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我说我不去外祖家,娘亲你想去你就去吧。爹爹刚刚回来我想多陪陪他。”宋思颖语气生硬,不顾沈氏眼神凌厉。“娘亲,我不喜年哥哥,你的算盘打错了。”
  秦蓁埋头吃饭,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面前的两母女剑拔弩张。“你什么意思?孩子的婚事由父母说了算,岂是你不愿就能说不的!”
  “不愿就是不愿!”宋思颖声音扬高“你问问爹爹,他愿不愿让我嫁给年哥哥!愿不愿意我嫁去沈家二房!”
  突兀的声音让对面的热闹戛然而止,宋旭绕过来,脸色灰白盯着沈氏。后者心虚的低下头,思颖的婚事只不过是她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同宋旭商量。“你真的有此想法?”宋旭低沉着嗓音问?
  沈氏不知怎么回答,开口想辩解几句,却一字都说不出。宋旭心中猜了个大概,眼见得怒火中绕,拂袖离席。钱家父子见情况不对,吃的七七八八,放下碗筷起身告辞。
  沈氏跟在宋旭身后,一前一后去了东院。宋思颖眼里含着一泡泪,好不容易一家团圆又是争吵开头。
  钱胤临走前,朝丫鬟讨了一方帕子,递给宋思颖。“我记得你说的,一回京城就来找你,我守信了,你莫哭。”宋思颖不知钱胤是真傻还是假傻,苦笑不得,说了声谢谢就赶忙回了东院。
  一顿饭下来,只剩差点埋到地底的秦蓁和一头雾水的老太太。相望无言。
  *
  陈氏把陈婉音送走后难得起了个大早,喊上画壁拿着几本账簿。喜滋滋的朝福寿阁走去,美名其曰给老太太请个早安。
  嫁进武国公府这么些年,陈氏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用手数的出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大嫂,我今个儿给您带了点了安神茶,您老喝了定能睡个好觉。”老太太最近为了沈氏和宋旭冷战的事伤神,确是好些天睡得不好。
  “多谢弟妹费心,你今日来是专程来送茶的?”老太太眯眼,陈氏干笑一声“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大嫂的眼,我今日来访是还有一事相告。”她让画壁递上账簿。
  “世禧堂今年嫁出两个女孩儿,我盘算着院子里的房里空的多了,不如改了扩大点给昊儿明儿备着以后用。”陈氏娓娓道来,“咱们府里是琳琅在管家,动土这样的大事肯定要同商量,我虽这些年也看点铺子里的账本,但定不如她里手。”
  “昨个我去东院找她,她有事去库房一趟,我就在屋内候着,无意间翻看到近几月的账目。”陈氏示意老太太翻开后几页,“我看账目的时间不长,不知是不是我看差了,总觉着有些对不上。”陈氏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状。
  这般重要的东西,沈氏怎么会随手放在桌上。她埋在大房多年棋子,趁最近沈氏与宋旭不和才偷摸拿到一份。她觉着是个好机会,不做停留马不停蹄的送给老太太过目。
  “就好比芳苓出嫁那项,待客的明明是自家做的糕点,账目上写的确是聚福斋的,这两者就差了三十几两银子。还有别的地方都有些许出入,或许是我记不清了,琳琅一向公允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陈氏煽风点火。
  老太太看账簿的脸色暗下来,这是一份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暗账,与平日她偶尔翻看的明账差别巨大。偏偏又确是沈氏的字迹,老太太放下账目“婉柔我已知此事,定会给你给满意的答复。”
  陈氏笑的灿烂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更新啦~
  舅舅舅妈的事和宋思颖的事放在一起讲,这一part讲完差不多就是秦蓁嫁人啦
  宋思颖会有个好结局,钱胤非常非常的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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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谅
  老太太收起账目, 眼中薄怒。“曲嬷嬷, 你去同管家对对这份账目的真伪。”她能原谅沈氏淡情对宋旭不冷不淡,毕竟那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可管家时贪墨, 对不住的便是武国公府,要是真的,那可不是小事。
  沈氏不知自己的账目被掉包,忙的焦头烂额。宋旭自那日后一直住在书房 ,她平日看着冷静, 其实嘴瘸的不行。被宋旭捧在手里小半辈子,没低声下气求过人,也不懂撒娇。
  见宋旭不理自己,就只知派丫鬟送些好吃食去书房,或是自己去书房练字,远远的两人望上一眼,随即又分开。总之两人的关系维持着微妙的尴尬。
  再就是宋思颖总和她唱反调。凭良心说她相中年哥儿,有私心的成分在, 但更多的是为宋思颖考量。
  她的女儿她明白,心地不坏可性子骄纵,稍稍有不如意便开始拿乔。沈家当家的是她大舅舅,怎么样也会让着她点,往后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还有年哥儿,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性子随和有礼又对宋思颖关爱有加,是贤婿的不二人选。况且沈家虽不如以往, 但仍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现在大房没拿到爵位,嫁过去也不算低嫁。怎么想怎么合适的婚事,宋思颖偏偏不愿。“年哥儿学识不亚于严公子,你到底哪看不上人家,要在你爹爹面前和我唱反调?”
