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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是顾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看着赵宗冕:“陛下想见太子,给我拦住了,如今他想见王爷你。”
  西闲蓦地想起白天成宗跟自己提过的宫廷往事。她隐约猜到成宗要跟赵宗冕说什么,但是此刻他重伤在身,今晚更是至关重要的一夜,绝不能大悲大喜。
  赵宗冕却道:“好啊,只是我没法子去参见陛下了,就劳烦陛下来见我吧。”
  顾恒并没有立刻答应,只问:“王爷的身体可使得?”
  赵宗冕笑道:“当着娘娘的面问我这话,看你是故意找茬。赶紧去吧,别让皇帝陛下久等了。”
  顾恒这才退了出去。
  西闲见他已经决定,便不再多话,正要起身回避,赵宗冕握住她的手:“你别走。”
  西闲道:“皇上必然有要事跟王爷商议,妾身在这里不方便。”
  “你在这儿,本王才踏实。”
  成宗给顾恒扶着,在榻边落座。
  西闲垂手立在旁边。
  成宗虽看见她,却仿佛没见到一样,也并没说什么。
  只在顾恒退后,成宗望着赵宗冕道:“你的伤怎么样?”
  赵宗冕道:“多谢皇上慰问,一时还死不了。”
  “不用说大话,能撑到明天吗?”
  赵宗冕笑道:“我看出来了,皇上是盼着我死呢,只怕要叫您失望了。”
  成宗咳嗽了两声:“朕原先的确是盼着你死,可是现在,你最好能撑得住。”
  赵宗冕道:“难道又有哪一处边疆出事?只是要让皇上失望了,这会儿我可实在上不了马。”
  成宗置若罔闻:“宗冕,你可知道当初颍川王为什么会死?”
  这话题转的似天外飞石,令人吃惊。
  赵宗冕皱眉问:“不就是因为要跟您争夺皇位吗?”
  “不是。他那个人,其实并无心于这些皇权之争。”
  “这可怪了,”赵宗冕道:“难道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也可以这么说,”成宗脸色很坦然,像是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但是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你。”
  赵宗冕敛笑:“因为我?”
  成宗看向旁边的西闲:“先前朕跟林妃说起,你那位母妃之死。林妃也觉着在那种情形下,朕做的对。”
  西闲本垂着眼皮,此刻微微抬眸,欲言又止。
  赵宗冕下意识想看西闲,却又忍住:“是吗,皇上做了什么?”
  “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这是林妃告诉朕的,”成宗道,“先帝那会儿,听了你母妃的撺掇,想要把这个皇位……传给当时还不满六岁的你。所以朕做了自己该做的。”
  赵宗冕不言语,只是喉头一动,眼中似有火光。
  成宗的冷笑却在这样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又带几分寒意:“你以为,这只是朕自己的主意吗?当时的几个王爷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拦着朕,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朕做的就是他们想做的。”
  赵宗冕仍没出声。
  西闲却觉着窒息。
  成宗的目光阴测测,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想想也是,凭什么呢?我们一个个的竟都比不上那个宫婢出身的女人生的孩子,一个黄口小儿也要将堂堂太子取而代之,难道当我们都是死的吗?别说是皇族中人,满朝文武都为之惶惶不安。”
  赵宗冕淡淡说:“所以你们对一个女人下手,实在了得。”
  成宗道:“世事就是如此。你不动手,就会沦为俎上肉,阶下囚……就如同今时今日的你我。”
  赵宗冕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还有,颍川王又跟这个有何关系?他不是跟你们一伙儿的么?”
  “他太蠢了,顽固不化,也太愚孝,”成宗道:“他觉着司美人死的太冤,怪我们手段太毒辣,他把那道密诏藏了起来,甚至要挟朕……不然的话就当着满朝文武的宣布遗诏。”
  赵宗冕却一反常态的冷静,甚至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你为了消除这个隐患,就将他们满门都剿除了?”
  “宗冕,”成宗闭了闭双眼,反而问道:“难道你不关心那道遗诏落在谁的手里了么?”
  “皇上,”赵宗冕的回答更绝:“比起遗诏,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怎么报杀母之仇。”
  第101章 0721一更
  成宗垂着头, 轻轻咳嗽了几声:“你是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了?”
  赵宗冕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风言风语总是能听见两句的, 只是我……”
  他停下来,从不曾对谁说过一句,胸口的伤疼的厉害, 他本以为自己受伤无数, 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可是这一次……不同, 像是每喘一口气都带动着伤口摩擦,疼的叫人只想永远沉睡下去。
  赵宗冕暗中调息片刻, 才若无其事道:“王兄一直跟我说,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既然没法子改变,也不用再提,提了只白白地难受而已,所以我也一直不去想。可就像是个疮,你就算当它不在, 它却一直都叫你不舒服, 让你疼,就像是这会儿,终究是得剖开了了事。”
  成宗道:“那你想怎么做?”
  赵宗冕笑道:“你说当年的情形跟今时今日相似, 那我问你, 此时此刻我该如何对待皇上跟太子呢?”
  成宗道:“你可以杀了朕,但是不能对太子动手。”
  “果然不愧是皇上, 事到如今还这样泰然自若,这样无畏,”赵宗冕道,“肯为了太子去死,那你可知道,当初你们逼死我母妃,她又是什么心情?”
  成宗站起身来,他回身走了两步,才回答说道:“这不过是大势所趋。皇家的事,本就不能用简单的是非对错来区分。就如同朕此刻视你做乱臣贼子,但一旦你登上皇位,自然就是正统,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赵宗冕的声音有些许阴冷:“不要跟我提什么皇位,你们一个个当那个东西金贵的很,放在老子这里,不稀罕!”
