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好事个屁,老子刚吃丹药烧死了,紧跟着儿子又去,一个个鬼迷了心窍了!但圣旨都下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贾珍出家的真相,唯有贾玩、贾珍、尤氏、贾蓉四个人知道,却谁也不可能说出口,尤氏只能抹泪,心里却隐隐松了口气:从今往后,她也算是清净了。
因有皇上的圣旨在,第二天一早,贾府从贾母往下,凡数的上号的,都来送贾珍出家,贾赦、贾政、贾玩、贾蓉、宝玉等男丁,更是一路送至玄真观,并观礼整个受戒的过程。
末了众人前去告辞,贾玩拱手道:大哥,不,清心道长,恭喜道长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道长乃皇上亲封,金口玉言,自有皇家护佑,日后严守戒律,潜心清修,想必得道在望。
初真五戒,不得杀生,不得荤酒,不得口是心非,不得偷盗,不得邪淫。
同样是在玄真观修炼,但贾敬、贾珍却全然不同。
贾敬只是在道观修炼罢了,想回家就回,贾珍却是出了家,受了戒,断了红尘的。
当道士是自己请的旨,道号是皇帝封的还俗回家,是欺君之罪,破戒饮酒作乐,也是欺君之罪。
所以清心大师,日后就请你清心寡欲吧! ,,,.,
第25章
送走贾珍,便轮到贾玩封爵的事, 虽他如今在重孝之中, 不能大摆宴席, 但前来庆贺的宾客总是要招待的。
足足热闹了数日之后, 礼部又送来新做好的朝服,教了礼仪规矩,择了日子, 进宫谢恩。
待尘埃落定, 贾玩又开始大刀阔斧的清理宁国府,待该处置的都处置干净了, 才将惜春从庵里接了回来, 管理内务, 他这才算解放了出来。
这一趟下来,贾玩觉得自己足足瘦了七八斤, 不过对比现在的清闲舒适, 这一个多月的折腾, 是完全值得的。
贾爵爷,柳湘莲端着茶杯,在他手上的茶盏上一碰, 笑道:恭喜了, 如今咱们的贾二爷,可是朝廷三品官儿了!
贾玩噗嗤一声失笑, 道:三品官儿和三品爵是两码事好吧, 三品官儿, 那是真真的朝廷大员,国之重臣,我家恩师如今也才三品。至于三品爵
公侯伯子男,贾玩数道:前三者都是超品,子爵是正一品,男爵是正二品,便是这五等爵爷,在京城已是多如过江之鲫,你以为一个三品的威烈将军,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你道为何荣国府那边,大事小事一概都是政二叔出面?除了赦大叔不务正业外,也是因为赦大叔头上一个三品爵,在五品实职面前,委实算不得什么。
柳湘莲纳罕道:可我看你们府里的人,平日里不是威风的很吗?
贾政一封荐书,就能给贾雨村谋个正四品的实缺,王熙凤找个下人传话,就能摆弄官司。
贾玩道:威风要看在什么人面前,现如今贾家人才凋零、后继无人,不过是靠着以前留下的一点人脉罢了,还有就是仰仗王家的权势。
王子腾现如今已升了九省都检点,乃是封疆大吏,王家声势大振,连带着贾府的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柳湘莲笑道:什么人才凋零、后继无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姓贾了?
贾玩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现在很能理解赦大叔和大哥的心情了。
他道:前儿我看了帐才知道,老祖宗给咱家打下的家业真心不错,仅宁国府一家,每年庄子上的出息,仅现银就有四五万两,实物算起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儿,荣国府那边还要更多些这样的家底儿,只要不像大哥那么败,便是躺着吃也够吃几辈子了。
二十两银子,就够一个中等之家花用一年了,十万两是什么概念?
京城里那些个侯爵、伯爵,看着爵位不低,但一年才几千两银子进项的多的是,只要亲朋好友红白喜事稍多一些,便腾挪不开,对比起来,贾府真是富的冒油,也难怪贾珍常常用不屑的语气,提起外面那些穷官、穷爵了。
家里有源源不断花不完的银子,身上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小爵位,外有强势的姻亲仗腰子,内有能干的家人打理内务人生还有什么可追求的?
像他这几日,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没事打打拳松松筋骨,无聊了看几本闲书,或欺负欺负家里养的那只小肥猫,日子逍遥胜神仙,哪还有半点雄心壮志?
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连柳湘莲都看不过去,摇头无语,忽又想起一事,道:你先前去谢恩,见着皇上了?皇上怎么说?
