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不错，《妆花罗》这部电影所有事情的真相，其实只有一个：狸猫换太子。
盛阁老的通敌叛国，是欲加之罪，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那些锦衣卫的死去，也是因为盛阁老偷偷摸摸地将秘密告诉了其中一人，既然不知道是哪一个人，那就全部杀了，一一灭口。
孔朝发现猫腻，一心想要查询真相，那么……你就去死吧。
和盛湘君一起死吧，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容栩的第一场戏拍得十分顺利，原本刘老还有点担心，就怕容栩无法适应剧组的节奏。
圈中也不是没有那种演员，试镜的时候表现得漂亮，但是一拍戏，就莫名其妙地老是ng。可能是因为只要和别人对戏，他们就紧张，就没办法发挥。尤其是大制作电影，那些演员心理压力更大，更容易发生失误。
一整天，刘老都在拍摄“太子照顾皇帝”的剧情。
甚至可以说，这种剧情拍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全部结束，可以换其他剧情拍一拍了。
来到剧组的第二天，容栩就有了自己的房间，再也不用和秦呈挤一张床。
剧组里的每个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某个男人就算有意见，也没法说。他也很想去找容栩对“夜光剧本”，但是哪有法子啊，他和容栩目前没几场对手戏，连对戏这个借口都没有。
于是，秦呈只能晚上和自家少年发发消息，但是没说几句，容栩便要休息了——
这几天拍摄的都是容栩的戏份，白天里谁都可以休息，唯独他一直没时间休息。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系到了第五天。
这五天里，容栩拍摄完了朱墨琅所有的政治戏份。太子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镜头，太子照顾皇帝的镜头，太子上朝的镜头……
在这所有的戏份里，容栩完全就是一个没有瑕疵的男神。朱墨琅的完美刻印在了片场的每个工作人员心上，他的一举一动全是风采，举手投足间满是高贵雅致的气质。
而且每个和容栩合作过的演员都乐得与他亲近，因为这个少年会很主动地来与每个人对戏，态度很好。哪像某些小鲜肉，仗着自己人气高，就各种趾高气扬。
《妆花罗》里扮演大臣的演员，大多是在圈中混了多年、却没有混上去的老演员。他们没太大名气，观众看到他们的时候只会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这种地位的演员，可谓是高不成低不就。他们有资历，但他们没资本，于是就连一些刚出道的人气小生都敢不尊重他们，对他们大呼小叫，他们偏偏还没办法生气，只能默默咽下这股子气。
见着容栩和这些演员相处融洽，秦呈忍不住地柔了神色，薄唇微勾，眼中全是难以掩藏的自豪，好像被别人喜欢的是他自己一样。
而那一边，女主角黄蕾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黄蕾和容栩几乎就没有对手戏，她以前都没怎么关注过容栩，如今见到这样的场景，他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几眼，最后招来自己的助理，道：“去向容栩稍微示好一下。”
小助理跟在黄蕾身边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助理也没莽撞地真的只去示好，她先是找到了容栩的助理罗茜，两人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小助理给罗茜说了一些剧组里的注意点，比如第二天容栩和男二号对戏的时候，最好能够体谅一下，男二号的国语不大好，要提前做好准备。
就如同很多的锦衣卫题材的电影一样，锦衣卫最大的敌人就是东厂和西厂。正常而言，只要是锦衣卫电影，反派必然是东厂都督或者西厂都督，从无例外。
《妆花罗》这部电影表面上看也是如此，男二号是东厂都督，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名为李高澹。根据锦衣卫电影的正常套路，李公公肯定是武功盖世的，这部《妆花罗》电影也没能免俗。
只不过，这部电影的大boss并不是李公公，而是他背后的朱墨琅。
这是《妆花罗》的新意，也是刘老故意设下的一个大反转。
直到电影结尾，孔朝发现妆花罗的秘密前，他一直以为幕后黑手是李高澹，甚至他还杀了李高澹，也真的以为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扮演李高澹的是一位海归华侨，在英国拥有很高的人气，经常扮演优雅的老绅士。这演员今年已经有五十岁了，因为从小在国外长大的缘故，国语说得很不好，拍摄华语电影全部用后期配音。
