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有的戏,演员们演技都很好,但不排除因为长得迥然不同,或是气场完全不合而出现违和感的情况。最好的情形就是能以假乱真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演员,通过化妆、模仿对方的习性,让观众看来就真的像一家人一样,甚至能吸引人在电影院里就摸黑百度一下她俩是不是母女,这才是最完美的。
  程梓月在看到张潇出现在试镜现场之前,都没想到这个问题。她在模拟板块是跟张潇对过很多次戏的,可是她没有一次去刻意模仿她,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现在去模仿也来不及了。如果再进模拟板块练练,恐怕她自己的状态又要丢了。
  又看了一会儿剧本,就到她了。她进到会议室里一瞧,余路平坐在正当中,正百无聊赖地玩儿着手里那签字笔呢。程梓月的反感噌地一下就冒出了脑袋顶,却还是耐着性子很礼貌地先把自我介绍给做了。
  试的这场戏正是陆诗云跟着男朋友去见父母的戏。她之前也把这个桥段勾画成了重点段落,重点练习了几遍。
  导演组给她分配了一个完全没演戏经验的小哥儿,坐在旁边拿着剧本念,演她的男朋友。
  模拟打板开始后,那个小哥就全程面无表情地在那念台词本上的句子。
  程梓月用自觉最好的状态去演,不管旁边的人把台词念的多糟糕,甚至读串行或者读错了词。她必须经受住这种考验。
  你来我往几句之后,余路平在那翻开剧本,充当男友的爸爸妈妈的角色。
  “乔母问,那诗云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呢?”
  余路平一脸不耐烦,一边念还一边摆弄手里那按珠的签字笔,哒哒哒地响。
  “额,我父亲……”程梓月落落大方地鼓起勇气介绍。
  剧本上只有四个字,她没说完,旁边的男友就应该打断她,替她介绍。
  可是那个小哥儿就是不说话,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忘了。
  下头就没有台词了。
  程梓月只好临场发挥,用询问的语气看了眼旁边的男友,故意放慢语调说:“我父亲他是……他是……”
  那个小哥总算回过神,接道:“是公司的白领,跑跑外事什么的。”
  余路平说:“那你妈妈呢?”
  说完,他玩儿笔的声音更大了。一旁导演组的另外几位都受不了了,一个劲儿拿眼睛剜他。
  这里没有程梓月的台词,但她的神态动作很重要。
  她真是费劲吃奶的力气压下火气,作出错愕地表情,偏头看着念台词的男友小哥。
  “她妈妈也是坐办公室的。”
  ……
  从试镜现场出来之后,程梓月的脸色相当难看。她迅速换成自信满满的样子,带着于雪往外走,边走还边说:“挺顺利。”
  出了门坐上车,她的火气才终于爆发出来。她揪着白木头的胳膊说:“那个老秃子,就是在故意难为我呢!就是故意的!如果那些是安排好的,要考验艺人们,旁边那几个副导演不会拿眼睛剜他!啊啊啊啊啊,又要找新资源了,我崩溃我不开心!”