  “年哥儿哪都好,是我不好我配不上。”宋思颖撇嘴,她脸红的想着钱胤给她递帕子的模样,就和当年跟在她身后当小跟班一样。唯一有异的就是身材更加高挑魁梧,就和爹爹一样是真男人。
  沈氏被她的回答气的够呛,“我探过口风,你二舅舅一家对你印象不错,你不要妄自菲薄。”
  “不愿就是不愿,您若是能说动爹爹再来和我说道不迟。”宋思颖笃定宋旭绝不会同意,与沈氏说话的口气更为不耐。“娘亲,爹爹对你还不够好么,为何您总想着沈家!明明武国公府才是您的家啊。”
  “你在瞎说什么?”沈氏显得慌张,她知就算她把条理都摆在宋旭面前,他也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他们之间因为二哥芥蒂太深。“你爹爹哪我去说,你只管做好嫁人的准备,好生绣出套凤披霞帔。”
  “我不会嫁给年哥哥的,娘亲若是喜欢二舅舅一家,您嫁过去好了!”沈氏听闻怒目,这都是说的什么话,正经大家闺秀谁会顶撞自己娘亲。“我看我是平日里对你管教松了,养出你这么个不敬长辈之人!”扬起手便要打下去。
  “住手!”被身后人一声喝住,扭头一看是宋旭,也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沈氏理了理额边散乱的发丝,控制好表情,停下手来望着他“年哥儿委实不错,不能因着我的缘故让思颖错过了好姻缘。”
  宋旭冷哼一声,不想在此事上再纠缠。“娘亲找我们有事,让速去福寿阁一趟。”沈氏心中不免讶异,现在又不是请安的时辰,老太太找的急所为何事?跟在宋旭身后,一路无言的去了福寿阁。
  再回来时,天已大黑。她眼睛哭得红肿不堪,想伸手扯住在前快步的宋旭,被一手拂开。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进了院子宋旭径直去了书房,不欲与她多说一句话。
  沈氏浑浑噩噩的走进屋内,见着等她吃饭的宋思颖一把抱住嚎啕大哭,“娘亲,这次是真大错特错了。”
  *
  话说到宋旭,原本这几天他是偷着乐。他的确恼沈氏不同他商量就想把思颖许了人家,但沈氏这几天又是送东西又是偷瞄他的,给他极大的满足。只是还端着,想再看看沈氏似小猫般抓耳挠腮着急的样子。
  一切等到了福寿阁都变了,老太太喊来三房和五房坐镇,拿出暗账放在沈氏眼前,低沉的问是否是她所写。
  沈氏只稍稍翻看一眼就知这是她来不及处理的暗账没错,笔触记号都是她的风格,见否认已经无用,她大大方方的应下。
  宋旭听着听着脸黑下来,他之前还能骗自己说沈氏想把思颖嫁去沈家是为了思颖好,但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沈氏根本没把武国公府当自家,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心心念叨的却只是娘家。
  后面的事让他不禁气血翻涌,沈氏望见老太太漆黑的脸色,背后发冷说出自己挪用钱财的原因。
  沈家虽说从前朝起就一直是名门望族,家中出了不少文豪。最为出名的要数前朝的沈徵意沈大人,留下的闲话诗篇秦蓁还在阆风书院学过。
  时过境迁,沈家式微。一日不如一日,既不愿去经商务农,仕途又颇为不顺。家中入不敷出,除开名头好听点,内里是个空空的架子。因此沈夫人常常朝沈氏诉苦,回去时沈氏便拿出嫁妆补贴沈家家用。嫁妆总有用完的一天,沈家状况好转,可时不时还是需要接济。
  沈氏想了想拿武国公府的银子用用,等沈府周转过来,再贴回去。几年前就做过一回,除开让陈氏揪着,别无他人发现,后面把银子填回去一切相安无事。这次是因为沈家二房院子翻新,银两一时周转不灵,又把希望放在沈氏身上,这才出了事。
  又是为了沈家二房,宋旭呸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沈氏被老太太狠训,瘫坐在地上,就算银子补上又怎样,中馈肯定得让出去,指不定自己还会被送到庄子上,再也回不来。
