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方婉进了门,还没进自己的院子,先去见了康杜氏,跟她说段双儿的事:“……没承想双儿妹妹倒是得了庆和长公主的青眼,又荐到了太后娘娘跟前,也是双儿妹妹投了太后娘娘的缘,做了两道点心,就合了太后娘娘的口味,要说太后娘娘这样尊贵,供奉上头别说堆山积海,但凡世上有的,又有什么没有呢?偏是就喜欢了这一口儿。这就是双儿妹妹的福分了,也是姨母的福气不是?”
  康杜氏没口子的称是,段双儿见庆和长公主的事,她当然知道,回来还特意叫了段双儿来问,段双儿因事情不一定成,没敢说是要去见太后的事,只含糊的说是引荐给公主做药膳。
  对于康家来说,公主那也是很尊贵的了,康杜氏还给了她两样赤金首饰做门面,预备下回还有这样的事,面儿上好看些,没想到还没到下回,竟就撞了这样的大运,竟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直接就留在宫里了。
  这毫无疑问也是他们康家的福分,康杜氏这会儿特别庆幸,他们家不算亏待段双儿,更庆幸上回在锦城有人家要纳段双儿为妾,叫老太太给骂了一回,没做成。
  方婉又提醒道:“今日也没预备,原没想到双儿妹妹这会儿就这么留在宫里,虽说宫里东西齐全,也不至于缺什么,但想必总有些自己惯用的东西,姨母且看看,有什么双儿妹妹平日用的,一总儿收拾出来,叫个丫头送进宫去才好。”
  这便是方婉的周到之处了,她知道康杜氏这样的人家的太太,自是不太懂后宫的规矩,必定不敢妄动,但段双儿是他们家养大的,于情于理不能没个交代照应,这才提点康家要怎么做才好。
  康杜氏也听懂了,连忙吩咐丫鬟去收拾东西,一头又亲自去倒了茶来递给方婉,对她道:“双儿有你这个姐姐,果真是她的福气。我看平日里南云与你也相与的好……”
  这话康杜氏自己也有点说不下去了,自己女儿跟方婉从小怼到大,小时候不懂事,还打过好几回,如今大了,虽然不好打架了,可针锋相对是常见的,但凡两家人走动,差不多都得替她们两个调解调解,这会儿她硬着头皮说康南云,自己都有点说不出口。
  方婉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她当然明白康杜氏的意思,眼见得段双儿因为自己得了这样大造化,她挂心的当然最是自己的亲闺女了,她就笑道:“姨母不必担忧表妹,我看表妹必定会有贵人照看的。”
  康南云自己都跟萧重说好了,她这样聪明的知道抓着萧重不放,萧重还能亏待了她?
  可是康杜氏不明白,以为是方婉记恨不肯帮忙,只得叹了口气,先去忙段双儿那头了,那如今也是康家的荣华富贵呢。
  方婉见状,觉得要免得康杜氏啰嗦她,最好往康南云处走走,康南云就在这院子的后头三间屋里住,这会儿正在窗前描花样子呢,屋里的丫头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方婉悄没声息的走进去,走到她身后,探头一看,就笑道:“这花样子不错啊,给我一张使使。”
  康南云被她突然冒出来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就往那纸上一遮,单这一个动作,方婉就眼睛一亮,点头笑道:“哈,我看见了。”
  “你看见个鬼。”康南云本来被她吓了一跳,回身又看见她眼睛发亮,她知道方婉,自然方婉也很知道她,她就知道自己露馅了,若是在别人跟前,这也不算什么,可偏是刚好叫方婉看见,康南云就特别没好气。
  那是一张宝相云纹花样,方婉看到的第一眼想的便是可以给萧重绣一条腰带,想必康南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她还下意识的遮了一下,方婉心中雪亮,她笑着在窗子底下的椅子上坐下:“鬼我是没看见,不过野男人我看见了。”
  康南云啐一口:“什么野男人这么难听。”
  她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方婉,可是架不住方婉说的这么难听,好想掐她两把,方婉笑道:“鬼鬼祟祟的,不是野的还是家的不成?老实说吧,哪一个?”
