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三牛作为一个大汉子,还是第一次直白的说这么煽情的话,说完后颇有些不好意思,拎着手中的年货加快步伐走在江沛的前面。
  小年这一天必须要打扫卫生的,刚好这天是和大晴天,他们回到家便开始把房里的东西能搬出来的都搬出来,放在院落里的冬阳下晒着,堂屋扫完清灶房,清完灶房贴灶神画。
  ……
  “二哥把火熄了吧,火燃尽都该熟了。咱们烧好纸钱,可以开始放鞭炮了!”
  灶房里弥漫着猪肉馅饼的香味,三牛把锅里最后两个馅饼翻个面,看看黄澄澄的颜色,对烧火的江沛说。
  “好嘞……兰香你受不住油烟味到书房歇着去,这里有我和三牛呢。”兰香正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帮忙剥葱,等会要炒葱花鸡蛋。
  “二牛哥,你快去把灶神旁的蜡烛点上,把馅饼摆上去,记得放双筷子……”
  如今江沛是一家之主,这些都是需他来做,女人是不能为灶神烧纸钱的。兰香见他对祭祀流程不熟练,开口提醒他道。
  “哦哦,好!”
  …………
  江父自从冬至昏迷后,在床上躺了五天才苏醒过来,醒来后半边身子不能动弹,说话也是口齿不清,不过是可以认得人的,如今只能躺在床上靠李氏和江春枝轮流伺候着,偶而大女儿江春花也会过来照顾两天。
  “看看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哦,三个儿子过年一个都不在身边,你还同他们置什么气啊,再气剩下半条命也没了。”
  第38章 奖赏
  江父昏迷醒来发现自己落下后遗症后, 一时不能接受,又联想到摔倒前看到的情形, 恼怒惶恐交加,满面通红。
  可又说不出利索的话来, 又不似以往自己手脚麻利, 只要儿子媳妇不顺自己的意, 可以马上跑到他们面前斥责。
  抓狂的挣扎着对身旁的李氏连说带比划的, 让她把老大一家喊过来, 提起他们心中怒火中烧, 说什么也不能再要小李氏这个搅家精了, 拼着让大牛打光棍也要把她休掉。
  李氏看到老伴气的额头和脖子上直冒青筋, 知道他这中风就是被气的, 连忙安抚他,说自己马上去把老大一家找来。
  江大牛自从江父昏迷后,每天只是敷衍的来一两次,像例行公事般扫一眼就走, 而小李氏则是除亲戚邻居来看望江父时在场, 其它时间都会找借口推搪,根本不近身照顾。
  夫妻两人被李氏连吼带骂的喊到江父的身旁,但面上都表现的十分的不情愿。江父看到小李氏后睚眦欲裂,咬牙切齿的颤颤巍巍的指着她盯着江大牛, 口齿模糊的说
  “大……大牛,休……休掉……这个……搅家精……”
  小李氏见公爹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了,还在想着让儿子把自己休掉, 即愤怒又委屈,哼,老不死的,良心被狗吃了吧,她为江家生了两个孙子,如今生病爬不起来了还是他们大房在身边行孝。
  “爹,您这话都说两次了,我就是个木头人心里也会受不了的,凭什么要大牛休了我,七出之条我犯哪条,孙子为你们江家生了两个。如今您生病卧床,作为媳妇我伺候在跟前,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咋不说老二老三啊,他们孝顺,反倒躲的远远的。大牛啊,咱爹是想要我去死啊,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喊完后扑到站在一旁神色郁郁的江大牛身上,干嚎着使劲挤出几滴眼泪,看着委屈又可怜。
  “爹,她怎么搅家了,二弟妹倒是好,可她人呢,还不是跑到外面躲清闲!”
  江大牛对自家老爹睁眼醒来就让自己休掉媳妇的做法很有意见,老二老三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几天还不是他和媳妇来看他,他爹是病糊涂了,嘴巴一吧唧让休妻,那平儿和乐儿咋办,和自己的下半辈子咋办。
  江父被他们二人气的脸都扭曲变了形,面色发青,瞪着他们咬牙切齿的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你们都有理,别犟嘴了!看把你爹给气的!”