  老太太的确起了让她去乡下庄子度过余生的打算,一个对丈夫冷淡对夫家贪墨的女子,一纸休书都不为过,送去庄子上过几年辛苦日子再回来都便宜了她。
  还是宋旭一手阻拦跪在老太太面前,说沈氏挪用的银子又他双倍补上,交出中馈,把沈氏禁足。陈氏看戏看得足,目的已经达到。她并不想沈氏远离京城,万一宋旭真对她感情淡了,再找个难对付的她摸清弱点又要一阵子,这么一想沈氏还有点价值。
  “大嫂,琳琅也是一时糊涂。看在她持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氏言辞恳切,“送去院子,骨肉分离。我们都是为人母的,这滋味定不好受。”
  “把银子补上,又在院子里抄书悔过,依我拙见这罚也够了。”陈氏望了眼瘫在地上的沈氏,后者泪眼婆娑想拉住宋旭,被一脚踢开。
  老太太权衡利弊,挨不住宋旭哀求。同意将沈氏留下,中馈由三房和五房共同打理。
  陈氏瞪眼,没想到啊老太太还有这一招,原本如囊中之物的中馈分分钟又被分出去一半儿,她攥着帕子心里愤恨,都说老太太公允,到底了想着的还不是自个儿儿子。
  三奶奶原本以为她来就是坐镇,看看热闹,突然天降奇运,自然喜不胜收,满口答应。她做梦都想接触的中馈居然这么容易到手,心里乐开花便也说了几句沈氏好话。
  于是沈氏就留在府中,只是不能再踏出东院一步。
  *
  “爹爹。”宋思颖端了碗热汤放在书桌上,宋旭正在看兵书。“娘亲熬了三小时的山药排骨汤让我给您尝尝。”
  “放着吧。”宋旭头也不抬,淡淡的飘出一句。宋思颖看着桌上还有之前沈氏送来的糕点蔬果,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处。“爹爹这次还会原谅娘亲么?当初我不该强娶了她,让她怨我这么些年,思颖往后爹爹一定让你嫁给意中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宋旭手顿住,将书放下,露出英挺的眉毛。“你觉着爹爹应该原谅你娘亲么?这么多年我做的一都看在眼里,可在你娘亲眼中却是小孩儿的杂耍,根本不值一提。”他语气冷清,眼中是抹不去的落寞。
  宋思颖把汤放好,走到宋旭身边。“娘亲她性子淡,对谁都一样,我与她朝夕相处,也不见得对我有多热情。”宋思颖盯着他“但今年不一样了,爹爹您知道么,娘亲知道您要回来,早早就准备好,天天在我耳边唠叨’你说你爹会喜欢我新弄的布置么,这儿填个剑架会不会更好点?’。或者又是’你爹爹喜欢什么样的衣裳?要不我也做一件?’”
  宋旭讶异,他没想过沈氏会做这些。“娘亲她习惯端着说话,扯不下脸,这些话自然不会对您说。”宋思颖拉着他走到正屋门外,指了指里面“爹爹若想分辨真伪,进去一看便知。”说完鼓动着宋旭推开门。
  自打回来,宋旭还没有来过这屋,日日宿在书房。推开门,沈氏被惊动,把抹泪的帕子收在身后,匆匆站起理理发丝“你怎么来了?”
  “东院还有我不能来的地方?”宋旭轻笑一声,环顾四周,原本按着沈氏的喜好,布置的书生意气的房间,变得有些硬朗。墙上挂的墨谷幽兰图被换上骏马奔驰图,床边竖了个放剑的架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氏有些着急说话直秃噜,忽然被宋旭抱入怀中,“我没想到你突然来了。”
  宋旭把下巴放在她肩头“布置了多久,怎么没和我说?”
  “没多久,你送信回来后慢慢的弄了点。”沈氏扬起手轻轻的环住宋旭,“想你回来能看到,能没特意提,没想着又吵了架,你都没来过。”
  “呵,你若是让我早些看见,不比你送去的汤汤水水要好?”沈氏听闻红了脸,将头埋在宋旭怀中。
  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们算是和好了么?”她抬头看见宋旭坚毅的下巴,“这些天我在屋内想了很多,阿旭我错了。我以为我一辈子不能忘记二哥,但原来我伤心时想起得是你的脸。若我求你原谅我,你还会答应么?”
