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节
“难怪……难怪……”杨廷和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凤主会在密函中交代把朱厚熜选作首个推上皇位的人选,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一切都是朱厚熜在背后自导自演的。
杨廷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我混迹朝堂这么多年,见过了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最终却被一个后生晚辈给耍的团团转。”
“以你的能力,能够混迹朝堂这么多年,根本就是李东阳在背后帮你所致。否则就凭你自己,迟早也是沦为牺牲品的下场。
就拿这次来说。如果不是你太冲动,太冒进,又如何会引得江夏的反击?我不是告诉过你,慢慢等待,江夏总会被不攻自破的吗?”
“慢慢等待?”杨廷和哈哈笑了两声,摇着头道:“我的确是够蠢的。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愿意等待,因为以你的年纪,所剩的时日已经不多,又怎么会愿意等待?却没想过,你根本就还有大把的时间,等得起!”
“好了,现在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原本你要是不揭穿我,我还会留你一命,送你到东瀛去安度余生。可惜啊可惜……”
“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杨廷和怒吼一声,一下冲向朱厚熜。
朱厚熜看也没看杨廷和,反手一耳光准确无误地煽在他的脸上。杨廷和被煽的晕头转向,朱厚熜一下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剑,寒光一闪。
短剑抹断了杨廷和的脖子。
杨廷和抓着朱厚熜的衣服恨恨地看着他,他杨廷和原本可以做个忠臣,忠君辅政青史留名。可如今他却沦落到身败名裂,苦无容身之地的地步。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所害。
所以到这最后时刻,他反倒是没有那么恨江夏,而在更加恨朱厚熜。
杨廷和捂着脖子,在倒地之前的一刻,他艰难地说道:“就凭你……也……也想玩儿过江夏?不……不可能……”
说完,杨廷和倒在了地上。
一代首辅,一朝辅政。就这样死在了这皇族龙探的衙门之中,也许对他来说,死是一个最好的结局,至少他不用再去听那些指责和谩骂。
也许死对于他来说是个最不甘的结局,因为他直到死之前,才直到真正的仇敌是谁……
第508章 赐坐麒麟御座
嘉靖二年,九月初八,深秋,有雨。据黄历记载,这天宜出行、宜祭祀、忌迁居、忌嫁娶。
也就是在这一天,当朝首辅,六大顾命之一的杨廷和,死在了逍遥山庄外街道的街口处。寒雨冲刷着尸体,足足两个时辰才被逍遥山庄的人发现。
江夏命人把杨廷和的尸体弄进了逍遥山庄,仔细检查过杨廷和死因以后,江夏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命人去准备了上等的寿衣,以及棺木。再派人去请了法相寺的高僧,准备给杨廷和做一场法事。
无论生前大家有什么恩恩怨怨,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代表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看杨廷和脖子上的伤口,应该是被一个高手一刀致命的。
江夏猜测,这应该是那个所谓的凤主所为。
杨廷和眼下已经身败名裂,身负谋反的罪名,可以说是一点儿利用的价值都已经没有。凤主杀了杨廷和,还把他的尸体送逍遥山庄的街口,摆明了就是想要恶心他江夏一下。
日后有人谈论起这件事来,也会说是江夏挟私抱怨,私自杀了杨廷和。
虽然这样的言论对江夏并无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却足以让他的风评受损。所以江夏大大方方的为其准备棺木寿衣,顺带着也可以解决这一点问题。
杨廷和死了,那么朝堂上的种种争斗到此基本就告了一个段落。
但现在江夏反而却更加警惕起来,因为他知道杨廷和的背后,还有一个丝毫不弱于他的凤主。
以往和杨廷和斗,至少知道具体的目标是谁,易于提防,也易于反击。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杨廷和身亡。凤主的身份又无人知晓,那就等于现在是凤主在暗,江夏在明。
凤主可以随时对江夏发起进攻,可江夏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予以还击。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凤主的身份以前,这样的局面都无法去改变。所以江夏干脆就不再去想凤主的事,而是得把眼前的几件大事先给办了。
之前光顾着和杨廷和过招,而真正重新发行大明宝钞,开放海关贸易的事却都处于停滞状态。
算算时日,这些事情也该提到日程上去了。
晨曦刚露,百官在左右掖门外,按照品级高低秩序开始整队。第三通鼓已经敲响,这代表军旗侍卫已经先入二门进行排列,接下来就等朝钟鸣响,百官入宫了。
一辆马车来到午门外停下,然后江夏从马车上走下来。
此刻朝钟鸣响,左右掖门打开。
按规矩这个时候百官应该立刻走进左右掖门才对,可是所有人都没敢动,全都在原地呆着。
江夏抖了抖自己的官服下摆,然后往百官所站的地方走去。
江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各位同僚就等了,本官姗姗来迟,真是罪过罪过。”
“大人神机妙算,恰逢朝钟鸣响即至,不早一分也不迟一分,此乃大智慧,并非是迟,大人客气了。”一名御史笑着说道。
江夏笑了笑,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
虽然规定是朝钟鸣响才入朝,但谁都知道上早朝的规矩,百官是需要提前到左右掖门的,以便排序和整队。
江夏现在才来,分明就是迟到了。
一个迟到,居然被说成是大智慧,官员要是拍起马屁来,那是真正的无所不用其极。
“就是就是,大人日理万机,每时每刻都珍稀无比。大人不浪费任何一点时间,难怪能成为大明柱国之臣。”
“就是就是,大人英明呐……”
听见一个人拍马屁,其余的大臣们也不敢落后,纷纷对江夏拍起马屁来。
这拍马屁是一门艺术,有些马屁一听就听出来是在拍马屁,有些马屁则拍的十分隐含。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马屁,都没有真正的高低之分。
难不成那些明摆着睁眼说瞎话的人就不知道自己的马屁拍的浅显至极,恶心至极?但之所以这样做,其实那是人家在发射一个信号,一个投诚的信号。
当着众人的面,拍着如此浅显虚伪的马屁,这就好比是在众人面前宣誓效忠一样。所以这样坦率拍马屁的人,不仅不能说是虚伪无知,反而要说他们聪明,有决断有魄力。
江夏伸手拍了拍第一个拍他马屁的那名御史,然后伸手对众人抱了抱拳道:“各位同僚切勿再错赞本官了,朝钟已响,我们还是及早入朝面圣,莫让皇上等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才对。”
“大人高见……大人高见呐……”
“就是就是,大人深晓大义,忠君爱国,真是难得一见的千古良臣呐。”
在一片马屁声中,江夏一路走到了最前面。看到了站在最前端的杨一清、王琼以及夏渊明三人,江夏笑着对他们三人拱了拱手。
杨一清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江宰执官越做越大,记性反倒是越来越差,连上早朝的日子都忘记了?”
