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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节

  他的目光落在日历上,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时间已经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马上就要进入埃及当地的斋月。
  鞭炮是从中国传入的舶来品,放鞭炮的习俗也受到中国的影响。
  埃及民众有在婚礼时和逢年过节时放鞭炮的传统,斋月时当然也不例外,放鞭炮时间一般先在每天傍晚开斋的时候。
  由于恐怖袭击和动乱频发,鞭炮声容易与枪声混淆,以及由制作和燃放鞭炮引起的一系列安全事件,政府并不鼓励放鞭炮,但当地人觉得不放鞭炮过节时连节味儿都没有,因此屡禁不止。
  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斋月,但鞭炮已经悄然上市,汗·哈利利市场里就有好几家卖鞭炮的。
  想到这里,拉扎特心中有了计较。
  汗·哈利利市场里认识拉扎特的人很多,因此他不方便自己露面,而且他上了年纪腿脚不灵便,于是唤过儿子克里斯,让儿子跑去稍远些的店铺买鞭炮,然后用放鞭炮来吸引当地人的注意,然后又唤过女儿凯特,让她趁乱悄悄混进人群,把中国游客们带出来。
  一对儿女都聪明伶俐,不用他多叮嘱,便领命而去。
  拉扎特自己留在店铺里等待,鞭炮声响起之时,他的心也提了起来,不知道这个计划能否顺利。
  凯特怕自己被熟人认出来,用头巾把脸遮得很严实,又怕给自己店铺惹来麻烦,明明很近的距离却七拐八绕,带着张子安他们绕了远路,确定身后没人跟踪,才放心地把他们领回来。
  克里斯也是,他抄近路跑到一家陌生的店里买来鞭炮,放完之后也绕了远路才回来。
  看到女儿领着张子安一行人安全抵达店铺,拉扎特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张子安他们听了拉扎特的讲述,不禁暗暗点头,赞叹拉扎特教子有方,从行动的细节上就能看出来,这对兄妹都聪明勇敢,以后一定会成为出色的人才。
  拉扎特本人就更值得佩服了,愿意为素不相识的中国游客冒着得罪当地人的危险,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张子安、高恪、肖天宇、杜学涛、杰克纷纷站起来向父女兄妹三人表示道谢,差点被扒了一层皮的何荷更是感激涕零。
  这时,张子安他们才真正地放松下来,有心情浏览店铺内的陈设。
  如果不是之前心情紧张,他们早就应该注意到店里琳琅满目耀眼生花的各种金银饰品,以黄金为主,也有白金和白银,手镯、头饰、耳环、戒指、项链、饰品……几乎堆满了除了门口方向之外的三面墙,玻璃柜台里还摆着很多,数量多得惊人,入眼之处尽是一片金黄色。
  埃及人超级喜欢黄金,这是少数从几千年前流传下来并且被继承的传统之一。
  古代埃及就不用说了,11公斤的黄金面具、111公斤的黄金棺材已经让人见怪不怪了,毕竟那时作为天下粮仓的古埃及是真有钱。
  国民平均500块钱人民币的月收入,95%的国土是沙漠,养不起越来越爆炸的人口,面粉、糖、油都要靠阿拉伯兄弟国家资助,明明是穷得要吃土的水平,却对黄金有着非同一般的痴迷,这就是现代埃及。
  埃及人的原则是,咱祖上曾经阔过,可以挨饿,可以流落街头,但黄金必须买!
  当地女性结婚的时候,会把自己所有的金饰全都戴在身上,甚至十根指头戴满戒指,脖子上好几条沉甸甸的项链,因为当地的传统看法是,女性身上的金饰越多,意味着丈夫越爱她。
  在这样的习俗下,埃及的金银首饰店是不愁销路的。
  当然,埃及人很穷,纯金是买不起的,而且纯金质地较软,不方便打造成精美的首饰,因此当地人买的金饰绝大部分都是18k金。
  近年来,随着埃及经济进一步恶化,货币贬值,物价上涨,埃及人连18k金都买不起了,但即使这样也要打肿脸充胖子,悄悄把家里的18k金首饰典当掉,转而去购买来自中国的、样式相似的镀金首饰来代替……
  其他国家的人,恐怕无法理解埃及人为啥这么痴迷于黄金。
  尽管中国有句俗话是“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但这是用来指导投机倒把的,而且指的是纯金,如果连吃饭都要靠救济,还黄金个毛啊!
  张子安他们屏住呼吸,瞠目结舌地打量着店内汗牛充栋般的黄金首饰,连瞳孔都映着金光。尽管知道这些黄金大概都是18k金,但18k金也值钱啊!
