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郑菀既是我带来之人,安危自有我护着。”
“是极,是极,”李司意打了个圆场,“还不如合计合计,接下来该如何。”
“玉卿真君此话有理。”
千霜颔首赞同,“我方才派我的兔儿去查过,就在下方百丈处,横卧了一块刻有讣文的长形石槛,我兔儿看到那石槛,便不肯继续了。”
她的雪玉兔,在玄苍界很是出名,属变异品种,有趋吉避凶的能耐。
“什么讣文?”
千霜冥想片刻,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张白纸,将那“讣文”依样画葫芦写了出来。
郑菀发觉,自己到了玄苍界,成了……文盲了。
但看其他人,也是一脸晕乎,唯有崔望看了会,才道:
“这是上古商文,写着,‘生人不赴,死人勿来’。”
“这是何意?活着的,进不去,死了的,也不能进?难道要半死不活的?”
李司意疑惑道。
崔望摇头:
“我亦不知,不过想来这邪气的来源,必是在下方。”
明玉一抛龟甲:
“容我占个卜。”
龟甲滴溜溜在空中东南西北直转,一阵金光大作,停了住,明玉脸色明显白了些:
“此卦,大凶。”
“我不信这些。”
崔望唤出鸿羽流光剑,一手牵住郑菀往前,“若谁犹豫,也可在此地等候,我先去探一探。”
“算我一个。”
李司意折扇轻摇,跟了上去。
明玉、千霜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道:
“我等也去。”
随后书远,与另外两位知微境修士也几人汇到一处,形成崔望为首的阵势,往前方探去。
只余下四人在原地守候。
郑菀跟着崔望,只觉得眼前被浓浓的黑雾遮挡,除了琉璃灯照亮的一隅,甬道里黑得一点光都透不进。
崔望一剑挥去,便在前方开出一条道来,气浪翻涌里,她被他一路牵着往前,根本无暇他顾——
也直到此时,她才看到自己与这人实力间的真正差距。
对她、对后方几位修士千难万难的邪气,在他一挥之间便一扫而空,只是邪气太浓太盛了,即使扫空,很快便又铺天盖地地蜂拥而来:
百丈,他们用了几乎一柱香的时间。
“便是这儿了。”
千霜指着前方横卧的一块石槛。
郑菀发现,她形容得实在太过保守,这块石槛横卧下来,直接将能四五人并排的甬道挡住了,若要过去,势必要横跨过石槛。
而石槛前,有一道血手印。
崔望一剑挥去,能开山裂石的一剑,却没能在石槛上留下一道印子,反倒是邪气被牵动,气浪滚滚,汹涌而来。
书远连连下了十道阵旗,才将后方屏障堪堪撑住。
“崔望,是不是要将手放上去?”
郑菀想起凡间之事。
死刑犯要签字画押,按了血手印,监斩官才会判“杀”,摁血手印到杀头前那一段——
便是“确定要死而未死”之态,若要牵强地解释,也可以算是活死人。
“生人不赴,死人勿来。”
活死人才过。
崔望看向她,素来清冷的眸光微微漾开,露出一丝赞许,人却已经当先一步,右掌按了上去。
一阵地动山摇,石槛“咔啦咔啦”开了一条缝,血手印旁出现一行字:
“壹。”
“恐怕每个人都要来按一次。”
崔望看着门槛石裂开的一条缝。
血色的手印落入人眼里,似是透着不详的征兆。
郑菀笑盈盈地道:
“我来。”
说着,小手也摁了上去。
又一阵“咔啦咔啦”声,血手印旁出现了一个“贰”字。
其他人见状,也一一将手掌印了上去,直到所有人都摁过,石槛发出一阵粗粝的磨牙声,一道血色的光闪过,众人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一块横卧的石槛,分明是一副凶兽的下颔齿。
只是这副下颔齿已经石化了。
“这是……”
“我们怕是误入了人家的巢穴,有邪气的话……怕是上古凶兽。”
崔望道,他将手递给郑菀:
“菀菀,来。”
郑菀将手放了上去,心道:不,是专为你准备的瑞兽。
“记在这齿石上的,已进入凶兽之眼,咱们也去。”
明玉道。
一行人一一跨过齿石。
书远看着前方联袂而去的一对儿男女,弯起眼睛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郑菀却在一进去,发现刚才还牵着自己的崔望不见了。
入眼可见,接天连地,黄沙漫漫。
猛然之间,脑中浮起二字:无缘。
第84章 四时阵
漠漠黄沙,遍野无人,耳边只听得到呼啸而过的风。
郑菀站在其中,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股她无从抗衡的力道给迅速地攫紧了——
不痛,却有股说不出来的茫然。
无缘?
何谓无缘?
若照命数,她早在一年多前,便该死了。阎王殿生死簿上,她早除名了。
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她对着崔望撒娇卖痴,为了区区一碗生辰面,逛遍大半个坊市,从买米到选材,事事亲为,连对阿耶阿娘都没那么尽心过,可最后呢?
崔望没吃。
这碗面被丢给了一个木头人。
她害怕被抛下,可崔望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却在接到消息后,随手将她抛了。
她凭着一股冲劲儿闯过来,贿赂守卫,对着崔望撒娇威胁样样来,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进入罅隙的机会——
可现在,老天爷却跟她说无缘?
从此后崔望自有美人相伴,有麒麟相随,他往后前程似锦,待她之种种特殊,将由旁人分去,她……
郑菀越想越委屈,想到后来竟一屁股坐下,抱臂抽抽噎噎起来:
“好、好歹还花了一块上阶元石的……崔望这混蛋……”
她哭得太专注,太伤心,以至于忽略了旁边突然出现之人,直到哭累了抬头,才发现书远安安静静地在旁坐着,手里不知从何处摘了一株蒲浦草在编。
一只青翠欲滴的蚂蚱在他白净的指尖成型。
北冕门浅蓝色七星法袍随意地散在黄沙上,成了天地间一抹亮色。
“郑真人。”
郑菀揩了揩眼泪,粗声粗气地道:
“干嘛?”
“喏,给你。”
书远将编好的绿蚂蚱递来,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两只梨涡隐约现出:“我阿弟哭的时候,我就用这个哄他。”
郑菀接了过来。
蚂蚱编得极其精致,活灵活现,她看了眼,便放进了储物囊里:
“谢谢。”
“你也进来了?此处是何地?”
书远看了眼她红彤彤的兔子眼,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