能怎么说?贾玩道:每日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见皇上呢,若每个来请安谢恩的,都闲话几句家常,皇上连后宫都不必去了。
又板着指头数道:从前一天开始,就要注意饮食,不能吃寒凉的东西,不能吃易胀气的食物,第二天天一亮起身,不能喝水,不能吃流食,然后打扮的像个新郎官儿似得出发,在宫门口递了牌子等着,被领进去以后,再换个地方排队继续等,好容易轮到了,进去在门口远远的磕了个头,听了两句勉力的话,连皇上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就回了。
正闲聊着,玉盏匆匆进门,道:爷,西府那边两位老爷请您过去议事呢!
柳湘莲起身道: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昨儿胭脂铺子到了第一批货,已经摆上了,明儿就能开张记得来转转。
贾玩应了,身上衣服也不必换,披上一件大氅,同他一起出门。
到了荣国府,那边贾政、贾赦、贾琏,都已经在荣禧堂等着了,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什么。
贾玩虽身上带着爵位,在宁国府可以称王称霸,但到了这里,却个个都是他的长辈,请了安,在下首坐下,笑道:家里这是有什么喜事?
果然是喜事。
官方的言语且不说了,大意就是,皇上最重孝道,因自己对太上皇、皇太后的孝心,联想到宫里妃嫔才人等抛离父母,不能尽孝,于是下旨,每月逢二六日期,准椒房眷属入宫请候。
然后太上皇说,入宫请候的话,恐不能尽怀,于是也下了旨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者,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
总之,皇上的妃嫔,家里有园子的,可以请旨回家省亲,没园子也没关系,可以盖了园子再省亲
如今找贾玩过来,就是为了商量盖园子的事儿。
这就是刘姥姥逛的大观园?还以为被他蝴蝶掉了呢,没想到还在,说实话贾玩挺好奇的,但是
两位叔叔,侄儿觉得,此事不妥。
贾政三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变为错愕。
贵妃回家省亲,这是多大的荣耀?从古到今从未有过。
他们本以为贾玩听了,一定会同他们一样喜出望外,谁知道他竟然不仅不高兴,还反对?
贾玩道:当今陛下爱民如子,自登基以来,每常缩减宫中用度,以济灾民,若我等为省亲之事,大动土木,铺张挥霍,恐有违皇上、太上皇的初衷。
有园子的话,接回来看看得了,没园子干嘛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贾政道:贤侄你到底年轻,见事太浅。
皇上虽节俭,却事亲至孝。此举乃太上皇的悯下之情,从古到今从未有过的恩典,我等踊跃感戴,皇上也只有高兴的,岂会见怪?
如今周贵妃、吴贵妃家中已经选址动工,我们也该着紧才是。
贾玩无语,到底是谁见事太浅?
当今皇上和太上皇先后下旨的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每次看似父慈子孝,实则暗藏玄机。
元春在宫里呆了不少年,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官,如今破格封她为妃的是皇上,你们这样急搓搓的响应太上皇是为哪桩?
花光了银子还招祸,何苦来哉?
只是眼前这三个人,一个古板僵化,只知愚忠,一个贪淫昏暴,只图享乐,剩下一个,比他还做不得主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让他怎么跟他们说?
而且里面还涉及到一个王家,元春可是王子腾的外甥女,他便是说清楚了,只怕园子也得照修不误。
只是摇头不应。
贾赦大怒,道:既然贤侄不愿,那我们也不强求,只在城外另寻地方也就是了!
拂袖而去。
他们都已经量好了,只要将宁国府的会芳园并一部分过来,加上荣国府的东侧,足有三四里长,修个园子尽够了,谁知道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到了贾玩这里,竟碰了钉子。
于是不欢而散。
贾玩也是头大,元春封妃,是整个贾家的荣耀,若荣国府那边一意修园子,他一分力不出是说不过去的,可让他花钱招祸,又实在心不甘情不愿。
只得连夜诌了一篇折子,第二天一早就送进了宫。
然后下午,圣旨就到了。
来的人不多,三个太监,四个侍卫。
七个人态度都很和气,脸上带着笑,说话也客气,但贾玩一看其中两个侍卫手里提着长棍,心里就有些发毛。
带了合家老小一起,在正厅摆香案,接旨。
圣旨挺长的,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没有一句好听的,通篇都是训斥,什么年少无知,有失管教,胡言乱语,妄议朝政最后是杖责六十大板。
竟然是打板子!