  何荷本能地想摸出手机拍照然后发朋友圈,摸了摸兜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被人抢走了,不由悲从中来。
  在一片耀眼的金光中,菲娜坦然端坐在正中的一把椅子上,金黄的毛色完全融入金碧辉煌的背景色中。
  第1145章 家传古物
  常人看到这么金饰,多少都会产生一些震惊、欣赏、贪婪、紧张等感情因素,即使不喜欢黄金的人恐怕也不能免俗,但菲娜对这一切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你们这些人真是少见多怪”的鄙夷。
  高恪他们也想拍照发朋友圈,让国内的朋友羡慕一下,但刚闹出那样的事,他们担心不经意中又会触犯什么禁忌,讪讪地没敢拿出手机,毕竟若是再得罪拉扎特一家人,他们就真的陷入埃及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了。
  张子安他们眼睛不眨地盯着各种金饰,拉扎特一家却盯着菲娜不住地观察,越看越觉得菲娜简直跟挂毯里的那只猫很像。
  拉扎特轻咳一声,说道:“朋友们,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疑问,可否讲一下你们来埃及的目的?我看你们不像是普通的游客,因为普通游客不会带着猫狗来旅游。”
  张子安他们回过神来,这才尴尬地想起人家已经自我介绍了,他们却先是紧张后是震惊,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这显得很没礼貌,未免让人家小觑了中华礼仪之邦。
  于是,高恪作为科考队代表发言,向拉扎特一家毫无保留地道明自己的身份和来历,表示自己和同伴是来自中国滨海大学的科考队,来埃及进行生物方面的研究和调查,特别是寻找失落的原始埃及猫,破解家猫驯化过程的关键缺失环节。
  杰克也自我介绍,表示自己是开罗大学生物系的学生,因为通晓中文而被派来给科考队当向导。
  其他人相继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哦,所以这只猫是属于你们滨海大学的?”拉扎特点点头,指着菲娜问道。
  “这倒不是。”高恪望向张子安,请他发言。
  张子安见躲不过去,只好也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表示自己经营着滨海市一家宠物店,此次是作为特别顾问加入科考队,而菲娜是他在无意中捡到的。
  拉扎特有些意外,惊讶于像菲娜这么漂亮的猫居然是捡到的,以及为什么滨海大学不干脆买下菲娜,为什么还要费事费钱让菲娜的主人带着它一起来……但是他为人老成持重,知道与自己无关的内情没必要深究,也许这就是中国特色的处事方式也说不定。
  凯特很喜欢菲娜,蹲在它旁边看个不停,而克里斯却一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飞玛斯,突然插话道:“对不起,打扰一下——我听到你把这条狗叫飞玛斯,难道它就是那条荣获柏林电影节最佳男主角的狗?”
  得到张子安肯定的回答,他又惊又喜,跑回屋里拿来一套光盘,说道:“我刚从朋友那里借来《战犬》,还没来得及看!请问我能和飞玛斯合影吗?”
  这套光盘是《战犬》发行的海外版,居然还是阿拉伯语版本,看来制片方的推广颇见成效。
  飞玛斯当然乐意满足影迷的愿望。
  当克里斯和飞玛斯合影的时候,拉扎特让凯特陪客人聊天,他也会回到自己的房间,慎重地从存放贵重物品的暗格里取出家族流传下来的挂毯。
  这张挂毯的年代不知道有多久了,作为家传物品,他一直小心珍藏,没拿去相关机构做过鉴定。羊毛和亚麻编织的挂毯在年复一年的岁月里已经受到氧化,纤维失去弹性,变得很脆弱,一旦弯折就可能断裂,因此用一个超大号的相框把它密封之后裱起来,正因为无法弯折又太大,放不进保险箱,只能收藏在卧室的暗格里。
  拉扎特拭去相框玻璃板上的灰尘,隔着玻璃凝视挂毯。
  他一直认为这张挂毯只是一件单纯的家传古物,凭想象而编成的,现实中并不存在挂毯里描绘的这种猫,今天才知道祖先手工技艺的精湛远超他的想象,竟然是完全写实的风格。
  盯着挂毯深思良久之后,他把相框平放在地上,用手机对准挂毯拍了一张照片,察看照片发现有反光,然后换了个角度重新拍了几张,包括整体与局部细节,再小心地再把挂毯藏回暗格里。
  倒不是说不信任这些中国游客,拉扎特是担心消息传出去之后,会引来埃及政府的索要,那就会把他置于两难的境地——明明是家传古物,难道要上交国家吗?
