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季淮衍打开,拿出戒指左右看了一下,“天宝年的,的确是正品。拿正品出来玩,欧阳家这孩子也真是个败家子。”
  崔琅雅:“……”
  她没想到季淮衍竟然还会吐槽别人。
  季淮衍将盒子盖上,问道:“说吧,想要什么。”
  崔琅雅道:“这是我送给哥哥的礼物,又不是用来交换条件的。”
  “哦?”他目光微眯,“平白无故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想送就送了啊。”
  季淮衍便没再说什么,车子静静开着,车厢里也安静下来。
  她和季淮衍各坐一边,可是他的气息那么强烈,宽阔的车厢中他的气息无处不在,像是将空气都挤走了一样让人呼吸困难。前世跟在他身边那么久,这种气息她也习惯了,可毕竟是面对季淮衍这样的人,和他坐在一起总让人不由自主感到紧张。
  崔琅雅想到了欧阳雪,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欧阳雪不愧是人间尤物,长得可真漂亮,哥哥觉得呢?”
  她拿眼去看季淮衍,他食指和拇指摩挲着戒指,注意力似乎都在戒指上,漫不经心应了一句:“容颜娇美,身材玲珑,的确是个美人。”
  崔琅雅:“……”
  听到他这话崔琅雅不由提高了警惕,她试探着问道:“哥哥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吗?”
  季淮衍终于慢悠悠向她看过去,似笑非笑的,“这并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崔琅雅道:“我就是好奇嘛。”
  “作为一个学生,你该好奇的是怎么好好学习。”
  “……”
  咦,哥哥怎么还说教起来了啊。
  不过崔琅雅并没有见好就收,又问了一句:“所以哥哥究竟喜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看在我帮你赢了一个戒指的份上告诉我呗。”
  “你胆子可越来越大了,敢跟我谈条件了?”
  他说得很平静,也不像是在警告,可是崔琅雅也很知趣,不敢再造次。
  她吐了吐舌头,故意作出被哥哥凶过之后委屈巴巴的样子低垂着头。
  果然季淮衍这种人不是那么好八卦的。崔琅雅本以为这次八卦就这样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他突然说了一句。
  “不喜欢。”
  “嗯?”
  崔琅雅抬头看他,他依然在摩挲着那枚戒指,却没再理她。
  所以他并不喜欢欧阳雪那种类型的女生?即便他也觉得她是个尤物。
  崔琅雅松了一口气。
  宴会结束后欧阳雪去了一趟展家,展家距离欧阳家现在住的地方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欧阳雪来到展建业的书房,书房里展建业和展世良都在。
  展建业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看上去有些焦虑,展世良坐在一旁默默喝茶,不过面色也不太好。
  欧阳雪一进去,展建业便急忙问道:“阿雪觉得今天的情况如何?”
  欧阳雪道:“我觉得很好。”
  展建业和展世良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她的意思,从今天季淮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对欧阳雪并不感兴趣。
  欧阳雪目光在两人面上扫过,她低头婉儿一笑,“我看上他了。”美人浅笑却灿烂得好似开得最繁盛的花朵,醉人心魄,使得她的嗓音也染上了一种魅惑,“所以,他逃不掉的。”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欧阳雪的出现,这天晚上崔琅雅又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在一条阴暗潮湿的地洞中遇到季淮衍,季淮衍浑身是血,一声声质问她,“为什么要杀我?!”
  崔琅雅从噩梦中惊醒,此时是早上六点,还早得很,不过崔琅雅却没有了睡意,肚子有点饿,她想去吃点东西。季家主楼的厨房中已经有人上班了,崔琅雅进去的时候听到有个人说:“先备一点温水,先生运动完会喝。”
  崔琅雅听到这话便疑惑道:“这么早我大哥就起来了吗?”
  那人告诉她:“先生在开始锻炼了。”
  崔琅雅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去了后院。她身上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春末清晨寒意还未消退,偶有寒风吹来,带来一阵让人瑟缩的冷意。
  在那个罗马凉亭的旁边有一个健身房,她进去看了一眼,里面没人,他一般做完无氧之后会去健身房后面跑一圈。她从杂物间后门出去,果然看到季淮衍的身影。六点,太阳还没有完全露出头,只有天边有一圈钱币似的光晕,昏黄的橘色光晕外面就是黑得无边无际的夜色。院子里种了半人高的灌木,灌木修剪的整整齐齐,灌木旁边是一圈圈的小道,圈子很大,倒是跟操场的跑道类似。应该已经跑过一圈了,此时他慢慢的踱步在灌木从中,身影在身后拉成长长的一条,他走在晨曦之下,他身形挺拔,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萧瑟感。
  她突然就想到了前世在游艇上,他浑身无力靠坐着,红着一双眼睛问她——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给我下药,为什么想要杀我?
  他明明那么信任她,毫无顾忌喝下她端给他的红酒,他甚至跳过了一层层的晋升选拔,让她年纪轻轻就坐上高位,给了她在利华集团横行的权力,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这个他日日带在身边的人想着的却是怎么让他死。
  他如何不心寒呢?
