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节

  甘临一直知道母亲的与众不同,哪怕是在猛女遍地走的虎贲军内, 管平波也是最彪悍的那个, 但她万万没想到母亲居然可以彪悍到这种程度!太子二字犹如千钧重物, 直接砸在了她的头顶, 险些让她五体投地。她的所有长辈都不曾说过女孩子注定不如男孩子的话, 可是毕竟三纲五常摆在那儿,甘临的幻想里最夸张的也不过是制住咸临,做那幕后掌权的第一人。然而她的母亲却清晰的告诉她, 何必迂回?你就是第一人。
  甘临咽了咽口水,不大确定的问:“能成么?”
  管平波挑眉:“大不了一死, 怎么?不敢赌?”
  甘临摇了摇头, 的确,大不了一死。权力的风暴眼中, 便是她只想做个镇国公主, 亦是钢丝上跳舞,与做太子在风险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有些好奇的问:“妈妈什么时候有此打算的?”
  管平波淡淡的道:“大概你这么大的时候吧。”
  甘临惊愕, 她以为是谭元洲死后才有的, 不由脱口而出:“师父知道?”
  管平波道:“自然,所以他才会拚死保护我。就如鄂州王家的张群一样, 费尽心机来见我, 不过是想为主上求得一线生机。”
  甘临抽抽嘴角,深深感觉自己把谭元洲当父亲着实有点不妥, 这哪里是父亲,明明就是亲娘啊!这么一想, 思绪不留神就岔了道——那陆观颐又算什么?嫡母吗!?甘临晃晃脑袋,把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海,正色道:“所以你不肯让我跟你去应天。”
  “是的。”管平波道,“皇帝跟太子除了在老巢,本就不该同时行动。倘或有个万一,谁来主持大局?此回虽是打着偷袭的主意,但直面姜戎,不定有什么意外。再则你祖父对我颇为忌惮,恐有埋伏。你留在北矿营,便是我不幸罹难,你还可以继续带着人向前走。只要你能达成目标,我亦算登上了宝座。追封的皇帝,亦是皇帝,不是么?”
  甘临有些踟蹰的道:“那我阿爷怎么办?”
  管平波轻笑:“皇位只有一个,你说呢?”
  甘临梗住。
  管平波不理会甘临对窦宏朗的小纠结,而是郑重的道:“古今能成大事者,多半得做得到‘广积粮缓称王’。此事你心里有数即可,还不到昭告天下的时候。我们母女毕竟是女子,不先有成就威望,天下难服。我肖想女皇之尊,便是践踏了三纲五常,天下士子只怕宁愿对异族奴颜婢膝,也不愿对我俯首称臣。常言道:君不密失其臣。若非我前路不明,我亦不会现在告知你,你还太小了。”
  甘临一凛,垂首道:“女儿明白。还请妈妈示下,到底军中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心思?”
  “陆观颐、李玉娇、韦高义、石茂勋、张金培、斐光济等亲卫……”管平波报出一串名字,“以及方坚等老狐狸只怕猜到了。其余知道的,都已经死了。”
  甘临眸色闪了闪:“元宵师姐不知道。”
  管平波虚虚的望着远方道:“她嫁给了李恩会。将来再说吧,横竖她并未担甚要职。”
  甘临低声道:“妈妈不信任孔师父么?”
  管平波笑了笑:“也不是不信任,只是没亲密到那份上。”
  “因为他有异族血统么?”
