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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无孔笛试探真伪

  翌日,天高云淡。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房间里,镰川错愕的看着自己最为信任的宠臣,片刻目光平移,投向另一侧那身裹宽大皂氅的人。
  近臣从将军眼中读出难以掩饰的怀疑,与身边的皂氅人互看一眼,逐的走近主子,声音降低一度:
  “将军且信他一回,毕竟在中土他与华南皇氏曾有密集的接触,比我们更加了解九王爷的过往。欺骗我们,对他没有半分好处。不如按他所说,在午宴上试九王爷一试。”
  镰川扶着宽大的额头,沉眉:
  “用什么方法试?难不成,召集皇宫里的乐师也来一场比赛,和九王爷斗乐?”
  近臣歪头想了想,一笑:
  “王上的手中,不是藏有一枚稀世珍宝‘无孔笛’吗?”
  镰川眼睛一亮,大喜:
  “好,我立刻去向天皇陛下借来一用,你差人去请九王爷入席吧。”
  蛊笛由瀛侍引领进入渊雅皇宫的一层大厅,随即与迎面一人擦肩而过。
  那人身高中上,全身被皂色的大氅围得严严实实,就连一张脸也被兜帽遮去了三分之二,叫人根本无法看清其五官样貌。
  此人走路无声无息,疾行中大氅的曳摆翩跹摇动,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个没有实体、没有重量的幽灵,从众人的身边浮游而过。
  蛊笛止步回头,下意识的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一股子怪异与莫名的熟悉感,瞬间攀上心头。
  ……
  时值正午,渊雅皇宫一层的迎客大厅里轻纱摇曳,斛光交错,金漆彩钿在阳光下隐隐的闪烁。
  樱花丝绸屏风前一对舞姬发髻高绾,和着鼓乐的节拍翩翩起舞。
  酒席主位上是姿态优雅的渊雅太后和仅十四岁、木讷少言的瀛国天皇。
  下首的左右两侧,分别以镰川逐水和蛊笛为首,依次排开二十人的席位。
  蛊笛在瀛国生活的时间不算短,却对瀛人那些口感寡淡的饭菜依旧提不起兴趣。
  还有瀛国的传统舞蹈,蛊笛怎么都看不明白了。
  好端端的舞姬非要把个脸蛋抹得像是从面缸里蹦出来的不说,全程乐调不仅呆板节奏也慢得可以,催得他眼皮发沉,呵欠连天直想睡觉。
  今日渊雅太后总算褪了一身颇具压抑感的黑丧服,换上重紫色挑绣芙蕖的礼服,肤色细腻的脸上施了薄薄的粉黛。
  想到昨晚自己跑到人家房里投怀送抱却遭泼水的尴尬经历,渊雅太后神色凄楚低迷。
  和她的儿子一样,她在全程酒宴上开口不多,只偶尔喝酒品菜,柔婉脉脉的眼神悄生觑着下首淡漠疏冷的美男子。
  许是察觉到“九王爷”心不在焉,镰川将军满面堆笑,朝蛊笛端起酒杯:
  “王爷,我敬您一杯。”
  “多谢将军。”
  蛊笛持着礼节性的谦和,举杯豪爽的一饮而尽。
  镰川眼见蛊笛落了酒杯,寒夜星眸闪过一重冷光,笑意阴晦复杂:
  “久闻中土天朝人才济济,而九王爷也是见识渊博、身怀绝技之人。”
  蛊笛闻言淡漠一笑:
  “将军阁下谬赞了。”
  镰川摆摆手,有侍者上前,将一枚油碧色的笛子献予蛊笛的面前。
  蛊笛目光微沉,冷然问道:
  “本王不知将军这是何意。”
  镰川抚掌轻笑,不紧不慢的解释:
  “不瞒王爷,此乃瀛国国宝,名曰‘无孔笛’。用它吹奏出的曲调堪比神音天籁,然而能够吹得动它的乐师如今已是寥寥无几。据我所知,大羿宬熙帝乃是笛中的高手,只可惜他已仙逝多年了。”
  蛊笛小心翼翼的握住长笛,放到眼前仔细观看。
  这笛子通体莹翠,触手温润不冷不寒,可见是经上等的玉质锻造而成。
  笛孔十二非是深挖实凿的空洞,而是些繁重缠绕的线络,围绕笛身雕画出的一个个圆圈,仅用作标识每只孔洞所在的位置。
  掂过分量,蛊笛立刻明白了,这东西不过就是个长笛形状的碧玉,还是实心的。
  这种笛子,怎么能够吹奏出曲调来呢?
