摊，闔上双眼，挺着胸口面对艾薇儿。
  「……」
  挣扎着。
  煎熬着。
  撕心裂肺着。
  艾薇儿，正面临着，没有正确答案的，最终抉择。
  永无尽头的，迷宫的回旋……
  「……」
  大口地喘着气，双手的颤抖愈发剧烈，几乎要握不住枪。
  然而，她仍坚持着，将枪口对准……！
  「来吧……！」
  「……！」
  砰！
  「……呵呵。」
  珍妮轻轻地笑了。
  她疲惫地睁开眼，看着半跪在身旁、俯视自己的艾薇儿。
  「果然……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呢。」
  有气无力的话语，从失去了血色的双唇间滴点渗出。
  鲜血，从胸口无情地涌出。
  「……是你让我没有选择的。」
  看似恢復了冷静的艾薇儿，用近乎冷酷的口吻，这么说着。
  珍妮却十分高兴的样子。
  「是啊……不过，这样就好……」
  她伸出手，竭尽全力抚摸艾薇儿的脸。
  「能……死在……你的手中……这……就够了……」
  「……」
  「……谢谢你，艾……」
  再一次，闔上了双眼。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地面。
  艾薇儿将其轻轻拾起，贴近自己脣边。
  「……珍妮。」
  一滴泪水，悄悄地，落在那已然失去了生气的脸上。
  「……」
  「……对不起。」
  然后，轻轻地，将那隻手放下。
  ※                ※                ※                ※
  「艾！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接近黎明的时分了，只是天色还尚未破晓。
  苏珊显然说到做到，一整晚没睡等着她回家。
  「我不是说了，你可以先睡的嘛。」
  艾薇儿一边笑着，一边和她交换了欢迎回家的吻。
  「唔……可是，我想要等你回来嘛。」
  「……知道了，谢谢你。」
  又在脸颊上留下一吻，让苏珊顿时满面通红。
  「对了，艾，你那么急着出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
  「……艾？」
  「……不，抱歉，没什么。」
  艾薇儿笑了一笑。
  那是，一个略显寂寞的，浅浅的微笑。
  「真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