  李氏赶紧给江父抹抹胸口顺顺气,唉,孩子爹瞎折腾什么啊,腿脚好的时候都管不了他们,如今翅膀硬了还会听爹娘的?
  可江父哪会管这些,瞪着江大牛呜囔着问他休不休,可此时江大牛内心非常烦躁,被逼的也产生了逆反心理,都分家了还管东管西的,凭什么让他休掉媳妇,于是打起别来,语气非常不好的说
  “爹,你说休就休,休了你能出钱再给我娶一个吗,平儿和乐儿你们看顾吗,分家时都说好了的,你和娘偎着三牛过的,可他人呢。您看我们不顺眼,以后我们不过来就是了,免得让您心烦!”
  说完气呼呼的推开小李氏离开了房间,小李氏也不计较他胆肥的敢推开自己,反而觉得这次丈夫特别给力,没想到竟然开窍了,斜瞥一眼快要被再次气昏的江父,跟在江大牛身后快步离去。
  江父突然觉得儿子们都脱离自己的掌控,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娶了媳妇忘爹娘,如今自己变成废人一个,三个儿子肯定要嫌弃自己的,不由绝望的闭着眼躺在床上。
  江大牛自此真的没主动再去床前看过他,每次李氏来找他干些重活才踏进他们的院里。
  随着年节的到来,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江父,不见江沛与三牛回来,脾气变的越来越怀,含辛茹苦的养大的儿子,年节都不回来给他拜年,老大也给他摆脸色,难道三个儿子都不管自己了?江父心里即愤怒又害怕,开始闹起情绪,不再进食。
  李氏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说也没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昏迷几天时人都瘦了一大圈,再不吃些东西,恐怕真要丢命的,最后只能找来他平时走的比较近的亲戚朋友,来劝劝他吃些东西。
  “是啊老根,咱们关起门说,不怕你们笑话,我那几个儿子还不是不像样子,挣点钱只知道往自己窝里扒,眼里还惦记着我和他娘的那点棺材本。老子若是和儿子置气,早该气死了,咱们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还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我看啊二牛三牛过年不回来还好些,村里那些嘴碎的娘们惯会瞎嚼舌根,兄弟俩回来指不定又说些不中听的话,二牛那宅子烧了,他们两口子回来你让住哪,住姚老头那你心里肯定又不是滋味……”
  …………
  老友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坐在江父房间长木凳上劝他想开一点,江父阴郁干瘦的脸才稍微好看一点,这大半个月以来,他觉得把一辈子的气都生完了。
  原本一个好好的大家庭如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三个儿子像中了邪似的一个比一个气人,两个满脑子鬼主意,不听话的躲到外面不回来,一个窝囊废软骨头只会听媳妇的。唉,他江老根做了什么孽怎么会摊上这三个儿子。
  又想起小李氏那个搅家精不由恨的牙痒痒,都是因为她,自己才成如今这个样子,之前想着老江家男丁单薄香火不旺,她生了两个男娃,是家里的大功臣,能忍的就忍了,平时吃的用的也都先紧着他们一家。
  没想到越惯着她,她越孬,如今连老大也和她一起忤逆自己,虽然老二心眼多,但有一句话他说对了,娶个女人毁三代。
  老大他是没精力再管,只能在闭眼蹬腿前好好看顾着两个乖孙子,别让那个搅家精给带坏了。
  如今自己成废人一个,开春那么多的田咋办,给佃户种又舍不得,想起这个心里又开始生起气来,老二老三这两个不孝子,跑那么远干什么,离的近还可以帮衬着种种田,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回来看他不打断他们的腿。
  三天休沐过后,江沛还要到商号呆两天才能放年假,自被提拔为账房先生半个月以来,他都是做的明账,对于暗账怎么审查他还不知道。不过开年他就已经做暗账了,说实话他对祁家商号的暗账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繁重的做账任务结束后,不需要再寅时起床,江沛又恢复了往常的作息时间。但是起床做早饭的习惯他决定继续保持。
  看来孩子是不能夸的,前段时间兰香还说肚里的孩子乖巧不闹人,转眼就调皮起来,当下她孕吐已特别严重,几乎吃什么吐什么,而且口味变得特别快,搞得他都不知道做啥好了。
  吃过早饭,到商号江沛看到祁达在一楼大厅正在同陈叔满面笑容的说话,瞅见他后,冲他微笑的招招手指指后院,看来他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的。
  江沛慢他半步跟在身后随他一起到了后院一个小客厅里,客厅的两个角落里放着燃烧碳火的炉子,因此房里特别暖和,打杂的伙计把放着茶盏和瓷壶的托盘放下后,便离开了客厅。
  “坐,阿沛啊,账册我仔细看过了,不错!”