  管平波摇头:“他就是生了对蓝眼睛,也是汉人。你记着,如果有人认定了自己是汉人,不管他是什么模样,他都是汉人。我不告诉他,无非是秘密太多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
  “后方交给你了。”管平波接着道,“尽可能的多看多学。所谓帝王心术,无非就是实力与人心。我且年轻的很,将来或有别的孩子。你居长占尽优势,却也别太过骄狂。我不会把天下与虎贲军交到一个纨绔的手中。我能肖想做开国太。祖,正是因为你祖父后继无人。倘若你阿爷有我的本事,我也只好叹句时也命也,去后宫做个贤良淑德的皇后了。要知道连武后那般人杰,在面临武家扶不上墙的窘境下,也只能自废皇位,我又算得了什么呢?”管平波平静的看着甘临,“帝王,是权力,亦是义务,能者居之。望你莫让我失望。”
  “是!”甘临一字一句的道,“女儿自当奋发蹈厉,无愧于妈妈,无愧于天下!”
  管平波拍拍甘临的肩,而后利落的转身走下了城墙。
  因伊德尔的试探,管平波不必等应天的消息,就已开始调兵。军队陆陆续续在潭州汇集,这里将作为临时的指挥部,待到整合完毕,一举东进。各处路程不同,抵达时间有早有晚。管平波身处苍梧,自然到的早,还有大量的战兵在陆路和水路上艰难的跋涉着。
  临近初夏,天气转暖,住所不必太过修缮,干净整洁即可。管平波进入主帐,随即李恩会单手拎着一大叠文件过来,详细汇报潭州城内的军政要务。同来的还有孔彰、方坚、白莲等人。此番欲两万战兵去应天,附属的后勤便至少需要三万。五万人同时又对粮草、衣物、药品等物资造成巨大的压力。此外,各级抽调战兵,必然造成当地军屯大片土地无人耕种。可以说,只要是战争,除非以战养战,否则光各项投入便是个可怖的数字。潭州城如今负责的,便是聚集而来的战兵居住生活训练的问题。
  管平波在心里估算了下,大致有个数,便先丢到一边,说起了更为要紧的战前准备。她看向李恩会道:“我们虎贲军从建制以来,各处的驻军便不多。靠的是基层与百姓的联动,以邬堡制保障生活生产。然,如今毕竟不是太平时日,亦不是往常打打山地算完。将来的正面战场上,需要的是集团军作战。我从北矿营出发前,各地已开始征兵。”
  顿了顿,又道,“陈朝固然昏聩,可建朝初期有些制度很值得学习。譬如他们的五军都督府与卫所制便十分合理。五军都督府负责日常京城护卫与战时调度,乃全军精锐;卫所则驻守地方,维护各地秩序与安全。如今我们卫所是有了,五军都督府却没有,趁着眼下的机会,正好补齐。”
  李恩会看了孔彰一眼,笑道:“怪道孔将军的称号与我们皆不同,想是将军欲让孔将军负责‘五军都督府’了。”
  管平波道:“正是。不过我们不消起那么张狂的名字,但作战方式不同,也不宜与卫所制趋同。暂定下了军、司、营、局、旗逐级称谓。除一师二师的战兵外,还有专门的工兵团与炮兵团,皆由孔将军负责,称之为第一军。”接着介绍道,“第一军参谋长由孔将军兼任,镇抚司长为方坚,后勤司长为白莲。他们在你的地盘上,少不得有叨扰的地方,还请彼此担待。”
  李恩会忙道了声应该,思绪便转到了编制上。北矿营早不足以支撑庞大的虎贲军,若非潭州惊变,只怕中军早搬到了潭州。换言之,眼下这支队伍,应该就是管平波早先预设好的中军。虎贲军的敌人既是姜戎,中军必然得扩充,如今的几万人不过是开始。而潭州被毁,无力承担几万乃至十几万大军,管平波真正想要的八成是应天。李恩会心下微动,莫非管平波此去应天,还想顺便夺了窦家的权?