  更何况,作为一个科普特人,他并不怎么认同这个国家。
  拉扎特离开自己的卧室,下楼回到店铺内,凯特和克里斯已经跟这些中国科考队员变得相当熟稔,不停地问这问那。
  中国姑娘和小伙子们也对埃及和科普特人有浓厚的兴趣,而且科普特人没有普通埃及人那么多禁忌,交谈的气氛很融洽。
  双方都用英语讲话,配合手势,实在解释不清的就求助于杰克翻译,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
  拉扎特微笑地注视着,看来孩子们已经交到了新朋友。
  兄妹俩听说张子安是开宠物店的,还拍过电影,向他询问好多问题,而张子安在与兄妹俩的交流中,得知汗·哈利利市场里也有宠物店,而且店里居然售卖尼罗河的特产——幼年鳄鱼,不知道鳄鱼长大了之后要怎么处理,去尼罗河里放生?
  “嘿!孩子们,我要借用一下杰夫,有件事我想跟他谈谈。杰夫,我这里有一张照片,你可能会感兴趣。”
  拉扎特挥手单独把张子安唤过来。
  兄妹俩的兴致正高,被打断之后,克里斯耸耸肩,凯特扮了个鬼脸,又跟其他年轻人讲话去了。
  张子安见拉扎特神情是严肃中透着一丝神秘,马上走过来问道:“什么照片?”
  他纳闷有照片能引起自己的兴趣,红海边的比基尼妹子?想不到拉扎特一把年纪了也好这一口……
  “请看,这只猫是不是和你的菲娜很像?”
  拉扎特向他展示手机上的照片。
  看到照片之后,张子安也愣住了,因为照片里的猫确实与菲娜的毛色、斑纹如出一辙,即使不是它本猫,至少也是它的同族。
  第1146章 沙漠里的线索
  张子安仔细观察拉扎特给他看的照片,从毛茸茸的编织表面可以看出来,拍照的目标是一张地毯或挂毯,从大小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挂毯的四周是一圈红色的装饰性花边,可以忽略。
  这是一副以第一人称视角来叙事的图案。
  占据挂毯大部分位置的是滚滚黄沙,深黄色的太阳挂在头顶,天空部分褪色严重,不过仍能看出土黄色的痕迹。
  黄色的沙,黄色的太阳,黄色的天。
  一只猫走在中间位置,在黄沙上留下它的一串爪痕,它回过头望向身后,像是在不耐烦地催促后面的人快一些。
  作为叙事的主体视角,一只手奋力伸向前方,像是在沙漠里拼命跟在猫的身后往前爬。
  在远方的天际,沙漠与天空的交接处,几株像是棕榈树又像是狗尾草的黑色枝状物体在摇曳,还有一汪深绿色的湖泊,这大概是代表绿洲。
  整副挂毯的主题异常鲜明,讲的是一只猫带着一个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走向绿洲。
  其中有一处细节引起张子安的注意,那只半埋入黄沙的手腕上,纹着一个图案,受限于编织工艺水平,图案比较模糊,但仍然能看得出那是一个十字架。
  拉扎特微笑着伸出自己的手腕,手腕内侧赫然也纹着一个类似的十字架,这代表他们的基督信仰。
  张子安看完了图片,又望了一眼菲娜,多少猜到了拉扎特的意思,不过还是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说……”
  如果拉扎特想说,菲娜就是图片里这只猫,那张子安肯定要否认,因为菲娜所在的那个时代是公元前几十年,那时的耶稣还没有出生,更不可能给十字架赋予宗教方面的意义。
  拉扎特笑道:“这张挂毯是我从一位熟人那里看到的,觉得挺有意思,就拍了几张照片,据说这是那位熟人的先祖根据更早的家族传说而编织的挂毯。今天看见菲娜,觉得它跟挂毯里的猫很像,就想给你看看。”
  这种说法倒有了几分可信度,不是由事件亲历者编织的挂毯,而是后人根据更早的传说为了纪念先祖而编织的,信奉基督教的后人出于对家族历史的自豪而顺手纹上了十字架。
  “能不能把这几张照片发给我?”张子安询问。
  “可以。”
  拉扎特把照片传给张子安。
  张子安趁大家没注意,悄悄把图片展示给菲娜,问道:“这图上是你吗?”
  菲娜定睛注视了一会儿,不耐烦地摇头道:“早忘了,谁会记得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
  这个回答也很有它的风格。
  张子安想了想,走到拉扎特身边问道:“你那位熟人,是否知道挂毯里这件事是发生在什么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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