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姑奶
丁玲愣怔了一下，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在月光下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你认识我爷爷？”
老太太神情复杂，像是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后俯下身子塞了一颗药丸到卓一凡的嘴里，然后对少年道：“十一，先把人弄回去。”
李十一立即眉开眼笑，直接把扁担扔在一旁，扛起卓一凡就走。
丁玲急得大叫起来：“他伤的很重，你这样会弄死他的！”
李十一不管不顾地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嚷道：“放心吧，有我奶奶在，就是死了也能救过来的！”
丁玲虽然感觉到这一老一少不是普通人，但还是不放心，一瘸一拐地追着李十一。
老太太看着三个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轻声自语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丁家的后人。”
……
三里坡位于石河村的最东头，村里人大多不爱上这里来。
因为三里坡虽然名字里带了个坡字，却完全就是个光秃秃的石头山包，无法耕种。还因为坡上住着一对古怪的老少。
奶奶不怎么爱搭理人，见了谁都是冷冰冰的样子。
孙子是个怪胚，看着又干又瘦，却是个狠角色，有的村民曾经见过那小子追着一头熊满山跑。
此时坡上的几间简陋的木屋里亮着光，李十一蔫头耷脑地坐在门外，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乱画。
屋门一开，丁玲一脸倦意地走了出来。
李十一有些慌乱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丁玲按住，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问道：“想道歉？”
还从没有和女孩有过这么近距离接触的李十一窘迫地挠头，结结巴巴道：“姐姐，我在车上听见你说我是练武的好胚子，就以为你也会武术……”
丁玲有些自责。
她当时看到李十一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个身手不凡的少年肯定与要找的人有关系，故意说那些话让李十一听到，目的也无非是想更快地找到要找的人。
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害得卓一凡为了保护自己差一点就被洪敬城杀了。
她有些幽怨道：“嗯，你故意把我们骗到西边去，是想保护你奶奶。”
李十一面露惊异之色，老老实实点头道：“三里坡这一带只有我和奶奶住，其实我也看得出你们不是坏人，只是奶奶她不想见生人，我才骗你们的。”
他急着解释道：“那个要杀你们的人，我真的不认识。”
“我知道。”丁玲平静地说道：“如果是你奶奶想杀我们，根本就用不着洪敬城动手。”
李十一微微松了口气，他毕竟还只是个最多只到过县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年，看见丁玲没生自己的气，便高兴起来，“你放心，奶奶的医术可高明了，有一年我因为淘气，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光吐血就吐了十几斤，结果愣是被奶奶救活了。”
丁玲被这种‘耸人听闻’的说法逗乐了，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以前跟家里的医生学过一些医学知识，一凡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她转过头盈盈一笑，“大侠，有空的时候，也读读书吧。”
李十一听得出话里的揶揄，但仍是被丁玲的笑容震撼到了，也跟着傻笑。
丁玲的笑容渐渐地消失，微微皱起了眉头，“十一，你知道奶奶是哪里人？她的名字叫什么？”
“这个真的不知道，反正奶奶不会叫你们所说的那个什么原山，太土气，还难听。”李十一很郑重地说道。
丁玲苦笑了一下，刚想说‘只是个名字，不代表什么’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老太太面色阴沉地出现了。
李十一赶忙跳了起来，低眉顺眼地走上前。
老太太一脸的慈祥，对着孙子道：“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李十一话也没一个，乖乖地回了自己的小屋。
夜幕低垂，月朗星稀，四周的山谷里一片寂静。
丁玲自打李十一站起身，就下意识地往房门的中间挪了挪。
对李十一把她和卓一凡故意骗到西边去的举动，她开始是很生气的。但后来看见李十一抱着卓一凡飞跑回来的样子，那口怨气也就散去了。
真正让她感到紧张的反而是眼前这个亲手救了卓一凡的老人。
丁玲素来心窍灵动，看人看事基本上能看个十之八九，但对眼前的老人却始终有些看不透。
夜风习习，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轻声道：“谢谢您救了卓一凡。”
老太太表情复杂，摇头道：“别急着谢。看你的年纪，应该是丁文远的孙女吧？”
“我叫丁玲。”
老太太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丁文远让你来找我的？”
丁玲摇头，“不是。我是陪一凡来的，他有件对于他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一问您。这件事的答案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但还是等他醒过来以后让他自己问吧。”
老太太表情奇怪地看着丁玲，像是在问“你哪儿来的自信，我一定会告诉他。”
“您一定会告诉他的。”
丁玲回头看了一眼卓一凡躺在床上的房间，一时间充满了柔情，像极了一个处在初恋之中的少女，“因为只要您把答案给他，我可以答应您的任何要求。”
惊讶，惋惜，怨恨，愤怒。
一时间诸多情绪在老太太的心头萦绕，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人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丁玲赞同地点头，笑着道：“我知道。这次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他绝对不会受伤。依照他的性子，他是不会这么冒进跟着李十一走的。”
她的眼里一瞬间噙满了泪水，“其实他早就看出李十一有问题，只是因为迁就我，他才这么做的。”
老太太听着丁玲充满甜蜜的细语，一时间有些恍惚。
四十年前，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何尝不像现在的卓一凡，对于任性妄为的自己体贴关爱迁就，甚至到了放弃原则的程度。
但世事无常，最终他还是离她而去。
苦苦搜寻了四十年，终于有了他的消息。但让她愤怒的是，他竟然躲起来不肯见她。
想到这儿，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冷道：“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丁玲点了点头，“开始还不能确定，但后来看了您救一凡的手法之后，我才知道您就是我的姑奶丁媛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