罗茜将黄蕾助理的话悄悄告诉了容栩，听了这话，容栩微微诧异地看向黄蕾。
只见这位优雅美丽的影后朝他笑着点了点头，笑容大方，一看就觉得很亲和。
容栩也对对方点点头，扬唇微笑。
罗茜小声地感慨道：“黄蕾真不愧是影后啊，还特意来提点你呢，小栩。”
闻言，容栩无奈地笑道：“你就知道和别人聊天了，我的盒饭呢？”
罗茜一吓，赶紧道：“我这就去拿，都给忘了……”
“不用了，你先去吃饭吧。”
低沉磁性的男声从容栩的身后响起，他转首看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迈步走来。他身上还穿着深墨色的飞鱼服，腰间系着宽宽的腰带，但是双手上……额，拿着两盒盒饭。
这不古不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搞笑，但是只要看到那张冷峻淡漠的脸庞，一切的不和谐就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见到秦呈，罗茜忍不住地变成了星星眼，赶紧点头，听话地就走开了。
秦呈拿着盒饭，轻轻放在了容栩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则抬步走到对面，直接坐下。
剧组里已经到了中午休息吃饭的时间，很多工作人员都在吃饭聊天，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光。吃好饭的工作人员则再去忙着自己的事情，要布置场景，要打光，要和群众演员商量协调。
虽说这段时间剧组主要专注于拍摄容栩的戏份，但事实上，刘老分了a组和b两组人马。a组由他负责，专心致志地拍摄容栩的镜头；而b组则交由导演助理和几位副导演负责，专门拍摄秦呈的动作戏。
这样节省时间，也能节约成本。
但如此一来，秦呈和容栩见面的机会就少了，除了这种吃饭时间，两人都要拍戏。
看着少年接过盒饭，打开筷子，秦呈的目光在那双修长如玉的手上渐渐停留，俊挺的眉毛也慢慢地皱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两人一起拍戏，那自然就有更多的相处时间，谁能想到，因为对手戏少，他们竟然还是很难说上话。
男人深邃的眸子如同大海，愈加幽沉。
容栩打开盒饭，老老实实地准备吃饭。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只看了一眼他们这边的情况，最多感慨一句“容栩和秦呈的关系似乎很好”，就没有下文。谁都不知道，某个男人现在正在思考——
如何让编剧改改戏份，比如说……把孔朝和朱墨琅的对手戏多加点？
正在和刘老一起吃饭的编剧突然打了个喷嚏：“……”
秦呈凝着眸子，仔仔细细地思索着这个假设的可能性。正当他考虑到要不要让徐晋真的着手去办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一晃，他立刻抬眸，回过神的时候，便见到自己的饭上多了一块萝卜。
原本莹白的萝卜被剧组的厨师烧得滚烂，和肉煮了久了，那暗褐色的肉汁都渗进了萝卜里。浓郁的肉香顺着热气腾腾往上翻涌，任谁看了都觉得十分美味，既有萝卜的清爽，又有肉汁的香醇。
然而下一刻，少年低着头，又用筷子夹了一块萝卜，放进了秦呈的盒饭里。
秦呈：“……”
明亮的灯光下，穿着华美锦袍的少年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找着那些藏在肉块里伪装成肉的萝卜，再耐心地用筷子挑了出来。长长的头发顺着他的动作滑到了脸庞，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里全是认真郑重的色彩，仿佛在做一件天大的事情。
夹了一块萝卜后，还有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
当容栩把萝卜烧肉里的所有萝卜都挑出来后，他的那份荤菜已经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七八块的肉。
对此，秦呈：“……”
做完这一切的容栩倒是松了口气，抬起脸庞，翘起唇角：“你吃萝卜吗？”
望着少年纯洁无害的笑容，男人心中有些松软，但表面上却是挑起一眉：“不吃。”
容栩一下子怔住，他低头看看自己的饭盒，再去看看秦呈饭盒里堆满了的萝卜。
“……那我再夹回来。”
从没见过少年这么孩子气的模样，秦呈淡漠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眼见着容栩居然真的拿起筷子要把萝卜夹回来，他忽然伸筷，挡住了容栩的动作。
容栩抬首：“？”
男人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用那低醇好听的声音轻轻说着：“你的，我吃。”