  “我知我伤了你心,但我愿用未来的一切弥补,你还愿和我在一起,一家人喜乐安平么?”她怕宋旭拒绝,不敢直视,用耳贴在胸膛听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一声声急切有力。
  胸膛内发出几声笑声,将沈氏抱的更紧“琳琅,你开窍的晚了些。不过好在不算太晚,我仍在你身边。”沈氏眼泪迸发,闭眼听着令人心动的跳动声。
  宋思颖在门边悄悄张望,用手捂住宋子琦的眼睛。“小孩子别看!”自己倒看得认真,边看还边嗤嗤的笑。
  *
  沈氏虽没了中馈之权,但与宋旭关系好转,人也开朗不少,秦蓁去见过她好几次,都是笑脸对人。弄得秦蓁想拧自己一下,看看是否身在梦中。
  蜜里调油的结果就是,好几年没有好消息的武国公府,又将迎来新生命。沈氏怀了两个月身孕,老太太来看望她,语气虽还是严厉,但眼神柔和不少。宋旭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的呵护让沈氏容光焕发,时至过年沈氏禁足被解,再出现在众人眼前,若不看隆起的腹部,保不齐会认为她是个娇俏的少女。
  这个年过的有滋有味,宋昭儿送来家书,信中写到已有四月身孕,算算日子是回江浙成亲后不久便有的。加上年后陈婉音即将分娩,新生命的到来总能给人欢喜。
  秦蓁摸摸沈氏的肚子,悄悄附上去问了句,你是弟弟还是妹妹?被老太太听见,握住她的手,“蓁儿,什么时候对孩子如此感兴趣?可真是长大了。”
  秦蓁被问的面红耳赤,她真没那层意思,但在家有儿女初长成的老太太眼中,秦蓁这是少女思春总是诗。“蓁儿,你觉着严树严公子如何?”
  “......”秦蓁瞪大眼睛,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也躲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辣,本来还想再多写一点,可是姨妈来了肚子疼就写了4000,明天好点了再多写一点~
  马上进入秦蓁和严树的剧情啦,剧透一哈陈家爷爷会出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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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
  “外祖母觉着呢?”秦蓁反问, 柔柔的开口。
  老太太握住她手, 她一直在京中物色合适人选。选来选去没个能入眼的,秦蓁养在她身边, 是她的宝贝眼珠子,看谁都觉着配不上。真正的高枝又不屑去攀,生怕秦蓁日后在院子里吃了亏。
  她之前想过李文清家里的大儿,是个经商奇才,为人孝顺。文清似乎对秦蓁印象不错, 每年过年总要托人带些他从各地买来的特色玩意儿。蓁儿去他们家老太太还是放心的,只是文清媳妇也是商户出身,人心不坏,却对事斤斤计较,不是个好相与的。
  况且真嫁去徐阳,那能再回京的日子便不多了,一人生活在那边个中甜蜜心酸就只有自己知了。还有一点不得不考虑,李家世代经商, 李文清的大儿定是要继承衣钵的。从李文清就可窥见一斑,想要有为成就,不在外头跑不太现实,一年中在外的日子有□□月,这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不行不行,蓁儿不能去过这样的日子。老太太全然忘记自家儿子在外打仗和李文清还真没什么区别,不过心都是偏向自家人,老太太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我问过给严树上课的先生, 学识没得说,今年的秋闱拿个名次如囊中取物,就算今年不行,来年也不成问题。”老太太想了想“我邀他来过府里几回,举止得体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家底太薄,家中人丁凋零,又只有他一人上过学。”这话说的委婉,严树家中若是没有武国公府的接济恐怕早就饿死。
  秦蓁点头这些她都知道,“人无完人,面面俱到者少之又少。两害相较取其轻,蓁儿你看如何?”秦蓁绞着手帕,她知自己总归要嫁人的,若是老太太觉得可靠,此人也坏不到哪去,点头应到“全凭外祖母做主。”
  老太太把她抱入怀中,轻轻抚后背。“你娘亲的嘱托我定会做到,蓁儿莫怕。”
  秦蓁眼望了望地上,心中浮现陈明睿的脸庞,这辈子只能说有缘无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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