  说完编制,管平波与众人讨论起了如何练兵的问题。孔彰早年便带过几万兵马,可谓年少有为。偏生落到了管平波手里,打来打去都是山地,真是憋屈的想死的心都有。如今总算再次获得了指挥大军团的机会,说话间两眼放光,把旧年的心得一股脑的倒出来与众人分说。
  方坚当年亦是跟着孔彰的人,后勤上的细节亦说的头头是道。唯有白莲经验略有不足,毕竟曾经只是小规模起义军,纵然各方面都有涉猎,到底不曾担过几万人的吃穿用度,说不紧张是假话。但任何一个敢于造反的人,莫不是野心勃勃。白莲好容易因和李乐安合作的好,在攻打巴州时表现突出,才被跃升至如今的位置,岂能退缩?遂虚心请教几位同僚,帐内登时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管平波并不多话,她只是在话题歪楼或众人钻牛角尖时及时阻止,让讨论沿着既定的轨道进行,以免浪费时间。至于过于细节的东西,就不必拿在大会上说了。各部门开小会,或几个相关的人员组织起来细究更有效果。甘临立在管平波身后,聚精会神的听着。囿于年岁和阅历,多半听不大懂,只好囫囵吞下,记在心中,只待日后慢慢领悟。
  四月初一日,郭昊空回到了京城,将如何策动管平波之事面呈于伊德尔。同时,苏小小抵达应天,凭借着虎贲军驻于应天的暗桩,砸下无数银钱,买通太极宫中的太监,秘密见到了窦宏朗。
  四月十二日,贺赖乌孤于海右郡收到了伊德尔之命,立即出兵南下。
  四月二十五日,楚朝吴郡北线战败,贺赖乌孤势如破竹,连克几州,直到应天以北二百里处,才被张和泰联合其弟张和顺率领的水军截下。
  然以步制骑何其残酷?张和泰纵然在虎贲军学了不少练兵的法门,抵御精于马术的姜戎亦是举步维艰、伤亡惨重,不断往京师求援。
  前线战况胶着,姜戎踏着楚朝将兵的尸体前进,同时把吴郡北部劫掠一空。大量的难民涌入应天,惊的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征兵的告示一封急过一封,连江淮、浔阳、江南几郡的义士都纷纷跑去前线支援。可惜乌合之众,终难挡姜戎之威势。五月十九日,贺赖乌孤突破张和泰的防线,直扑应天!
  金吾卫指挥使马蜂拜别窦向东,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城迎战。五月二十七日,马蜂战亡;六月初四,高大山战亡;六月初七,刘耗子战亡。昔年八大金刚死亡过半,应天再无主动防守之力,唯有龟缩内城,应天彻底被围。
  想着赵俊峰结局的窦宏朗几乎吓疯,抓着苏小小的手道:“你们虎贲军的暗桩在哪里?快与我送信给平波!”
  苏小小竭力镇定的道:“殿下快写,记得用印。”
  窦宏朗提笔就写求援信,是格式也不要了,称呼也没有了。一张信纸上只有墨迹淋淋的四个大字:“平波救我!”
  苏小小赶紧收好了信,托付给了伪装成难民的夜不收,火速往潭州送去!望着夜不收远去的方向,苏小小抑制住双手的颤抖,心道:“将军,你真的会来救我么?”
  第232章 僵持
  第29章 僵持
  京师被围,张和顺果断于水路上截断了贺赖乌孤的补给, 企图逼退骑兵。然而来去如风的骑兵何惧后勤?他们本就有以战养战的风俗, 在此时更是发挥到了极致。掘地三尺般的劫掠, 竟是把好端端的太湖平原逼出了吃树皮啃草根的景象。
  楚朝上下心惊胆战, 不住有朝臣劝说窦向东“西狩”。然而窦向东知道, 一旦改朝换代,朝臣或可变节,皇家却从无生机。陈朝皇室的湮灭犹在眼前, 故而他反倒比朝臣们更为镇定。他既敢造反,便知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何况城中存粮丰沛, 坚守应当不是问题。
  然, 后手不得不留。窦向东悄悄命人把孙子们带到跟前,浑浊的眼仔细看过每一个孩子的脸。长房血脉断绝, 如今孙辈中最年长的为二房长子窦怀望。窦向东对窦怀望招招手, 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缓缓道:“我随后安排人送你们出城, 你现是大哥了, 要担起大哥的担子,照应好弟妹们。”
  城外的厮杀与接连不妙的战况, 让窦怀望心生惧意, 颤声道:“嗲嗲,我们挡不住了么?”