脸上突然有些发烫，良久，容栩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只能面对面地吃饭，聊聊天，完全做不了多余的事情。
容栩将萝卜挑进秦呈碗里的动作，被许多工作人员看在了眼里。他们一开始都震惊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小声嘀咕道：“不是吧，容栩把不喜欢吃的菜就这么放到秦呈的饭盒里？这也太大胆了吧，秦呈肯定要生气啊！”
秦呈的脾气不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至少对于这些工作人员而言，秦呈从不和他们打成一片，还没有黄蕾对他们亲和。
但是让他们更大跌眼镜的是，秦呈居然一句重话都没对容栩说，甚至主动挡住了容栩要将这些萝卜夹回去的动作，然后自己默默地夹起萝卜吃了起来。
吃就算了，还把自己的排骨挑了一点，放到容栩的碗中……
“这关系是不是太好了一点？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你懂什么，我前几天听崔副导说过，好像秦神和容栩的长辈认识。人家说不定是从小长大的情谊呢，哪里要我们管。”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难怪秦神对容栩这么好。”
容栩完全不知道，“自己和秦呈从小一起长大”这个谣言，已经在剧组里传播开来。
等到今天吃完午饭后，容栩被刘老喊了过去，仔细地讲了讲今天下午要拍的戏。到下午一点半时，剧组已经准备完毕。片场搭在一个古朴简素的宅院里，容栩也换上了稍微简单一点的便服。
这一场戏，拍的是朱墨琅和孔朝的初见戏。
孔朝一年前去宫中禀报公务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见到朱墨琅，他在宫殿外等了几个时辰，就被朱墨琅好心遣走了。因此时至今日，当发现孔朝一直在调查锦衣卫死亡案件的时候，朱墨琅才突然出现，两人也终于真正见面。
从《黑色云层》往后，容栩已经有半年没和秦呈对过戏。
《黑色云层》中，秦呈演的是男二号，他有意地收住了自己的气场，没去抢其他演员的风头。和容栩对戏的时候还好，但是在和俞思语等人对戏的时候，秦呈真的有所收敛。
但在这部《妆花罗》中，秦呈是男主角。
昨天晚上容栩特意去b组看了一段秦呈的戏，那种几乎镇压全场的气势完全无法掩藏，猎猎如风地带领着他的每个对手戏演员，进入属于秦呈的节奏。就连那位男二号那位老戏骨都被秦呈带入了戏，跟在秦呈的节奏里，表演得更加入戏。
能够一举成名，获得如今的地位，这个男人凭借的不仅仅是家世资源，还有他的实力。
房间里，容栩站在八仙桌旁，垂眸看着桌上那一盏简陋普通的杯盏。
和试镜时候不同，这杯子里真的倒了茶水，而且那个他正在等候的锦衣卫指挥使，这次也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与他真正对戏。
刘老坐在房间的一角，抬首与容栩交换了一个眼神。少年轻轻颔首，刘老便了然于心。
容栩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他知道，在那里，秦呈已经等候多时。不消片刻，那个男人就会推门而入，和他演绎这场“初遇戏”，用所有的实力来演绎这场戏，不带一丝收敛。
刘老进行了最后的协调，当一切都确定妥当后，他抬起手：“action！”
***
b市，某高级俱乐部。
优雅委婉的音乐声在这安静的茶厅里缓缓流淌，小巧精致的人工喷泉里，清澈的溪流哗啦啦地流过，伴随着高雅的古典音乐，让这间茶厅显得更具韵味。
这家俱乐部是上流社会的一个聚会地点，很多贵妇人会来这里喝喝茶，有时候还会打一打麻将。男人们喜欢赌牌，女人们除了闲聊逛街外，便会打一打麻将，维系表面上的友谊。
而在这一间茶厅里，便坐着四位穿着光鲜的中年贵妇。
七八个女服务员恭敬地为她们倒茶、点香、拿点心，她们只需要伸出那双保养得当的手，慢悠悠地打打麻将。或者说，打麻将只是一个幌子，她们更在意的是聊天。
一个高高瘦瘦的贵妇摸了一张东风，直接打了出去，一边打，一边笑眯眯地说道：“说起来，上周王家老三生了个儿子，王老爷子给取名叫王东。”
“哎呀，那孩子我昨儿个才去见过，长得可水灵，像他那个大明星的妈妈。”
那高瘦的贵妇掩唇一笑：“大明星？不过就是个二流的小明星，那比得上人家容太太家的容栩啊。”说着，三人的目光都向一个富态的贵妇看去，笑道：“我家那丫头，就是喜欢你们家容栩。容太太，什么时候让你家容栩别玩了，回来继承家产啊？我可拗不过我那丫头哟。”
容家二太太胖胖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她干笑道：“容栩？他算什么，不过就是个演员罢了。”
那高瘦贵妇立刻摇首：“你可别乱说，我听我家丫头说，你们家容栩的上一部电影，赚了一百多亿。电影票房有一百多亿，他的片酬怎么说也得有一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