贾玩送折子上去的时候,就知道要挨收拾,禁足、罚俸,甚至降爵他都想过,独没想过会挨板子,且只挨板子。
他这辈子,爹当道士,面都没见过几次,师傅是斯文人,犯错只罚抄书,他还以为一辈子都尝不到被体罚的滋味了呢,没想到如今大了,爵位都有了,反而要挨板子打屁股。
臭着一张脸,趴在长凳。
贾蓉极为机灵的上前和几位上差套近乎,分量不轻的银子不动声色的滚入几人的袖子,尤其那两个执杖的,更是格外丰厚。
见他们神色自若的收了银子,贾玩心中大定。
就贾蓉挨的那种板子,别说六十杖,六百杖也没关系啊。
执杖的两个侍卫对望一眼,笑嘻嘻的上前,分左右在贾玩身侧站好,两个长得都还不错,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只一个略高,一个略黑,一笑还露两个虎牙。
虎牙笑道:得罪了兄弟。
率先一杖轮了过来。
贾玩听着风声有点不对,不过想起关于这些人的传说,又定了心,这样的手艺人,对力道自能收控自如,既肯收银子,应该不会下死力气,不过看着吓人罢了
呃!
剧痛仿佛炸裂似得从后臀上绽开,贾玩猝不及防下,没能忍住嘴里的一声闷哼,差点用力过猛掰断了凳子腿儿。
贾玩脸都青了:妈的疼死了!
只怪他对这些人以及银子太有信心,那棍子快挨到身上时,才惊觉不对,待要反应已经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也不敢动。
刚咬牙忍住,一口气还没缓过来,高个儿的一棍见缝插针的落了下来。
唔!
那棍子一半落在伤口上,一半落在伤口外,疼的他浑身发颤,差点跳起来,跟着两个混球干一架!
妈的,下手这么重还敢收银子!
疼死了。
第三棍,第四棍极有节奏的接连落下来,一棍比一棍疼。
啪!啪!啪
一旁传旨的太监不紧不慢的数着数儿,那声调儿,让贾玩恨不得脱了鞋子糊在他脸上。
宁国府上下几十口子人,屏声静气的看着一家之主趴着挨揍,惜春已经泣不成声,玉盏恨不得扑上来挡在他身上,尤氏侧了头不敢看,贾蓉腿肚子在发抖。
五十九六十毕!
终于完了,贾玩垂下头,脸上的汗把头发、眼睛都糊住了,疼的只抽气。
对不住啊,那圆脸的还在笑,两只小虎牙亮晶晶:不是兄弟不照应你,没法子,这是皇上的意思。
屁!当初贾蓉挨板子,虽然没这么大阵仗,又是圣旨又是侍卫的,只来了两个衙役,可不一样是皇上的意思,怎么没见这么朝死里揍?
侍卫里有个年纪略长些,一直抱着胳膊看热闹,大约是他们的头儿,这会儿打完了才凑上来,在他身侧半蹲下来,笑道:不错啊,没疼的哭爹喊娘!
贾玩黑了脸:这些人都是什么恶趣味,活干完了还要欣赏下劳动成果?
这一顿畅快板子,打得他身上养了十几年的豪门公子习气烟消云散,一句好听的都懒得应付。
那头儿笑笑,也不生气,将一块牌子随手扔在他身上,道:皇上说了,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日只知道惹是生非,需得好好管教。等养好伤,到侍卫所找我报道我叫陈轩,记住了!
在他身上狠狠一拍,道: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多关照啊!
站起身来。
贾玩被他又拍出一层冷汗,随手摸到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滚!
陈轩接住,打开荷包看了眼,响亮的吹了声口哨,一抛一接,道:兄弟们,有人请客,一会喝酒去!
那三个对贾玩笑道:谢了兄弟!
就这样扬长而去。
贾蓉忙跟着去送,剩下的手忙脚乱来抬贾玩,贾玩摇手让他们别忙,自己扶着四月起身,一瘸一拐的回房。
好一通忙乱后,贾玩换了干爽衣服趴在床上,劝走了惜春、尤氏,身边还有个眼睛红彤彤的玉盏,哽咽道:爷,您到底在折子里说什么了啊?把皇上气成这样。
贾玩趴在软塌上,冷哼一声道:皇上哪儿生气了,他心情好着呢!
玉盏哭道:都到这会儿了,还说这种话,回头被听到了,又是一顿打!
贾玩还真没胡说,若皇上真生气了,还能发作的这么有分寸?
那两个打板子的,看似下手极狠,皮开肉绽,却只伤皮肉,不动筋骨,更不留隐患。
那道圣旨,看似将他骂的狗血喷头,却和他挨得板子一样,只伤皮肉,不动筋骨,但凡涉及品行的恶评,一句没有,反而将所有的错,都归到了年幼无知四个字上,将这事儿就这样定了性。
贾玩汗流多了,连喝了几杯水,结果冷汗去了,热汗又下来,玉盏用帕子给他擦脸,道:爷,您忍着点儿,好歹等药熬好了,喝了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