  镰川双目紧锁蛊笛瞬息万变的表情,幽暗的眼底隐隐透着寒凉:
  “您既是宬熙帝的九皇子,该是继承了老皇帝的天赋才对。今日就请王爷不吝才情,用这只国宝级的长笛为我天皇、为太后吹奏一曲天籁之音吧。”
  这丑陋的男人是什么意思?试探我?
  难道入瀛后我哪里行事不严谨,被他们发现不是真正的九王爷华南赫?
  须臾语顿,蛊笛脑中划过诸多的疑问。
  按常理说,天衍门早就全面封锁了有关九王爷还有孪生兄弟的消息。
  而照云汐的分析,唯一知道此秘密的瀛使如今死的死、被杀的被杀,完全没有机会把信息传递回国。
  如此一来,蛊笛在瀛国被拆穿假身份的可能性就等于零。
  可是面对手中的碧玉长笛,蛊笛还是不能放松一丝戒备。
  “很抱歉,本王不善音律。”
  将笛子放回原位,他持着窘困的表情看向镰川。
  席位对面的男人嘴角下压,酸声叹气:
  “说什么大羿天朝能人辈出,照我看实是中土人惯会卖嘴。就连那传说中吹笛可引百鸟的宬熙皇帝若然面对此宝,也只能束手无策啊,哈哈哈……”
  “镰川,注意你的言行!”
  男人猖狂的笑声最先令渊雅太后不满,她怒然呵斥一句。
  镰川对女人不理不睬,依旧将一副挑衅的可憎嘴脸,对准了容色平静淡然的蛊笛。
  蛊笛嗤笑摇头:
  “将军阁下何必如此,只为激本王当众出丑竟不惜抬出本王已故的父皇,你就不怕夜半三更被鬼缠上?”
  “你!”
  男人气急无话可怼,涨红了马脸叫嚣:
  “少废话,才疏学浅就得认栽。来人,收去国宝,真是浪费时间!”
  “等等。”
  蛊笛抢在瀛侍前面按住了碧玉笛,薄唇微微牵起,向对面出言不逊之人投去冷峭不屑的漫笑:
  “既然如此,本王愿当场献丑一曲。大将军,你可要洗耳恭听喽!”
  “好,这才痛快!请吧。”
  镰川兴奋大笑,手拍桌案。
  蛊笛盘膝而坐抬高手臂,将碧玉长笛横于唇畔。
  指尖在笛身上轻弹,他摆头微鼓两腮做出“吹”的动作,呼吸间送出一分内力,如无影的烟波破为四道、八道的多重,在殿堂的高顶四壁之间旋绕迂回,凝聚而不散。
  就是这刻,细微的震荡化作轻浅不成调的音符,扣响了众人的耳鼓。
  渊雅天皇头颅乱摆,眼观四下捕捉着周遭游离不定的笛声。
  他的生母则是满脸的惊诧,翘首凝望蛊笛,目光如扯不断的柔韧细丝,灼灼而痴缠。
  镰川更是目不转睛的注视对面尽情表演的男子,表现出极度的难以置信。
  莫非,那人所言是真?
  这个人、对面这个男人,不是华南赫本人?
  正当镰川开始起疑的时刻,场上笛音骤然逆转。
  仿若利器互摩的刺耳尖声过后紧接一阵激烈的“砰砰”乱响。
  再看酒席上的瓷杯瓷碗,一时间径自碎裂,无数琼浆玉露溅了在场众人满身满脸。
  渊雅天皇受惊不小,喊叫几声一头扎进太后的怀里,场上一刻小乱。
  镰川“霍”的起身,气急败坏手指蛊笛,暴躁低吼: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刚刚做了什么?”
  蛊笛收了内力,脸上持着无辜摊手道:
  “本王不是华南赫还能是谁?本王就说不善音律、不善音律,是将军阁下非要本王尝试。眼下惊了王上,如之奈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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