  康南云好似有一种又是欢喜,又是忧虑的神情:“跟你说说其实也不要紧,说不准今后还要你们家景王殿下帮忙呢。”
  这是讹上景王殿下了吗,方婉好笑,不过她很清楚,位高权重向来不仅仅是自己使的,何况,求到跟前的很多事,其实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随口吩咐一句的事罢了,地位尊崇本来也就是这样来的,身边没有聚集大量的人,那还有什么尊贵这一说呢。
  “家里是经商的。”康南云这样一说,方婉就知道不妙。
  这放在以前的方家其实还好,方家两三代没有官职了,认真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富家翁,不过是还有祖上余荫,有些照拂罢了,是以也能与锦城世家,包括知府、军备道等结交往来。
  但康家其实要比方家略高一层,至少康二老爷如今虽是六品官儿,那也好歹是官,且康二老爷年不到四十,还能往上升,只因不是两榜进士的正牌子出身,前途有限,可若是顺利,四品官位上致仕也是可能的。
  这样的情况下,康南云作为嫡女,亲事上是要有点讲究的,从康杜氏对段双儿的事情的筹划就能看得出来了,康家只怕不会由得康南云嫁给一个富商之子了。今日借着段双儿的事,康杜氏还在跟方婉说,提携康南云呢,就可见一斑了。
  怪不得康南云又是欢喜又是忧虑,有了情意自然欢喜,可想到今后又难免忧虑。
  这两人聊天基本不用多说话,康南云就知道方婉在想什么,便说:“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方婉也觉得棘手:“这样的事,就是景王殿下只怕也不好插手。”
  这两家结亲的事,真不好强逼的。
  “哪有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方婉终究比康南云经的事情多的多了:“到底是哪家的?回头也让我瞧瞧。还有,你们见过几回啊,就说起这样的事来。”
  她们进京来,满打满算,才刚一个月呢,康南云还人生地不熟的呢,便是见过两回,也不至于就虑到以后了吧。
  “有的人,就是见一百回,那也没用。”康南云说:“有的人,哪怕只见一回呢,该是他就是他,错不了的。”
  方婉第一次觉得理解不了康南云这话。
  康南云又说了一句:“当然,我与他也还没说过这些,也就跟你说说,我觉得只怕迟早得跟他说这个,真跑不了。”
  “既还没说,就这样自作多情的担忧起来。”方婉这样的敌人,立刻毫不留情的嘲笑起康南云来:“回头人家公子压根没这个心,就是个面上儿的客气,那就好笑了。”
  康南云与方婉敌对如此多年,简直是对战百场,这样程度的嘲笑对她来说直是无关痛痒,她大约也不能跟别人说,憋坏了,倒是跟方婉说起那位公子来。
  据说第一次见面是她刚进京的第三日,方婉那几天不仅事多人忙,而且心里不空,也没注意到康南云,康南云横竖闲着没事,如今在外头,比在家里规矩还松散些,她就带着丫鬟上街去买东西,顺便也瞧瞧这京城风物,也算不白来一趟。
  结果在点心铺子里,她不过是吃一块豌豆黄,也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的,竟把一位公子买了的一包豌豆黄给吃了一块。
  那位公子显然是个妙人儿,他转身的时候恰看到点心包打开来,康南云刚刚闹明白,顿时羞红了脸,他也没说别的话,倒是拈了一块儿吃了,对康南云笑道:“我也觉得味道不错。”
  方婉听到这里就笑了,她也喜欢这种做派大方会说话的人,万事都不会一惊一乍,就像萧重,自己在他跟前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吓一跳,也不会事事追问,方婉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么不像方家四姑娘,却从来都不必解释。
  这叫隐藏惯了自己的方婉,觉得格外舒服。
  哎呀怎么又想到他了!方婉甜蜜蜜的笑。
  她赶紧又转回心思来听康南云的事儿,短短一个月,偶遇了好几回,那位公子要不是住在这附近,就是存心的,方婉有一点儿理解康南云为什么忧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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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婉在百花胡同安静了几日,哪里也没去,太后娘娘寿宁宫的作派显然传遍了京城的上层圈子,以致各家各户都观望起来,方婉这几日,连一张请客的帖子都没收到,和之前的盛况差别甚大。