  祁达撩开衣摆盘腿坐在茶几旁,指着他对面的位置笑眯眯的让江沛坐下,拿起茶壶洗杯泡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来他是好茶之人,只不过胖呼呼的一双手影响了整体的美观。
  江沛听话坐下但不打扰他,让他秀完茶艺再接话,祁达泡好茶帮他倒了一盏,江沛连忙倾身双手接着,眉眼带笑的道声谢,祁达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心想是个沉的住的人,于是接着未完的话继续说下去。
  “不过,当下整个大梁采用的都是现有的记账法,朝廷下来的人也习惯了这种方法,所以明账还是用老方法来做,不过咱们自己的账册就按照你说的方法先试用,到时我会禀告三叔,再在整个商号推行。”
  祁达看过江沛做的账本和附上的详细说明后,不得不让他拍手称赞,这种记账法规避了大部分的财务漏洞,审核账务特别方便,越发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看来云阳那小子看人的眼光挺毒的。
  江沛点点头表示明白,能先在暗账上试用,他已经很知足了,祁家是梁朝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如果经它推广起来,相信越来越多的人会学习这种记账方法,离普及已经不远了。
  “那在其它三位先生学会之前,商号内部的账主要由你来负责,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你私下的直接告诉我就是了。你这次立了大功,表现的不错,直接在账上支取一百两银子,作为奖赏。好好干,以后的路还远着呢!”
  听了祁达的话,他瞬间觉得自己被一百两银子砸晕了,半年工钱啊,虽然还买不起一座像他们目前租的院落,但是存着也是好的,腰里有钱心中不慌。
  他连忙起来站起来躬身感谢,祁达看着他那财迷样,哈哈大笑起来。
  笑他自己作为账房先生整日摸钱,见了银子还是两眼放光。
  江沛心想那能一样吗,这一百两银子实打实的是归属于他的,账房银子再多也只是能看能摸,却不能拿回家。小客厅谈话的结束后双方皆大欢喜。
  “今晚想吃什么?天天练不厌吗?要不明天给你买两本山水游记,无聊时看看,读给咱们的孩子听,做做胎教!”
  兴高采烈的揣着银子回家,江沛看到兰香还在书房呆着写字,他都怀疑她有意要炼成书法大家了。
  一个人呆在家里确实有些无聊,邻居又不能时时相陪,现在有了一百两银子手头也宽裕些,不如给她买两本地理游记,开阔一下视野,主要是这种书比较便宜,没有有关科举方面的书贵,他们还是承受的起的。
  “胎教?二牛哥,胎教是什么?你一个大男人从哪里打听的这些东西?书那么贵,买它做什么吗,我是闲着无聊瞎练罢了,哪还费钱买书看!”
  兰香知道书肆的书卖的贵,虽然丈夫的工钱涨了,可也不能乱花啊,等孩子出世,花钱的地方多了,他们既然在府城落了脚,肯定要想着攒钱买座院子的。
  她之所以每天练字,是因为练字时分散注意力,察觉不到肚子的孩子闹她。
  第39章 捎礼
  知道她是舍不得花钱, 才这样说的,江沛心里不由酸酸的, 古代社会真落后啊,连读个书都是一种奢侈。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 他连忙从怀里拿出钱袋颇为自豪的递给兰香。
  “喏, 东家给的赏钱, 别太节省, 我以后还会挣更多的!”