  “没事儿,程小姐。”坐在副驾驶的于雪回过头安慰她:“《战心毒》今年肯定入围,你手底下又不是没戏了,咱们再找别的嘛。”
  白木头想得更开:“那咱就不跟这破导演费劲了。反正就算过了,以后也是无休止地跟他抗衡,还不如干脆别接。我也不想你去跟那种人合作。”
  第94章 不够丰满
  程梓月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再说她之前就料到自己肯定选不上,这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只不过她因为余路平这个老色魔很不爽,非常不爽。当着人家面给人家难堪,这比账她要是不跟他算算,她都替她之前写过那些歌儿亏。
  但是现在算吧,就算她手底下拿着一把余路平的实锤,爆出去,人家也只会说她程梓月试戏没过恼羞成怒泼导演脏水,目测并不能达到她所期望的效果,更不会有很多人站在她这一边。所以她只能静静等着,默默憋着。
  虽然白木头非常不舍的她,但她转天还是马不停蹄地回了《将门》剧组。
  剧组的艺人们都视她为女神一般的存在,加上她平时不怎么说话,大家都远远敬着她,默默崇拜她,所以回了剧组除了孙宛华问了她两句试戏的事儿,别人都没怎么提,也好过伤口上撒盐。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谭景之。
  他几次看她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跟她说话吧,又好像有什么顾及。好多次就他们俩的时候,他都很郑重其事地喊出她名字,想跟她说点什么了,最后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程梓月一开始特别生气,既觉得他不把话说完了,让她很难受,又觉得这智障是存心戏弄她呢。后来他神神道道的一直这样,她也就释然了,不拿他当回事儿了。
  过了两天,余路平很低调地去参加了一个慈善活动,却很高调地谈起了《家严》选角的问题。当天的娱乐新闻几乎都在报道这件事情。
  当被人问到《家严》的筹备情况时,他先是套话,把官博放出的那些消息汇总起来大致说了说,定下的美工或者配角,最后又故意引起话题,说什么“除了女主角,我心里都有确定的人选了”,来让记者们追问。
  人家都大方成这样了,记者当然会一问到底,就问他:“那么您对于女主角的选用纠结在哪?是试镜过后,结果不如您预料得好,还是人选太多,让您不知该选谁呢?”
  余路平对着镜头,非常难做地一笑:“这个问题太难,不过还比不上我的纠结。”
  记者又问了:“您对于之前的热门人选廖静云,有什么看法吗?”
  余路平:“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但我向大家郑重承诺,我会公平对待这次选角。”
  当时程梓月在休息室里,于雪在放这段没剪辑过的新闻,是艺程总部那边发过来的。程梓月听了一句就觉得心烦,就转头去干自己的事情了。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注意力,耳朵还是始终在追随那新闻。
  “虞言汐啊,她是个新人,没有出演电影的经验,干净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我对她还是很看好的。”
  于雪呵呵一笑,回头跟程梓月说:“他这句话意思就是,小姑娘挺漂亮,可以潜。”
  “另外那个xxx,她之前出演的角色都给人很深刻的印象,如果让她来演绎陆诗云,应该也会吸引不少眼球。”
  于雪又呵呵他:“这潜台词就是,业务够了,还需主动,吾静待佳音。”
  程梓月快给于雪这个解读帝跪了。
  “还有那个xxx,试镜时表现也非常好,虽然她并不是正儿八经的艺人,还没有出道,但举手投足已经相当专业。”
  于雪:“所以这个就是,姑娘万事俱备,只欠老司机领你入行……”
  视频中,余路平最后开口道:“至于程梓月嘛……”
  程梓月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仔细听着。
  “梓月她平时是内向型的艺人,性格偏冷漠,也更具有古典美,对于出演陆诗云这样外表随和优秀,内里叛逆自卑的女主角来说,是不够丰满的。”
  程梓月顿时火了:怎么人家都是好好好是是是还不错,到了她这就这么刻薄啊,直接说出来不够丰满,选不上,什么鬼,多大仇?
