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二姑娘仍旧是个笑模样:“四妹妹好巧的心思。”
  两人入了席,三姑娘融妍开口问道:“四妹妹,大姐姐可应承了要来?怎么这会还没到?”
  六姑娘融姒便拿帕子掩了唇笑:“怕不是不敢来了?”
  话没说完,就听外头丫环道:“大姑娘来了。”
  话刚落音,就见融妩也不用人扶,裙角一动就迈进屋里来。
  她穿一身流彩暗花碧色上衫,下头一条粉色绢纱绣花长裙,耳上一对南珠耳环随着她过快的步子晃悠个不停,腕上一对金丝空心手镯,中间放了两颗南珠,撞得响声清脆。别的饰物都没戴,又清新又活泼。
  相较之下四姑娘融妙就过于隆重了。
  融妙只觉得自己一拳落空:别人没瞧在眼里呢,不然连个项圈、玉佩都不戴!
  薛池笑眯眯的:长夜漫漫,没电脑看。忽闻宵夜来,正中下怀。
  来之前已经做了解析:八成要给个下马威。
  预计后果:不疼不痒有热闹看。
  方针:做不来名门淑女,直管现原形。反正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要做那个“兵”!
  执行:人家来文的(斗嘴皮),她就来武的(扇耳光);人家来武的(群殴),她就来文的(嚎)。
  结论:要闹闹大,怎么样都不怕!
  因此薛池环视这一屋的公子哥儿千金小姐,仍是一身轻松:“我来迟了,实在是不熟路。”
  融妙上前了两步迎她,娇笑道:“姐姐要自罚三杯才是。”
  三姑娘、五姑娘、六姑娘都应和:“很是。”
  融妙便有些得意的吩咐:“来,上梨花白。”一边的小丫环连忙斟了杯酒,送到薛池面前。
  几位哥儿一看这杯子,不免面色怪异。
  薛池环屋一扫,抬手就把杯子往旁边一拂,抬起下巴斥责道:“愚蠢!”好爽!她其实一直很想像女王样傲慢的说出“愚蠢的人类!”,虽然这回少了两个字,但也很有范啊!
  融妙脸一僵:“姐姐是何意思?”
  薛池一指席上,对着上酒的小丫环道:“瞧瞧,几位妹妹的酒盅都和大枣一般秀珍,偏我就是个鲁婆子?给我上了个茶杯!做事如此糊涂,妹妹该好生调|教。”
  众人面面相觑,早看出融妙要治她,趁她刚一进屋糊里糊涂的就灌她几杯,有她难受的。若是别人,想要融入进来,怕是咬着牙也要喝,那有像她这般直接挑破的?
  薛池一脸惊讶的回过神来:“还是说妹妹有意优待姐姐?”
  融妙一脸扭曲,薛池已经上前两步环住她的肩往末席一押,两人坐在一处。她亲热的道:“好妹妹,你觉得是好东西,便巴心巴肺的要给姐姐,姐姐领这份情。不过,不是姐姐说你:酒这东西,入口香醇,飘然欲|仙,可以助兴。不过美酒虽好,不要贪杯哟~~咱们该来点实惠的才是。”
  融妙只觉得肩头着了火,脸上挂不住了,抬手就去推,一边没好气的道:“什么实惠的?”
  薛池笑眯眯的摸了摸她胸口的项圈:“这个好,这个实惠。”就像调|戏花姑娘。
  融妙张大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最沉得住气的二姑娘也愣了:那里来的破落户!
  融语淮看了薛池一眼,淡淡的对融妙道:“你大姐姐和你说笑,你也当真?别坐着了,既要做东便要招待周全,去看看酸梅汤备好没有。”
  融妙闻言,连忙趁机从薛池魔爪下脱身。
  薛池抬眼向融语淮看去,见他身形偏瘦,皮肤白皙,面容俊秀,但长眉下的双目乌沉沉的,显得整个人有些阴郁。
  这便是伯府的嫡长孙了,应该是掉在蜜罐里头的,怎么一副受虐少年的模样?