  危急关头, 窦向东没有对孩子们粉饰太平,而是平静的道:“或许姜戎难以南渡, 然应天的确是危在旦夕了。送你们走,也是以防万一的意思。”
  窦怀望无助的看向父亲,窦宏朗素来胆小,苦涩的笑了笑,说不出话来。窦崇成也是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二子一女,或许这一次分别,就是永别。
  战报一层层的传入,窦向东没太多的功夫与孙子们述别情,从案几上拿了封信塞到窦怀望怀里道:“你们且在江边躲上几日,万一城破,不要耽搁,立刻带着弟妹承船往苍梧去。”
  窦怀望怔了怔:“苍梧?”
  窦向东干涩的道:“是,苍梧。把这封信交给你母亲,她会庇佑你的。”
  窦怀望脸色煞白,窦向东提的母亲,正是他的嫡母管平波。他不信才在巴州大开杀戒的嫡母能有多么宽宏大量,但他们的确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逃。窦怀望脑海里略略想了想应天城破、父祖皆亡的惨况,就生生打了个寒颤。
  窦崇成之女窦则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窦家唯一的女儿,比兄弟们都得宠,奓着胆子问:“妈妈她们呢?”
  窦向东没有回答,逃命的时候,女眷皆是累赘。如若带上这帮妻妻妾妾,目标未免太大。他甚至已做好准备,真到了那份上,三个孙子分别叫人从不同的路上走,至于谁能全须全尾的回到苍梧,就看天看命了。
  没有更多的安抚,窦向东拍拍孙子的胳膊,果断的唤来心腹,把一串孩子尽数领走。几个孩子不敢哭,个个含着泪,换上了百姓的衣裳,混在逃窜的难民中,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城。
  城外战况胶着,应天高耸的城墙在接连的袭击中巍然挺立。贺赖乌孤的攻城车一步步推进,又在楚朝将兵的反击下一辆辆倒塌。接连三日,在楚朝的抵死反抗中,竟是寸步难行!
  天色渐黑,贺赖乌孤回营,召集己方将领讨论明日的作战计划。似应天这般大城,守卫只要不胆小如鼠,很难几日之内攻破。古来围城几月不破的比比皆是,贺赖乌孤倒也不着急。待众人落座后,先问:“水路上景况如何?”
  中郎将涉归答道:“他们的水军着实厉害,跑的比兔子还快,我们的炮打不准他们。”
  武卫将军阿豺皱眉道:“他们老在水上窜来窜去,打的好不憋屈!”
  另一位武卫将军乌纥提道:“打下了应天,他们自然就散了。”
  阿豺没好气的道:“应天城那么高,谁知道哪天能打下。现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江南的汉民又狡猾的很,都坐船跑路。水路可比陆路好跑多了,他们家家户户有船,夜里趁我们顾不上,人也跑了,粮也运走了,鸡鸭都没留下几只。”
  贺赖乌孤抬手阻止了阿豺的抱怨,淡淡的道:“放心,饿不着你们。且先说说明日如何打?攻城车已坏了半数,姓窦的可不像姓赵的地盘小,不日江淮、浔阳就有援兵,越拖越麻烦。”
  乌纥提皱眉道:“圣上不是说苍梧那边答应夹击么?”
  阿豺嗤笑:“汉人的话你也信。”
  贺赖乌孤正欲说话,突然营外接连几声巨响,斥候出营查看,却见爆炸之处距离营地颇远,皆是莫名其妙。待小心翼翼的探过去时,才发现在营地与应天城墙之间叫炸药炸出了好几个大洞,立刻回报于贺赖乌孤知道。
  贺赖乌孤冷笑:“几个洞便想阻了骑兵冲击,也太异想天开了!”