  她倒是正好把心思静一静,她觉得,其实她受的震撼,应该比京城里所有人都大,京城里便是还有别的知情者,也没她来的这样切身。
  萧重这样的底细,袁太妃失心疯了竟想据此上位?怪不得萧重上辈子死的这么早!他这就是有个生怕他不死的娘啊。
  可惜皇上为萧重做的那么多安排,方婉回想起来,上一世萧重在锦城没有留那么久,遇刺后回到京城,皇上很快再次让他出巡,以皇弟,亲王身份巡视诸郡,考察官员,纠察弊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满二十岁。
  现在方婉觉得,皇上是以自己的人手在推动着萧重铺排班底,掌握人手,要扶着他成为实权亲王,这样一来,他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不仅是皇子们夺嫡都要争取他,就是今后登基,也只能倚重,轻易也动不了他了。
  可这一切,至少要到萧重羽翼丰满才有用,待他势力已成,就有自保之力,谁也无法轻易动他,皇帝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为萧重盘算的这一切,那些逐渐掌握的势力,成为了袁太妃野心的起点。
  如今萧重刚刚长大,袁太妃野心未显,可是后来……方婉盘算了一下,应该是两年后,萧重渐有权势,而皇帝也察觉了袁太妃的野心,便由太后出面,让袁紫燕进宫,分化袁太妃最大的依仗袁家,可是显然已经迟了,有些事情大概已经不受控制了,萧重已经成为了某种威胁。
  方婉叹了一口气,权势或是野心,任何一种都不会置萧重于死地,可没想到竟是合力而来,她觉得,萧重的死就真的不会是意外了。
  方婉还是在院子里那大榕树下坐着,一门心思的想着要怎么办才好,外头却突然之间热闹纷扰起来,在廊下做针线的紫萱绿芷都张望了一下,紫萱笑嘻嘻的丢下绣花绷子:“我去瞧瞧,外头做什么呢。”
  这两个丫头都是勤快人,平日里事事跑在前头,针线又好,有点儿闲就做针线,并不太去外头跑。
  很快,紫萱跑了回来,笑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是朝廷有旨意来了。”
  一道赐爵的旨意由御书房掌宫内相余立亲自送到百花胡同,由方氏先祖的功绩,方氏一族如今又忠君爱国,于国有功,赐了方婉之父方书余三等神威将军爵。
  百花胡同立刻挂红挂彩,热闹起来,方大老爷也立刻打发人恭敬送圣旨回老家,并把老太太和三房接进京来,面圣谢恩。
  这旨意一下,看起来是因为方家献药齐郡王之事得了这样大的好处,不知道的人无不艳羡,都想着怎么自己家就没这样好的运气,尤其是曾经也献药荐医的人家,只觉得方家运气好,家中祖传的药方正对了颜侧妃的病症。
  只但凡是略窥上头之意的人物,却都知道这是给方婉要赐婚景王殿下的铺垫,无非是假借了齐郡王这个名目罢了。景王正妃的娘家若是无官无职的,只怕叫景王面上无光。
  那看起来,寿宁宫终于还是让步了,答应给景王殿下结这门亲了。
  方婉的门槛又再次热闹起来,宫中徐淑妃听闻了这道圣旨,连忙吩咐人拿了十端上进内用的绸缎,俱是福寿绵长、吉祥如意样子的,另有金玉如意,以及打成吉祥样子的金银锞子各一匣,另有姑娘使的新样子的绢花和珠花两盒,命人送出宫去,赏给方家。
  徐淑妃是齐郡王生母,这赏赐师出有名,原本齐郡王府是招了方家来封赏的,因齐郡王得了个差事,去巡查河事,一时还没回来,便不曾召见方家,只由齐郡王妃出面,邀了方婉一回,以示宠幸。
  这一下徐淑妃送了东西不说,观望的齐郡王府也送了贺礼,又提到了颜侧妃这样的香火情,偏偏如今方婉身份尴尬,要说按品级,颜侧妃招方婉说话是应该的,可偏又心知肚明方婉是未来景王妃,颜侧妃出面未免就不够格,要是方婉小心眼一点,只怕这事儿就成了坏事了,这些人际交往里,分寸是要十二分的小心的。
  后来是颜侧妃的娘家,颜御史的夫人出面给方婉下了帖子。
  因着献药方的事儿,别人家的帖子可推,这家的帖子方婉反而不好推辞,只是没想到,一大早的,景王殿下居然亲自上门来接。
  方婉也是猝不及防景王殿下要撒糖,问他:“做什么呢?”