  “怎赏这多, 二牛哥一定是做了非常了不起得事情, 才被东家如此看重的!”
  兰香接过钱袋一看, 发现里面竟然是几锭金子, 抬头惊喜的望着他, 惊喜过后只剩满脸的崇拜之情。
  一百两银子太重,拿着不方便,经过祁达的同意,他直接在账房里汇兑成金子。
  由于前朝末期银票私印泛滥, 钱庄信用度差, 使得银票成废纸,最终被弃用,因此梁朝目前的主要流通货币是金银铜,这样不会贬值的那么厉害。
  “恩~还行吧, 也不是那么了不起……”
  见她双眸闪闪发亮,像看偶像一般崇拜的望着自己,虽然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但江沛也挺不好意思的,复式记法又不真的是他发明的,他只是借用过来的。
  兰香见他此时特别像个小孩子,被夸奖后即高兴又扭捏,情不自禁的轻笑出声,双眸温柔的溢出水来,带出几分母性的慈爱。她把钱袋放到书桌上,走上前把他因掏钱袋敞开的衣襟拢拢。
  “咱去做饭吧,今儿季大嫂送来一坛她腌的酸辣菘菜,味道不错,明儿你买两棵回来,咱自己腌些,省的老是吃别家的不好。”
  “恩,不过也别吃太多,我给你多买些冰糖话梅垫垫嘴。”
  即使古代没有什么化学添加剂,但吃多了腌制品也不好,她最近嗜酸,这个季节又没有什么水果,江沛总会跑到府城的点心铺里给她买些带酸味零嘴。
  大年二十九这天,刘大强一大早就兴奋的来到江沛的小院喊他一同去总号,江沛看他站在自家灶房外急躁搓手的样子,吃饭很有压力。
  他不喜吃饭被别人催,觉得影响消化,于是把未吃完的饭碗一撂,随他早早的到了商号。
  不光是他们,其它人也都早早的赶来,因为这天大家都是为领过年节例而来的。
  后院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这里是总号,府城其它分号的员工也都赶过来了,一个个脸上洋溢着过节的喜气。
  伙计们都在忙忙碌碌搬运要分发下去的东西。节例也是按照职务来分发的,不过人人都有份,只是多少而已。
  江沛作为账房先生,今天最主要的任务是分派节例记录账目,顺便领走自己的那一份。
  看见员工们在领到银子和东西时脸上的喜悦之情,他情不自禁的想起去年在蒲莱城时候,当拿到这些东西,他这是这般兴奋与激动的。
  转眼穿到大梁已经一年多了,目前自己混的还算不错,,娇妻孩子和工作都有了,唉,唯一不足的是便宜老爹和大哥太不给力。
  当商号热闹非常的发过节福利时,方大亮紧赶慢赶的终于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回到了杏花村。他打算先回自己家把东西放下,见见媳妇孩子后再把江沛捎带的东西送过去。
  “大亮,咋买这多东西,镇上有肉卖,干嘛还在府城买,大老远怪沉的……”
  方大亮一进门,他媳妇看到丈夫提着大包小包的,满面笑容的连忙接着,趁着他上茅房的功夫把包裹打开看看是什么。家里两个孩子也满脸兴奋的围了上来。
  解开麻袋的口,发现里面有个小布袋,正是江沛买给家人的东西,以为是方大亮从府城买回来的年货,心中一喜。
  “你这娘们,别乱翻!这是二牛托我给捎回家的东西,等会我给江叔送过去。”
  方大亮见媳妇误以为东西是他买的,甚至还把包着果脯的油纸撕开,拿起果子往儿子嘴里塞,连忙把布袋夺过来,把她撕开的油纸包递给大儿子,让他和小女儿一起分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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