  于雪啪的一下阖上平板,站起来跟程梓月说:“看了吗程小姐,这就是变相在说你,冥顽不灵、食古不化、脑门上刻着三个大字:不能潜!安心演将门吧,我会再给你寻觅剧本的。”
  程梓月一个白眼翻出去,扭着扭着换衣服去了。
  白木头依旧是怕打扰她拍戏,不敢打电话,一天给她发了好多好多条短信。程梓月这边散场了才刚看见。一条一条读下去,知道他肯定是看了关于余路平批评她的新闻。看得出来,他想要安慰她,很想安慰她。可是对于怎么样安慰她,他又找不到头绪。可是支支吾吾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虽然是一心想哄她开心,却还是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用力过猛的感觉来。
  不过程梓月对于他的一贯笨拙早就习惯了,甚至觉得他这样子还挺可爱的,于是反过来安慰他:要是余路平那路货色夸我,我才是真有问题吧。每年都有金马奖,每个月都有新电影的策划出炉,没什么好忧伤的,下次努力就行了。
  初夏的夜晚很是晴朗,晚风徐徐,她也不想闷了一天再坐车闷回酒店,就让于雪回去,自己在路上慢慢溜达。她喜静不喜闹,宁可绕远也选了一条相对僻静一点的道路,连路灯都是稀稀疏疏地隔好远才有一盏,她自己走倒很是怯意。
  大城市的车水马龙看多了,她愈发怀念原来那个僻静的燕淮镇。茶馆打烊之后,万籁俱寂,她也得坐在自己屋子里一个人静静看一看账簿。
  她回完白木头的短信,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仅剩的一丁点幽幽光芒也被灭掉了。这时,她就听见身后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但吐息听来应该是个男人。待那个人渐渐走进,她从气息就能感觉到,是谭景之。
  于是她坏心眼地忽然顿下脚步转过身,身后那位谭一哥立马嗷的一嗓子,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橙子,你太狠了,我就想悄悄赶上你,拍你肩膀一下吓吓你,你可倒好,先转过身来吓我,吓死我了!”谭景之撇着嘴把手□□口袋里摆出一副“老子先耍个帅冷静一下”的样子,走到她跟前,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月黑风高,自己在这僻静地方走,后头有人跟踪还那么理直气壮的,是不是姑娘家啊你?”
  程梓月白了他一眼,回敬道:“我不是,你是。”
  谭景之不跟她较真,噗嗤一下乐了:“别别别,还是你是吧。我也不是故意要吓你。我跟你过来,是有话跟你说。”
  “说。”程梓月一扬下巴,心想:你小子可算憋不住了吧!
  “我觉得余路平这么对你,是王雨秾搞的鬼。”谭景之忽然一下子变得十分正经,让程梓月差点反应不过来了。他走在程梓月旁边,长腿迈的频率很低,显然在思考:“你看她现在当上独立制作人了,想自己做电影,就算成本再小,启动资金也少不了吧?手里的流动资金得有多少,你心里有数么?”
  程梓月白他一眼,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确实是,到现在都对这个时代的钱没太大的观念。
  “她跟秦颂远离婚之后是拿了秦颂远全部家当,那加一块也不太够的。她想成功,这第一桶金的来源那就是傍大款。至于她傍那大款,就是余导,余路平。”谭景之说得煞有介事,又斩钉截铁,差点听得程梓月直接信了。
  不过还是差点,她没直接信,而是问他:“你有证据?”
  “有一堆呢。”谭景之撇着嘴,有些难以启齿。不是为他不知道通过啥手段拿证据这事儿,而是为了王雨秾做的这些事儿:“我几年前就跟秦颂远说过他老婆不对劲儿。那傻子,绿帽子都叫人扣脑袋上了,还天天那么忍着不反击,都要变忍者神龟了。”
  程梓月看他也挺迷醉:这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了。
  谭景之接着又恨铁不成钢似的说:“他一开始说不信,我就找人偷偷跟着王雨秾想扒她。你看,当时她不火,没人注意,也就我天天跟着才发现了端倪。证据都拍到秦颂远脑袋上了,他看完也没什么反应,告诉我让我把东西删了,碎了,就是不能搁手里。他一早知道自己老婆有问题,人家就是大肚能容不说话。”
  说到这,他渐渐激动起来了,停下脚步拉着程梓月的胳膊说:“我说你当初写歌儿,也太给她留面子了,一句明显的都没提,是不是也是秦颂远交代你这么干的?”