  景王殿下神清气爽:“我闲着呢,陪你赴宴去。”
  方婉哭笑不得,这就是得了准信儿,得意了呢!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捉虫)
  第四十九章
  这可真是蜜罐里长大的呢!方婉笑道:“那感情好。不过殿下这样身份,你要是去了,只怕人家议论罢。”
  萧重有一点心不在焉,他其实很想伸手摸一摸方婉,方婉向来穿的素净,今日这一身滚雪细纱的衫儿虽然是红色的,颜色却淡的有点近白了,越发透出她的冰肌玉骨,真是引的人想要摸一摸。
  他也就随口说:“议论我好了,免得都议论你。”
  方婉莞尔,她再是与众不同,此时陷于恋爱之中,两个人总是有的是话说,明明就站在马车跟前,也不急着上车去。
  这次因为颜家官职不太好,方家也已经不再是白身了,是以方婉除了方莹,再把方柔方澄都带上,也就是应该的了。
  方杜氏一脸笑,带着姑娘们先就上车了,虽然知道景王殿下大约会成为自己家的女婿,可到底差的太多了些,她这会儿都不敢上前搭话,也不敢管方婉,只能眼瞧着方婉在车前跟景王殿下说话,而且没完没了,不知道哪里那么多话说。
  方澄、方莹、方柔心中都不无艳羡,只是经历了三皇子事件后,人人都自觉实在比不过方婉,那一回方婉的翻云覆雨手,不止是叫萧重看了个有趣的热闹,把方家众人吓了个半死,也叫方家这些姑娘见识了一回。
  仿佛打开了一扇没见过的大门。
  如今方婉有了这样的造化,众人心中虽然羡慕,却又个个都嫉妒不起来。一旦差的远了,也就只有羡慕,没有妒忌了。
  倒是绿梅是方婉跟前得用的丫鬟,更有脸面些,此时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姑娘也该上车了,回头闲了再说罢。”
  心道,这两个无聊人,也不知怎么就说到颜御史家的厨子有一道八宝鸡做的特别好了,居然还不上车去。
  被人提醒了,方婉掩嘴一笑,这才道:“那就有劳景王殿下相送了。”
  她的心里,颇有一种吃了糖的甜甜的感觉。
  景王殿下看她上了车,自己才骑了马,他虽是便服出门,没有穿王服,也没有排仪仗,可跟着的侍卫小厮等人也不少,至少比在锦城的排场大多了,萧重自己惯了没有什么感觉,可走到街上,张望的人可不少。
  方家三辆车,虽然也是内务府的徽记,可跟车的人比起景王府就差远了,这样走到街上,反倒显出一丝古怪来,但景王殿下没有丝毫感觉。
  颜御史的府邸当然比不得方婉这些日子去过的那几处人家,地段都略微偏远,门脸儿也普通,两扇朱漆大门此时开了迎客,里头倒也不算小,规规矩矩的五进宅子,颜家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两位待字闺中的姑娘都在二门上迎客,没承想听说景王殿下也来了,唬了一跳,偏因今日只是请女眷,本来没有男客,颜御史在朝公事不在家,大少爷如今吃住在书院发奋,预备今年的秋闱,只有赶紧把二少爷叫来迎景王殿下去书房喝茶。
  景王殿下道:“茶就不喝了,我两日没进宫了,得进宫去逛逛。”
  也就景王殿下能把进宫说的比回家还轻易些,他还笑着问方婉:“你们这什么时候散?用我来接你吗?”
  还得意的环视了一圈。
  有个过了明路的未婚妻有什么好得意的,方婉觉得简直拿他没有办法,可是心中却是又软又甜,这是她上辈子从来没有尝过的滋味,如今终于觉得,原来这种感觉是这样美好,比她看到别人抱着乐呵呵胖乎乎的小团子的时候那种羡慕的心情还要美好。
  景王殿下要撒糖,方婉也就纵着他,她软软甜甜的说:“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不要过来了。你也几日没进宫了,多陪着太后娘娘说说话不好吗?若是还有前儿你送来的御膳房做的绿豆奶糕,你便给我带一碟子来。”
  萧重就更得意了。
  被迫围观还要带着笑脸的众少奶奶和姑娘们,有至少一半在心中唾弃:妈的这狐狸精。
  原来景王殿下吃这一套!
  也说不得有的人的心思就有点活动起来。
  方婉倒是有恃无恐,谁敢来跟她争,萧重这样的烫手山芋,除了她,也没有人搞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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