  谁料楚朝并不止炸几个洞,而是沿着洞挖起了壕沟。隔得老远就听见叮叮当当的挖土声,贺赖乌孤只好派人驱赶。可夜里不如白天,火把照明有限,楚朝军队东挖一个坑,西挖一个洞,有骑兵来便在地上滚上两圈,便不知躲哪里去了!两拨人马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另一头又有无数一窝蜂呼啸而来!正是张和泰的残部回京驰援!
  一窝蜂工艺简陋、造价低廉,虎贲军早是水力驱动的流水线半自动化生产。此物准头不佳,早在陈朝立国不久便逐步淘汰。管平波满心想的是往前狂奔,这等落后产品十分大方的分享给了窦家。张和泰已无力组织正面冲击,索性夜袭。一窝蜂杀伤力有限,却是声响奇大!哪怕杀不死几人,也要闹的姜戎战兵睡不好觉。前头炸药不停的响,后头一窝蜂不住的轰,只把姜戎的将兵烦的想杀人。
  贺赖乌孤征战多年,这等小把戏岂会放在眼里?亲自披上战袍,带着精锐策马出营,于六百步外,借着对方夜里火把的照明,砰的一声,正在点一窝蜂的战兵应声倒地。姜戎骑兵顿时兴奋的叫好,个个抽出弓箭,把操控一窝蜂的楚朝战兵当做夜间的猎物,杀的惨叫连连。
  不过半个时辰,张和泰派出的战兵便损失了小半,只得撤回;而前方挖战壕的亦是被两队交叉巡视的逼的再无法动手。连头到尾不过交战到子时,全然没达到目的。张和泰脸色铁青,深恨自家没有骑兵,而一窝蜂射程又太短,无法在船上进行袭击。应天意义非凡,姜戎步步紧逼,几夜未眠的张和泰没有半分睡意,焦急的在营帐里来回踱步,绞尽脑汁的想应对计策。
  六月初十,炽烈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姜戎营地炊烟袅袅,抓来的奴隶被驱赶进连夜赶出来的简易攻城车,预备下一轮的进攻。攻城车后是陈朝投降的炮兵,他们推着佛郎机,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艰难的前行。
  窦向东登上城墙,城墙上的火炮骤然开火,姜戎的攻城车队霎时被轰的支离破碎。鲜血在空中犹如烟花般炸开,贺赖乌孤在后方看着奴隶们迅速消耗,无动于衷。佛郎机吱呀吱呀的又推进了五十步,突然,车身一歪,噗通掉进了个大坑!紧接着惨叫在坑底响起,坑中竟是埋了利箭,这组炮兵顷刻间死伤了大半。不待贺赖乌孤反应,佛郎机又接连掉下了好几台。原来昨夜李运指挥挖壕沟,居然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便是此刻,地底下还有人源源不断在挖土,只等时机一到,壕沟布上三圈,便是贺赖乌孤骑兵再强,又有何惧?
  贺赖乌孤很快便想明白了其间关窍,哈哈大笑道:“窦家有两把刷子!继续打,他不肯投降,我们便围点打援,看他能撑多久。”
  窦向东亦在墙头大笑,鼓舞将士道:“姜戎被我们断了后勤补给,他们的马鞍里藏不了几块肉!诸位再坚持十来日,饿也饿的他们跑了!”
