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天空和大地,也没有阳光和风雨。
眼前混沌的黑暗中一直有一道细细的童声,忽远忽近,听不真切,所以都可以视为噩梦。
没有天空和大地,也没有阳光和风雨。
一片混沌中没有任何参照物,就像暖绒又柔软的温床。
汤曼青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空间中跑累了便慢慢地走,好像也在焦急地寻找什么失落的东西,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到底自己缺失了什么。
就这样赤脚走,直到走也走不动,她疲倦了便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
视线在这里没了作用,睁眼和闭眼也就没了分别。
但汤曼青还是垂着眼帘想:睡一觉就好了,她这样熟练地安慰自己,梦醒来时,她又可以开始新的一天,忘记旧的烦恼。
可至于为什么她会这么熟练地利用睡眠来抵抗可怕的焦虑,她在梦里也一并忘记了。
如果这两年的记忆真的被大脑抹除,何尝又不是一种幸运?
邵怀玉是在得知汤曼青的下落后第一时间赶到了韶城。
从县医院急诊,再到治疗无效建议转院至韶城叁甲医院,自从四天前汤曼青在火灾现场休克一睡不醒后,邵怀玉作为她的治疗“监护人”,已经在无数检查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护病人二十四小时亲力亲为,再加上待人处事始终温和有礼。
韶城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住院部的护士们,这一周最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二十一床病人汤曼青的那位“叁好男友”。
这些天检查排除了感染同过敏性休克,加之汤曼青的心脏造影也没有显示出任何病变和梗阻,邵怀玉的面色也比初来乍到时的惊慌失措要好了很多。
汤曼青的一切体征开始逐渐恢复正常,主治医生今早会诊时也向邵怀玉表示,既然排除了所有最坏的可能性,那汤曼青的身体一定没有什么大碍。
人的身体是很精密的构造,有时候医学并不能解决所有难题,面对精神上巨大的痛苦,身体也可能会像电脑休眠一样,短暂地封闭自己以求趋利避害。
总之,汤曼青还很年轻,身体素质也不错,他们对病人的状态十分乐观。
只要再等一等,大概率一定会醒。
邵怀玉又是弯腰又是鞠躬,几乎是要哭出来,惹得随行的实习医生都在忍笑,查房结束,老教授下楼去坐门诊,几个值班医生在办公室里也聊起了二十一床那对情侣有多恩爱。
那个男孩子好像真的很爱他的女朋友。
坐在角落的小医生向来喜欢泼冷水,今天也不例外,大家正说得热火朝天,他则探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冒出一句:“真的那么恩爱,怎么还未婚先孕啊?”
“再说,你们没注意病人皮下有注射避孕针?要我说,这两人不简单,说不定病人休克跟她意外怀孕有关呢?凡事可不能光看表面!”
“这男的说不定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这一晚,病房床头柜上摆放的香水百合正散发着可以击退消毒水的浓郁芬芳。
被称为“渣男”的邵怀玉刚从洗漱间内走出来,脖子上还挂着条擦脸用的白毛巾,最近他太朴素了,除了刮干净胡子外,几乎都不怎么装扮自己。
只顾着汤曼青的状况。
小巧的蓝牙音箱里还在播放着今晚的韶城fm音乐点播台,他随着音乐哼了几句,还要跟病床上毫无反应的病人谈天说地。
这是医生告诉他的,轻度昏迷的患者多少还能感知到外界的声音,即便能透过末梢神经传达到中枢神经的信号很微弱,但他也很想试一试早些唤醒她。
应该是讲到了他们最后一次在蓟城大剧院内的相见吧,邵怀玉一边告诉她自己的作曲得到了多少投资人的欣赏,一边用肩膀上的毛巾擦着凉凉的额发。
刘海落下,在视线内恍惚一下,他似乎看到汤曼青的手指动了一下。
应该是眼花了,他接着喋喋不休,可紧接着,除了音乐声,他竟然听到了汤曼青的声音。
不是幻听,也不是幻觉,邵怀玉将毛巾从头上扯下来,而汤曼青正在试图坐起来拔掉手腕上的滞留针,嘴里还在咕哝着:“他在哪间病房?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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