江夏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了杨一清一眼,抱拳躬身道:“杨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好了,别再耽搁了,快点上朝吧。”杨一清催促了一声。
江夏点了点头,王琼和夏渊明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对着江夏抱拳鞠躬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参见宰执大人。”
江夏看了二人一眼,微微颔了下首。
王琼和夏渊明这番态度,一早已经在江夏的预料当中。
杨廷和死了,等于杨系再无领头之人。
原本江夏成为宰执以后,杨系就已经弱于江系。现在杨廷和一死,杨系离崩溃已经不远。王琼和夏渊明如果还不及早向江夏表明自己的态度,那即便江夏不愿意秋后算账,江系的人不会再容忍二人继续呆在眼下的位置上。
整个大明,如今毫不客气地说,江夏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那“一人之下”都还值得商榷,因为他还是当今皇上的太傅。皇上现目前还没有亲政,根本就无法制衡江夏。
若是僭越地说一句,江夏就是目前大明真正的掌权之人,那相信也不会有任何人有意见。
入了太和殿,百官站立不久就听见御前随侍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百官跪拜,山呼万岁。
朱载江在仪仗队伍的陪伴上走出,一步步走上四方台。
算起来他登上皇位已经两年多,随着年纪的长大,以及在皇位上见闻增广,朱载江看上去越发的成熟,并且有帝王气势起来。
朱载江扫了一众大臣一眼,一反常态,亲自说了一声:“众卿家,平身!”
以前因为朱载江声音不够大,这句话都是随侍在说,而如今朱载江自己亲口说出来,突然让众大臣有一种这也的感觉,“哦,我们还有一个皇上。”
“谢皇上。”众大臣说完以后,站起身来。
按照以往的规矩,这个时候应该是江夏代为询问:“众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但未等江夏开口,朱载江却先说了一句:“黄仁,宣朕圣旨。”
“奴婢遵旨。”站在四方台旁边的黄仁从一旁小太监手里端着的托盘里面取出一份圣旨,他拉开圣旨念道:“江宰执接旨。”
江夏微微一惊,连忙跪在地上,行礼道:“江夏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帝钦封顾命、太傅,当朝宰执江夏……”
一连串类似于“国之栋梁、社稷之臣,朕之肱骨”等等的话说完,结尾几句关键的话竟然是:“御封辅国之臣,赐坐麒麟御座,代朕听闻奏国事。”
黄仁“钦此”二字念完,在江夏还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张靠背镶嵌着白玉,两边扶手雕刻着麒麟头颅的椅子竟然被四个太监抬上了四方台,就放在了朱载江那龙椅旁边。
“这……”江夏彻底震惊了。
辅国是什么意思?君主年少,或新君嗣位,受命异姓大臣辅弼国政。君主亲政后,即结束辅佐襄赞之命。
这辅国,就等于是临时的朝政交托者。跟顾命大臣其实区别不大。不过区别就是,顾命大臣是几个人形成了一个临时政权团体,而辅国是一个人临时接掌政权,并且辅国有权临时组建一个政权团体。
好吧,以江夏现目前所掌握的权力,封个辅国也没什么。
但这赐坐麒麟御座闹的又是哪出?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有皇上让大臣坐四方台上的吧?这跟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最后一项,代朕闻奏国事。
这等于是实打实的把皇权交给了江夏。
这一切如果是换做其他的人来承受,恐怕会十分高兴。
但是换在江夏的身上,他却暗暗叫苦。
朱载江这样做也不知道是有人授意,还是自己的突发奇想。只是这样一来,他专权的名声就再也逃不掉了。
无论朱载江是何用意,外面的人都会认为是江夏逼迫朱载江这样做的。毕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八岁少年会懂得什么叫御封辅国,赐坐御座以及代闻臣奏。
黄仁念完以后,看着江夏道:“辅国大人,接旨吧……”
第509章 反,还是不反?
江夏跪在地上,抬头看向黄仁。
此刻他的心里想到了很多很多,也许一般人会把朱载江当做普通的小孩子一般对待。但是江夏不会,他知道朱载江的心智完全有别于一般小孩子。
江夏想了想后,道了一声:“微臣遵旨。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夏双手举过头顶,等待黄仁走过来,把手中的圣旨放在江夏手中。
接过了这道圣旨以后,太和殿上的文武百官全都表情复杂。有的是在惊叹,有的是在羡慕。有的则是在高兴,有的却透露着浓浓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