  薛池冲他大大方方的一笑。
  融语淮眉眼不动,无视。
  融妙从后头转了一圈回来,已经重整旗鼓了,满脸娇美甜蜜的笑意,拉着二房、三房的几位姑娘大谈特谈衣物头面,平城趣事,话题一下从公主窜到公府千金,一下从公府千金窜到首辅名媛,各种高大上。
  薛池知道,这是有意要排挤边缘化她,打击她的自尊心,让她自惭形秽。
  但是薛池朝着融语淮挤了挤眼睛,引起他注意之后便平静吃吃喝喝,只放着耳朵听。
  融语淮看了一阵,发觉她学习了自己的“无视”技能。
  ☆、第22章 互陷
  融妙偷眼看了看薛池,不禁气得鼓起了腮帮。
  三姑娘融妍跟她悄声耳语:“你这样不成。我听接她回来的人传出的消息,说她就住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四面高墙围着。这般想来,同常人自是不同。”
  平城的贵女们一个个脸皮都薄得很,不要说这样明目张胆的排挤,那怕只是被人不屑的瞥了一眼,都能羞愤欲死。
  融妙一想也是,恐怕这融妩并不懂得这是“排挤”。还好她有后招。
  融妙抚平了膝上的裙子,重新挂上了娇美的笑容:“大姐姐,你也说说从前的趣事罢?”
  薛池漫不经心的:“趣事?没有。”
  融妙啊了一声:“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只关在一所小院中?若真是这样,当真无趣得很。”
  薛池点了点头:“是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融妙脸上露出了一个犹豫的表情,小心的道:“……大姐姐,有一个问题,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薛池拿一块玫瑰糕,咬了一口,似乎觉得有点酸,眯了眯眼,将糕点扔到自己的碟子里,拿了帕子擦擦手。转眼一看,融妙还维持着犹豫的表情呢,薛池正经回答:“那就不要问了。”
  融妙脸都绿了,她用手肘捅了捅一边的三姑娘融妍。
  融妍是三房的庶女,当然,三房全是庶女,她在三房颇为自在。但站到大房嫡女面前,总有点气弱。尤其三老爷不争气,三夫人也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三房比起二房来更加要看大房的眼色。
  融妍很多时候都需要替融妙把她不方便说的话说出口,此时也不例外。
  融妙被堵回来了,融妍只得开口问道:“大姐姐,你和莲夫人为何会被关在鉴竽?是不是……?”
  薛池圆滚滚的睁大眼,她谨记此时扮演的角色就不懂婉约,就不懂言下之意,她巴巴的望着融妍,等她说个清楚明白。
  融妍没问倒别人,自己脸都烧红了,嗫嚅着说不下去。
  融妙恨她不争气,又恨薛池太愚钝蠢笨,没好气的道:“可是犯了什么错?”
  薛池惊讶:“可是我娘教过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晚辈不可非议长辈,我娘也是你是庶母,你这样问话,可以吗?”
  融妙涨红了脸,糊弄她:“我们又没在外人面前说,都是自家兄弟姊妹!不碍事。”
  薛池长长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样子。
  融妍催她:“大姐姐,婆子们传得不堪,你说给我们听,也好替莲夫人澄清。”
  薛池点头,有点拿不准:“我真说了啊,真的无碍?”
  二姑娘融妁默然看着,几个哥儿略有些尴尬的在一边听,融语淮瞥了一眼,知道融妙不怀好意,但女孩间的斗嘴他为什么要干涉?横竖他也看薛池不顺眼,此时只是别过脸去懒理。其余几位姑娘可是满脸兴奋的点头。
  薛池咬了咬唇:“……我听说,是,是母亲,生性好妒,心思歹毒,使计陷害将我们关在鉴竽,如今真相大白了,才又接回来的!”
  融妙张着嘴,愣了半晌,才声音尖锐的喝斥:“你胡说!你胆敢非议母亲!”