  被打到家门口的楚朝将兵可谓背水一战,士气不得不高昂,连带地底下挖壕沟的速度也快上了不少。
  可惜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于贺赖乌孤而言,奴隶再怎么死都不心疼,坍塌的壕沟上硬是叫他架起了厚厚的木板,两拨各为其主的汉人在应天城郊打的你死我活。又二日,应天的城墙终于进入了姜戎炮兵的射程之内,缴获来的佛郎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炮弹一颗颗打在应天的城墙上,引得大地跟着震颤不止,墙体的裂痕让楚朝的将兵精神绷到了极限。
  雪上加霜的是,伊德尔同时下令对淮阳郡发起了袭击,最近的淮阳无法驰援。而素不擅战的江南驻军,在姜戎骑兵面前不堪一击!贺赖乌孤一面有条不紊的进攻着应天,一面好整以暇的溜着援军。优势逐步向姜戎倾斜。
  看着一张张战亡的名单,太极宫内的空气几乎凝固。西狩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场的皆有妻儿老小,几个愿意去死?窦向东却是咬牙道:“我们走了,留下这满城的百姓,叫姜戎践踏么?”
  窦崇成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窦向东瞪了儿子一眼,暗骂了句蠢东西!此时此刻,他们就是怕的想尿裤子,也得装出个英雄好汉的模样。当日选择定都应天,正是因此地文风昌盛,意义不凡。以华夏正统为号令,南方大大小小的起义军尽收麾下。然而世间从没有百利无一害之事。窦家一群草莽,如何得的人心!?有了危险,便弃大义不顾,人心立刻十倍反噬之!大义的旗帜倒下容易,再竖起来何其艰难?何况姜戎攻打应天,他就“西狩”,那姜戎攻打淮阳,又如何?继续丢盔卸甲,一路南逃至逃无可逃,把偌大的天下,拱手让给异族么!?
  窦向东冷眼扫过殿中,声如寒冰的道:“你们休只记得赵俊峰做了太监,就忘了蒋孝勇被砸扁的脸!我告诉你们,姜戎朝堂上的内阁六部,不过是给婊子立起来的牌坊。他们的婊子够多了,不差你们几个。覆巢之下无完卵,我窦向东逃了,你们有没有能耐再寻个新君?你们有没有本事再举起匡扶华夏的大旗?宋亡时十万军民崖山跳海,是对赵家誓死相随,还是天下之大却无立锥之地?你们以为铁蹄之下,能有侥幸?你们不怕子孙永生不得出仕,我还怕世世为奴、代代为娼!”何况他尚有后手,并未到绝境。
  朝上鸦雀无声,良久,左都御史顾士章出列道:“臣愿与应天百姓共存亡!”而后稀稀拉拉的响起了几声应和。
  国舅兼兵部尚书肖铁英嗤笑:“孬种。”武将差不多都上了战场,留下一群不中用的文人变着花样犯怂,要脸不要脸!
  林望舒面色不虞,死守并不能代表什么。南北对峙,打的是持久战。京城不丢最好,实在不行,图谋日后,自然比死了强。一味逞强,将来又待如何?陈朝盘剥多年,国力衰微,而今的楚朝的确不是姜戎的对手。暂避锋芒又如何?然窦向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身为首辅,再做缩头乌龟便不大相宜。只得硬着头皮道:“家乡父老不可负,臣亦愿随圣上死守应天!”
  林望舒的号召力非顾士章可比,朝堂上的声音总算洪亮了许多。
  窦向东点了点头,露出残酷的笑:“诸卿深明大义,很好。不枉费我特特派人将诸位的亲眷接入宫中,以免受战火侵扰。”
  朝中众臣齐齐变色!窦向东大手一挥:“城墙未破,山河依旧,诸卿请各司其职,务必齐心协力,助前线将兵一臂之力!”
  第233章 地道
  第30章 地道
  窦向东忽然扣留众臣家眷,并非专程添堵的。作为外来户, 尽管做了皇帝, 对江南却只能间接控制。江南不比别处, 几大家族盘踞时日太长, 窦向东常常感到力不从心。如今姜戎打到了家门口, 再不能缓缓图之,唯有雷霆手段。不理会朝臣们五彩缤纷的脸色,窦向东冷静的道:“姜戎打仗, 鲜有后勤补给,故他们喜欢速战速决。李运挖的壕沟已见成效, 贺赖乌孤至多再撑几日, 便要班师,应天就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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