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之9 同归
四之9 同归
这一切,从那一天开始就错了。
或许,在那之后,他就没有真正清醒过。
潘亦宣浑浑噩噩的吻着,嘴唇嚐到浓厚的血腥味,他的晚寧甜甜的,不该是这样的味道,可是,这个也是他的晚寧。
于是,他抱得更紧了,丝毫不愿意松开。
如果那天他有收到讯息,或许什么也不会发生。
那天晚上,他心烦意乱,喝到茫茫然,也就没有看到晚寧传给他的留言。
回家后,没见着晚寧时,他还有些疑惑,心里头闪过一抹不安,但被酒精浸染的迷糊的大脑无暇思考太多,他走到卧室,倒头便睡。
再次被唤醒时,是警方的电话。
他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前一天还言笑晏晏的妻子,现在居然在医院急救,昏迷不醒,只能等待奇蹟?
翻开手机的讯息,听着警方对案情的分析,晚寧所遭遇的一切如在眼前播放,潘亦宣目眥欲裂。
「亦宣:不要烦恼,有什么事,只要一起面对,总会度过。我过去找你,我们一起回去吧。」
回去吧。
他的晚寧来找他,是他错了,没有发现。
回去吧。
他的晚寧在那片漆黑的夜晚里迷路了,他要带她回家。
回去吧。
夜里惊梦而醒,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伸直了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那必然是晚寧给予的求救讯号,她在惊恐中无数次挥舞双手,却没能握到她所找寻的那个人。
「晚寧,别担心,我总会与你同在。」
潘亦宣笑着,浑然不觉他的嘴里满是血肉,他只知道,他与晚寧将会彻底的在一起。
「这次,我会陪你。」
原来他的晚寧一直都有意识,只是无法传达出来,那肯定很痛苦吧,幸好,她已经不再痛了。
如果不能一起活下去,那便唯有死亡,能同归一处。
潘亦宣拂开妻子散乱的发丝,在那应该是嘴唇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吻了一口,而后,他毫不迟疑地屈指成爪,硬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脏。
得了人鱼血肉而存活下来的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自始至终,潘可沁只是楞楞佇立原地,既无法前进,也没能后退,那是只属于她的父母的世界,她不能踏入。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心头堵堵的,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溃堤般不住涌出,却又找不到能够排解的出口。
总觉得,太简单了,太痛快了,可她也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一个道歉吗?如果父亲道歉了,她就能满足于此了吗?不,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伤痕会鏤刻在灵魂上,永远也难以癒合。
又或许,这世上本就如此,掐断作恶的源头后,剩下的,不是快活,而将是漫长的疗復时间。
「结束了。」
舒又芸突然开口:「可沁,再也没有谁能威胁到你的安全,所以,我也该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
潘可沁吓了一跳,眼见舒又芸长长的鱼尾动了动,像是下一秒就要窜逃而去,她立刻扑了上去。
「可沁?别闹,放开我。」
舒又芸一怔,赶紧回手揽住潘可沁,以免双双狼狈跌倒。
「不放,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才不放手。」潘可沁用力摇头:「别离开我。」
舒又芸无奈摇头:「说什么傻话呢?潘可沁,事到如今,还有谁会认得出我是舒又芸?又或者,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她?」
「我......」
潘可沁眨眨眼,看着眼前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庞,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是她一厢情愿的将这人鱼当成又芸看待吗?又或者,她是在人鱼身上找寻又芸的痕跡?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打从一开始,她之所以被吸引,就是因为这是她的又芸阿。
见潘可沁迟迟不回答,舒又芸又笑了,轮廓深邃的眉目,挑眉勾唇时,总会漾出几许邪气,任何人都无法从这样一个人身鱼尾的生物上,找到一丝一毫昔日温雅的女教师痕跡。
「老实告诉你,我是知晓的。」她淡淡说:「将异类的血肉当成治疗植物人的方法,本就是痴人说梦,我在看见你母亲的时候,就知道,她有很大的可能撑不过去。」
「一部分的我知晓那是你母亲,虽然素未谋面,不过,她是你的母亲。」
舒又芸的语调渗入丝丝幽冷:「可是,一部份的我,只想将最深的诅咒,带给那个男人。」
「潘可沁,你说,这样的我,还是你的舒又芸吗?」
「不,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潘可沁恼怒:「这根本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因为,我们对上他,都没有胜算!」
「而且,若你否认又芸的部分,当初又为何要乖乖跟着关原牧离开?」
「因为事情总是需要了结。」舒又芸淡淡道:「而且,潘亦宣不会真的让我死,在他的认知中,就算你母亲吃下肉后有些副作用,也可以藉由我去做调整跟治疗。」
舒又芸缓缓拨开潘可沁的手:「潘可沁,你的又芸已经回不来了,所以,现在的我,必须寻找适合我存在的地方。」
「不行!」
潘可沁再度扑上,脑海中突然闪过方才对方说的话,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若是如此,方才你说,再也没有谁能威胁到我的安全,又是什么意思?」
「......」
「你不是因为确信自己不会死才来这儿,而是、而是......」
看着舒又芸的反应,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潘可沁深深吸口气,大声说出猜测:「而是因为你想靠自己解决这一切,让他们再也没办法用药物干扰我的身体吧?」
「......」这回,舒又芸别过脸,不说话了。
「我不管!」潘可沁道:「反正我不会放开的,你要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舒又芸一双碧眸沉静的注视着她,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叹了口气:「好吧。」
「那么,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