  明明可以一口咬死她的,可是最终还是放了她一条生路,不仅如此,在她快死的时候还想办法救她。
  她可真是忘恩负义,为了所谓的爱情和自由。
  明明跟着季淮衍她能前程似锦前途无量的。
  可是后来呢,后来她那伟大的,本以为至死不渝的爱情又给了她什么呢?
  噩梦之中,他一声声泣血的怒吼依然清晰。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她一直想跟他道歉的,想和他说对不起,想告诉她,哥哥,我做错了,可是最终还是来不及了,她死了,再也没办法跟他道歉了。
  前世所有的悔恨和歉疚也在她死的那一刻画上了句号,如今又在七年前,好像一切重置之后又开始,歉意的话似乎也没有适当的场合说出来。
  可是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还被梦魇影响,或者因为愧疚对那个清晨孤独行走在灌木丛中的男人有一种想要忏悔又为他心疼的感觉。
  又或者欧阳雪的突然出现让她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其实她是一个很懦弱的人,她的错误她的愧疚她都习惯掩埋在心中,她知道自己错了,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可是她并不敢去面对,她觉得面对过去毫无意义,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去弥补来得直接。
  可是现实总有办法让她不得不去面对,她总是有妥协的时候,尤其是在这样的寂静的晨色中,才做过那样的噩梦。
  心头汹涌着太多太多情绪,可是她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
  季淮衍很快看到了崔琅雅,早上起了雾,白雾朦胧中勾勒出一个孤零零的单薄身影。
  这么一大早,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那小脸被阴暗的光线照着,显得越发惨白,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就红得更是明显。
  眼睛里似乎还能清晰的看到闪烁的泪光。
  他眉头微蹙,问她:“你在哭?”
  他穿着短袖和短裤,额发被汗水浸湿,凌乱的堆积在额头上。没有如往日那般精心打理过,有了刘海的修饰,他的面容看上去也没有了平日里那般锋芒毕露。
  汗水从他侧脸滑过,棱角分明的脸,此刻若有所思看着她。红色的瞳仁像是一汪深潭,望不见底。
  崔琅雅随意在双眼上抹了一把,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说道:“哥哥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弄。”
  季淮衍没说话,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有些粗粝的手指,刮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有点疼。
  他将她的脸抬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又问道:“一大早跑到我这里来哭,谁欺负你了?”
  崔琅雅冲他强笑着摇摇头。
  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多问,松开她的下巴往前走去。
  崔琅雅看着他的背影,她想到了前世,想到了最近做的噩梦,想到了那些恨不得他快点死掉的人。
  那种为他心疼,对他愧疚的感觉一下子满溢在心间,前世的记忆突然间在脑海中沸腾着喧闹着,心中无限的悔恨和愧疚汹涌到了极致,她忍不住冲他说道:“哥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没有?”
  他停下脚步向她看过来。
  崔琅雅目光坚定,“哥哥将我留在季家照顾我保护我,虽然这件事情对哥哥来说是小事一桩,可是却让我感激不尽,所以,只要哥哥有需要,我什么都可以为哥哥做。”
  他嘴角突然绽放出一抹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他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崔琅雅拿不准他的想法,只是他慢条斯理的走近反而给人一种难以招架的压迫感。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眼中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没能逃过季淮衍的眼睛,还红红的一双眼睛紧巴巴的看着他,就像是无意间闯进猎人陷阱里的小白兔。
  似乎是想要活命,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这样的表情想要激发猎人的恻隐之心。
  明明害怕他却偏偏要靠近他,还说出什么事情都愿意为他做这种话。
  真是有意思。
  真的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吗?他走到她跟前,她仰着那张小脸蛋望着他。
  “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眼中掩盖不住惧意,她咬着唇,一双粉嘟嘟的唇被她咬得发红,然而她却没有多做思考,点点头。
  可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啊。
  他眸底泛起笑意,丹凤眼睛里滟潋出光彩,越发让那张精致的脸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可是这样的他看上去却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危险。
  他就这般看着她,压低的声音声线磁性动听,他对她说:“比如,给我暖床呢?”
  崔琅雅:“……”
  崔琅雅一脸不敢置信望向他,却见他浅浅笑意挂在嘴角,似乎还有几分戏谑的味道。他似乎并不指望得到她的回答,转身离开了。
  崔琅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整个人都惊呆了。
  季淮衍居然提出要她暖床?然而对他再了解不过了,他这么说并不代表他对她有什么别的意思。
  前世她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两人经常一起出差,也不是没在一个房间里面呆过,不过季淮衍就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得力助手,连一个异样的眼神也没给过她。
  这一世面对她的靠近他也是不冷不热的。
  所以她很确定他对她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季淮衍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自以为是,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好啊,我就提一个你想都不敢想的。
  他以为暖床这种事情是她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所以以此来让她认清楚她的话是多么天真无知。
  崔琅雅深深吸了一口,这家伙可真是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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