  薛池傻愣愣的:“不是你说,自家人私下说无碍的吗?我可是反复问过了。”
  融妙只觉自己小小年纪,竟也快要有呕血的症状了,她尖声道:“你胡说,你胡说!明明是你姨娘投毒,要害我母亲!当时我母亲即将临盆才被你姨娘得了手,差点儿大哥哥就要夭折了!就连祖母也被波及!你姨娘才是毒妇!”这些都是她从菜嬷嬷嘴里逼问出来的,菜嬷嬷是母亲的左膀右臂,当年的事知之甚详,被她百般纠缠才吐了口。
  薛池心里哇了一声:娘亲你没这么狠吧?
  但是她嘴上却不输了阵仗:“你骗人!你小小年纪怎么这般歹毒?先诓了我来说是洗尘,来了之后又百般排挤,又诱我说我娘的不是,见我不说,你自己就编排诬陷!哼,我娘若是下过这样的毒手,今日又岂会被接回来?定是含冤大白才有今日,这便是佐证!
  反观你,婴孩若是有过夭折之险,必定体弱,看看大哥哥,身康体健!太夫人寿数之高,也是中气十足!那一个有过中毒迹象?全无凭证,你就敢信口雌黄!果然是大毒妇生的小毒妇,毒上加毒!”
  合着她先前是装傻!
  几个“毒”字将融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两眼发了红,脑中突突直跳,想张嘴说什么,但却像哑了似的发不出声音,她只有一手往薛池面上挠了上来。
  薛池伸手一挡,大叫一声:“你这小毒妇!被人揭穿就要毁我的容,我好说也是你大姐,长姐如母,今日就好好教训你!”
  她伸手一拳先往融妙咽喉上擂去,融妙只觉颈上一疼,顿时窒息,整个人站也站不稳了。薛池又一拳捶在了她额侧,融妙太阳穴一轰,整个人头昏眼花的往地上一倒。
  薛池转脸一看,屋中人居然没反应过来,只有融语淮坐在最里边,此时着急的要挤出来,一边嘴上喝斥:“住手!”
  融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就去拉薛池的袖子。
  薛池不等她多说,自己动手将薄薄的纱袖撕拉一声撕成两半,拔腿就往外跑:“救命啊!一群人合起伙来要打死我啦!”
  薛池带来的两个丫鬟重紫、叠翠正在外头茶水间喝茶,听到响动唬得手里茶杯也落了地,急忙奔了出来,差点和薛池撞了个满怀。
  薛池大声喊:“快跑,要被打死了!”
  两个丫鬟什么也不知道,满心的恐慌,跟着她一齐往外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
  ☆、第23章 天真
  融伯府是什么格局,薛池可不熟悉。
  重紫、叠翠做过点培训,但这黑灯瞎火下慌里慌张的也是找不着路。
  主仆三个一路瞎跑,大喊着救命。
  一时间各个院里熄灭的灯火一盏一盏的又亮了起来,丫环婆子们惊成一团。
  薛池跑得气喘咻咻的停下了脚步,扶着一边的太湖石吐字不清道:“可累死我了。”
  这一路跑来连灯也没带一盏,只借着点朦朦胧胧的月光。
  重紫、叠翠毕竟年纪还小,此时惊惶惶的贴近薛池:“大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回莲华小筑罢?”
  薛池均过气来,侧耳一听,远处渐起喧嚣声,一团火光越来越亮。想来是众人被惊起,让人拎了灯来找她了。
  她悄声笑道:“回去干什么?躲到我娘身后啊?这次认了怂,下次她们就敢蹬鼻子上脸啦。我才不要看她们脸色,我就要将事闹大,祖母必要将所有人一起罚了的,下回他们想伸爪子也怕烫啊!”
  重紫给她吓得战战兢兢的:“大姑娘,闹得还不够大啊?”
  薛池突然往地上一坐,两个丫环连忙就去扶她,谁知她又往地上一躺:“别扶!退开两步!”
  重紫拉了叠翠的袖子,两人犹犹豫豫的退到一边。
  薛池就地打了几个滚,估计着差不多了,又往脸上抹了几把,再动手将另一只袖子撕破了,这才靠着太湖石坐定了吩咐:“你们俩也滚两滚。”
  半晌也没听到响动,薛池疑惑的眯起眼打量,却怎么也看不清她们的表情:“怎么了?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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