  成宗回头。
  赵宗冕望着他冷笑道:“皇兄,我不像你,你想当皇帝,也拼了命的当这个皇帝,事实上你当的也着实不错,但是我不想,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可假如我一定得当,那我也无所谓,无所谓当不当,更无所谓是好皇帝还是坏皇帝,只由着我的性子罢了。”
  成宗喝道:“住口!”
  赵宗冕道:“怎么,你怕了?你怕赵家出一个暴君?败坏你们数百年的基业?我呸!方才你冠冕堂皇的什么‘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什么狗屁!哪个盛德之士是能残杀女人,屠杀兄弟的?你觉着自己圣德,我却觉着你太虚伪,做了龌龊的事还要打着冠冕堂皇的名号,我就不一样,我的名声从来都不好,但我不杀女人,可若是……”
  他笑笑:“杀一个皇帝跟太子,却是不在话下。”
  成宗低头咳喘起来,他的声音亦很低弱:“难道、难道你真的想当杀兄屠侄的暴君?”
  “那也无妨。”
  成宗摇头:“你果然不堪大任,你这种脾气,如何能够承天继位,可见当初先帝所做的决定也是错误的!”
  赵宗冕笑道:“是啊,先帝想改变继位之人是错的,但这又如何,现在皇位仍在我的手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给王兄,就给王兄,就算我想给顾恒,给潜儿,给天底下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西闲忍不住道:“王爷。”
  赵宗冕不理她,仍是看着成宗:“你们以为,剪除了雁北军的数百名精锐将领,就等于把雁北军的头砍去了,雁北军就不再归我管辖?今儿索性让皇兄你死心,陆康并没有听东宫的那什么狗屁命令,那些被关押的将士都好好的呢!只要我一声令下,雁北军可以一直从雁北打到京城,你信不信?”
  成宗双眸微睁,死死地望着赵宗冕。
  原来……这才是他最大的筹码。
  赵宗冕轻描淡写道:“你信,对不对?雁北军是什么样的你更清楚,我只是不想小题大做才按兵不动,可若惹急了我,就试试看到底是谁的拳头硬,到时候生灵涂炭,天下大乱,我统统都不在乎!”
  “你、你这……”成宗忍无可忍,指着赵宗冕,“你这逆子……”
  皇帝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内室却并无他人。
  西闲才要过去扶着他,赵宗冕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冷道:“不许去。”
  他的手劲奇大,握的手腕隐隐作痛。西闲道:“王爷,今日已经晚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赵宗冕仍是盯着成宗:“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成为逆子吗?”
  成宗颤巍巍地,扶着椅子坐下。
  赵宗冕道:“从那场雁北王府的火开始。既然你们要算计到底,那我就奉陪到底。现在,皇上你看,到底鹿死谁手?”
  成宗低着头,呼呼地喘气,过了会儿,他倒是有些镇定下来。
  “之前刺杀宗栩的那批人……是不是你安排的?”成宗突然问。
  赵宗冕笑道:“原来你也想到了,是啊,我看王兄他对皇上还是挺忠心的,就想刺挠他一下,让他知道一味的忠心也会被踢窝心脚,事实上没有那批人,贬斥文安王的诏谕也应该早送到了……我还是帮了他呢,帮他看清楚当下的情形,毕竟皇上可是曾杀过兄弟的人,不在乎再多杀几个。”
  成宗道:“你说文安王是忠心,你错了,他只是权宜之计。他也有他的打算,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赵宗冕道:“我还真不知道,所以这次先请王兄进京,看看他是来为我送葬的,还是为皇上吊孝,还是另有什么打算呢。”
  成宗竟笑了起来:“你好啊,宗冕,朕果然一向都小看了你。”
  他低头想了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横竖朕现在奈何不了你了,你现在只手遮天,这天下,就随你意吧。”
  成宗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可脚步踉跄,仿佛每一步都会倒地不起。
  西闲不能动,便扬声道:“来人,伺候皇上起驾。”
  殿外恭候的太监这才冲出来,上前扶着成宗往外去了,在出门的时候,成宗回头看向西闲,只是深深地一眼。
  西闲也看清了成宗的那回头一瞥,还未反应,耳畔是赵宗冕道:“你也觉着他做的对?”
  西闲转头,赵宗冕垂着眼皮,表情淡淡的:“你也觉着他当时杀害司贵妃是对的?”
  先前成宗说什么“林妃也觉着朕对”的时候,西闲就觉着不妥,只是当时两人说话,自然容不得她插嘴,何况那会儿解释反显得欲盖弥彰。
  赵宗冕果然记住了。
  方才听了这些不为人知的内幕,西闲的心隐隐如一池秋水彀纹横生。
  她向来知道赵宗冕是有心事的人,危险而不容小觑,可却想不到他竟然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到这种地步。
  “请王爷放手。”西闲轻声说道。
  赵宗冕的手反而一紧,然后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松开手掌。
  果不其然,西闲的手腕已经给捏的白了一圈,想必不多会儿就会肿起来。
  赵宗冕看了眼,却又并没有说什么。
  西闲道:“王爷的伤可无碍?妾身叫太医来看一看。”
  他淡淡说道:“本王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西闲正转身,闻言道:“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选择,白天皇上问妾身的时候,妾身知道,以皇上的脾性,在那种情形下,只会有一个选择。那种选择对他而言似是唯一的,可若换了别人,结果自然不同。”
  “那盛德……什么之类的狗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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