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废弃的仓库散乱着破铜烂铁,头顶失修的钢架房梁锈迹斑斑,没有窗户,内部散发着难闻的霉味,唯一的出口此时只剩下半截通道。
  光线黯淡,周围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宋轻礼惊慌失措从地上捡起一根朽烂的木棍,随着赵戈跟穆衡的不断逼近,被迫不断后退维持安全距离。
  他虚张声势地威胁说:“你们劫持我有什么目的?穆衡,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断找我麻烦?!”
  穆衡停下了脚步,“我是在救你。”
  “救我?”宋轻礼满脸荒唐的表情,“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我没说一定要救你,但我必须弄清楚一件事。”
  宋轻礼死死盯着穆衡,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对付穆衡或许还有胜算,但此时旁边还站着赵戈,从始至终都把他盯得死死的,宋轻礼敢保证他现在只要稍有进攻的动作,赵戈便一定会在那之前解决他。
  “什么事?”
  穆衡神色肃穆,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是谁?”
  宋轻礼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迅速便消失不见,说出的话有些底气不足,“我是谁你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穆衡情绪没有任何变化,“你不是宋轻礼,你不用狡辩,我可以换成你听得懂的意思——原来的宋轻礼已经死了,你取代他的身体活了下来,你原来是谁?进入宋轻礼的身体又有多久了?”
  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的秘密就这样开诚布公,宋轻礼紧攥着木棍的手都在不停发抖,他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不能中了这些人的诡计,不然他就完蛋了,他的演艺事业完蛋了,整个人生也彻底完蛋了!
  “你有病吗?”
  这次没等穆衡说话,赵戈便抢了先,他将手里的文件袋扔给宋轻礼,拧着眉头戾气很重的说:“早知道你没这么老实,自己看!还有,你最好别让我再听见你骂人,尤其是骂他,不然我让你躺着走出这里。”
  宋轻礼没答复,他慌张失措地捡起文件袋,故作镇定手仍然抖的非常厉害。
  他一张一张地打开文件,看其中无数的资料证明,宋轻礼原身的伤检报告,他刚进入原身身体,惊恐之下说过的话,他跟原身许多无法解释的行为变化,甚至他原先是喜欢男人的,却在那次事故之后,变得只对女人感兴趣。
  “没错的话,你在宋轻礼的身体里已经活了四年,足够你适应了解这个新的世界。”
  宋轻礼扔掉文件袋,脚用力地狠狠碾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原来的身体,我从始至终都是宋轻礼,受伤以后有些变化是正常的,我那时候只是精神有点不好。”
  赵戈危险地笑,“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该选我们还是选沈晴,你以为她会让你梦想成真?奉劝你,沈家女人的话最好别信,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我说了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那我们就无能为力了,你好自为之吧,”穆衡侧头示意赵戈离开,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你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只要查就有无数的证据,狡辩也没用。”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使宋轻礼目光闪烁,心头警钟响起,他不安地喊了声,“等一下,你们凭什么说我不是宋轻礼,就因为这些证据?借尸还魂这么荒诞的事,我不信你们就因为这些怀疑我。”
  他这句话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并非宋轻礼。
  穆衡跟赵戈相视一笑,暗衬猎物上钩,他们必须确定宋轻礼的身份,这样才能知晓沈家制造法阵的坐标,是否真的像沈萧潇说的那样,沈家选定的人必须是从大瀛穿越到此处的灵魂。
  当然如果宋轻礼能够相信他们,顺便救一下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那样一来,恐怕宋轻礼下辈子都得在躲躲藏藏中度过了。
  “是沈晴,你也见过沈萧潇,他们是双胞胎姐弟,做弟弟的没理由不知道他姐在干嘛。”
  宋轻礼看起来更慌乱了,“不可能,沈晴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们在诈我!”
  “你错了,沈晴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你是谁。”
  “不可能!”
  “不然她为何帮你?”
  宋轻礼仍然摇头,不愿相信残忍的事实,“她是看中了我的才华,她把我捧成明星,我为她创造利益,这是互利共赢的交易,她还给我制定了造星计划,只要我从这里毕业,就能走上一条全新的路,我能演好的电影,受人追捧,让人们为我疯狂,这些都很快就会实现,你们在骗我!我不会被你们挑拨离间的!““性命攸关了,你还想着成为明星。”
  “你懂什么!我只是希望能被人认可,我喜欢演戏有错吗?”宋轻礼激动地说,“我是个戏子,就活该被人看不起吗?我爹娘嫌我丢脸,我倾慕的人看不起我,还有人觉得……觉得我就是在出卖身体,我在那里得不到尊严,得不到我想要的地位,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我可以光明正大,不用看别人眼色演戏,甚至可以凭演戏获得权势跟钱财,我为什么不能想成为明星!“穆衡摇了摇头,从他的话里找到了关键的漏洞,冷道:“你根本不喜欢演戏。”
  “如果你足够喜欢,又何必看别人的脸色,何必在意演戏能够为你带来什么?别自欺欺人了,你想要的只是权势和地位,恰好除了演戏,你也不会别的什么。”
  “不。”
  “如果你红不了呢?你这辈子只能靠演戏勉强温饱,你还想成为演员吗?”
  “不……”
  “给你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你还想演戏吗?”
  宋轻礼恼羞成怒,“别把你说得那么高尚,你就不想要权势钱财?谁不想要?”