  程梓月回想了一下,上次写歌儿劝影后,那还是过年时候的事儿呢。她的确是为了不搀和秦颂远的家事,才没有点名道姓提王雨秾。不过秦颂远并没主动嘱咐她别伤害王雨秾,这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
  所以她很无奈地摇摇头,表示纯粹是自己想放她一马。
  “你也叫他传染了。”谭景之恨恨地说了那么一句,转身又开始往酒店走:“之前那个姓廖的,廖静云。她说王雨秾婚内出轨给人当小三上位,半真半假。王雨秾是出轨了,不过余路平万年老单身。他那种老头子才不会找个管家婆管自己呢。人家恨不得夜夜十八。”谭景之陶醉于自己的冷笑话,偏过头发现程梓月根本没笑,于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开始做总结陈述:“所以你别灰心,你要真喜欢这剧本,你就得动动脑子,直接把导演搞下台。我手里的资料都可以给你。”
  程梓月承认,她当时就心动了。然而理智告诉她:谭景之这人虽然热心肠,但不可否认,他骨子里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格,这事儿要是操作起来,难度非常大,还是得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
  第95章 大规模扒皮
  后半途,两人一路沉默。谭景之看得出来,她对他的这个策略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不过他把话说到了,自己也就痛快了。明明是好心替秦颂远办事儿,那么多年非但一句谢谢没落着,最后还弄得他像是多喜欢招惹是非一样。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分享他的苦衷,他自然是乐意的。
  “还有——”眼看着就要走出这处僻静地,谭景之停下脚步,说:“剩下的就是我的猜测了,你可以听一耳朵,不认同也没关系。这个王雨秾,可能是铁了心想抱着余路平一条路走到黑。而余路平又很喜欢潜新人。所以王雨秾现在一定是竖起了一身的利刺,恨不得把每个往余路平床上跑的小新人给扎死呢。之前她那句拒绝潜规则,应该不是单说给廖静云听的。她是在警告所有人,她浑身的眼睛都盯着呢,谁也别想从她这分一杯羹。”
  程梓月倒是把他这话听进去了,还在脑子里好好地想了想。如果之前谭景之说的那些都有真凭实据,都是证据确凿的,那么他的这个推测就十有□□是真的。
  不过这样的女人其实是最傻的。你现在已经不年轻,也许身上还有什么是只得那渣老头留恋的,所以他才肯给你钱花,施舍你所谓的事业有成。但如果你真断了他的桃花路,他不仅不会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惹急了还会反过来狠狠咬你一口。倒不如放聪明些,学会这些肮脏的手段并且玩儿转它。对其他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准余路平会觉得懂事儿,多施舍一些。
  以利益和*维系起来的关系,终究是不牢靠的。
  “话我就说这么多了。”谭景之转了转眼珠,肯定道:“也没有更多的猜测了。你先走吧,省得咱俩一块钻小树林叫别人拍下来,又成一出年终大戏了,没整垮余老头,把自己搭进去了。”
  程梓月一脸无聊地剜了他一眼。钻小树林,非得说得这么难听么!
  谭景之也没跟她客气,一耸肩一摊手:“你家那位白应寒,不仅力气大,一手拎一桶装水还能跑,我可打不过他。”
  程梓月绝倒,扬长而去。
  回去路上她给白木头发了条微信说了说白天拍戏的情况,吃饭的情况,好让他放心。刚发出去,一条微信就顶进来了,是于雪发的,说是已经在她房间门口等她了。
  白天程梓月一天都跟于雪在一块,也没见她有什么异样。这会儿恐怕是有什么急事儿要说。她加快步速,回酒店马上上楼了。
  于雪正在她房门外头,靠在墙上,横着拿手机很专注地看东西,程梓月的高跟鞋响她都没听见。
  等她走到跟前了,于雪才如梦方醒,一愣,把手机锁上,说:“程小姐,方便进门说吗?”
  程梓月欣然点头,开了门请她进去。
  等她把包放好了,换了鞋坐在沙发上,于雪才把手机相册调出来,放到程梓月面前:“今天许央来片场找过我,给了我这些照片。当时您正拍戏呢,她应该是也跟着虞言汐在这拍戏,没太多说话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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