  “我的确想,但我跟你不同,你把自己困在演戏里面走不出去,也许外面还有更适合你的选择,沈晴提供的条件的确很有诱惑力,可你没掂量好自己的分量,她凭什么捧你?就凭你相貌好有潜力?你可以好好想想我的话,否则没人能帮你。”
  宋轻礼阴沉着脸没说话。
  赵戈等得有些不耐烦,“别跟他废话了,他自找死谁也救不了。”
  穆衡仍然盯着宋轻礼,“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你来自哪里?”
  宋轻礼:“大瀛。”
  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学院课程比较紧张繁重,其他就没有再起过半点波澜。
  平静得出人意料。
  穆衡的“解放天性”课程过得勉勉强强,很快又迎来了一门新的难关。
  那就是“释放自我”。
  几位进修学员各有各的极具针对性的课程,他们那位头发花白、总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老教授眼神犀利,在接触的半个月时间里很轻易看穿了他们的不足。
  接到任务剧本时,穆衡反复确定了好几遍,咬牙忍着才没说出‘我不能’三个字。
  剧本要求穆衡装扮成小丑,在学校附近繁华的广场跟人拍照,并满足拍照人的一个要求,只要能成功拍出十张照片即为成功。
  他本来是没见过小丑的,但附在任务一起的还有张照片,使穆衡受到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他为此闷闷不乐了好几天,窝在宿舍连别墅都不想回了,见了赵戈也有气无力的。
  赵戈只能不满地到宿舍逮人,扑倒穆衡把人困在怀里,非得让他说出自己错了才肯放手。
  穆衡无奈道:“我不是想分居,这两天特别不舒服,不想影响了你。”
  “哪不舒服?”
  “你说呢?”
  赵戈没觉得扮小丑会很难堪,劝解的话说了,让穆衡放弃的话也说了,人非得憋着难受往里撞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轻轻吻着穆衡额头,手沿着衣角触碰温热柔软的肌肤,声音低沉地笑:“那我让你好好舒服一下?”
  他们有几天没亲热了,彼此熟悉对方的身体,轻轻碰触便会触发连锁反应。
  赵戈只觉得一股热流沿着小腹窜了起来,浑身灼热感加剧,禁不住想要更多,他一边亲吻穆衡,一边揉捏穆衡衣服下的敏感部位。
  穆衡偏过头躲开赵戈激烈的亲吻,试着推了下,没能把人推开,反而使赵戈更用力的抱紧了他。
  “别动,我很想你,”赵戈声音显得分外低沉,“你呢?你就不想我?”
  穆衡刚抬起手想要反抗,听见这句话又慢慢放了下来,他手贴近身体两侧,指尖捏着衣角。
  “我也很想你,”穆衡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快到六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投落在宿舍墙壁,微小的尘埃在阳光下旋转跳跃着。
  宿舍门反锁了,孜孜不倦的敲门声响了好一阵终于归于平静。
  穆衡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秒,又被赵戈送进体内的东西撑得极为难受。
  他用手抓着床单,构架算不上牢固的单人床,在两人激烈的运动之下,不断发出嘎吱的声响。
  赵戈轻笑道:“如果这是你原本的身体,连润滑都可以省了。”
  穆衡难受之中夹着欢愉,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你是在……在说我以前松吗?”
  “松?你保养的特别好,所以才会那么敏感。”
  “敏感只是副作用,我可不想……”他声音在赵戈猛地贯穿到底的动作下,刹那间失声,喘息得越发厉害,“不想老的时候……”
  “我不会嫌弃你,”赵戈亲昵搂着穆衡光溜溜的身体,某个地方还不舍得地连在一起,“就是你变丑变老,只要那人是你,我就要。”
  穆衡捧着赵戈脸颊,使对方直视自己双眼,“虽然很感动,但我还是得再重复一遍,我用药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为了让你爽,我是为了……”
  赵戈毫不犹豫堵住了穆衡的嘴,“是为了你能被我艹得更爽。”
  “不是……”
  “算了别在意这些细节,”赵戈掐着穆衡腰将两人调换了位置,“来,自己动。”
  次日一觉醒来,穆衡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将赵戈用他仅知的脏话骂了个狗血淋头,再把枕头视为赵戈狠狠胖揍了一顿。
  要不是他住在宿舍,现在揍的直接就是赵戈本人了。
  化妆过程持续得异常漫长,穆衡索性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在教授的紧盯之下,所有步骤都严格按照要求完成。
  直到全身化妆完成之后,穆衡才站在落地镜前,认真观察他此刻的扮相。
  他穿了身花花绿绿、颜色极度夸张的衣服,戴着卷曲颜色更甚衣服的头发,脸上是张丑陋的小丑面具,极致的白跟极致的红搭配出特别诡异的效果,他盯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差点没认出这是自己。
  想到要这样出现在人群里,穆衡便有种没来由的怪异感。
  只是怪异感,跟害怕和恐惧没有任何关系。
  上午九点,汽车将所有参与特训的学员分散在不同区域。
  穆衡顶着无数路人怪异的注视下了车,他此时就站在广场的路边,前方是有着巨大喷泉、人潮拥挤的都会广场,即使是路边,来往的行人也很多,几乎所有人目光都会聚集到他身上,或是好奇的看,或是低声议论着。
  穆衡没有停顿,直接昂首阔步走向广场内。
  他很快站在了广场中央,随即发现一个很匪夷所思的问题——然后呢?
  然后他该怎么做?
  僵局只维持了几秒,穆衡便决定找个地方先坐一下,他其实很习惯于别人的注视,但现在的这种注视是让他觉得非常陌生的。
  他的臣民们只会仰慕惶恐地看他,从没人像这样,用这种极其陌生的带着质疑跟滑稽的眼神看他。
  皇帝陛下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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