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如今大海回来了,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江逸上前两步迎上去,关心地问:“大海你没事儿吧?山上怎么样?”
“小逸别担心,我好着呢!”大海笑着拍拍胸脯,又有些心疼地说,“咱们的枣树挖过根、培过土,结实得很,刮倒的都是些小榆树、小槐树,原本就不成材,这倒没什么,只是树上掉了不少枣子,怪可惜的。”
江逸笑笑,反过来安慰道:“你可别觉得心疼,我跟你说,现在掉了反而省了咱们的事。”
大海和苏云起对视一眼,不解地问道:“这话怎么说?枣子不是越多越好么,怎么掉了还是好事?”
江逸故作神秘地笑笑,解释道:“你想啊,一棵树就那么大,土里的营养也就那么多,如果一个树枝上果子太多,相互争抢营养到最后反而都长不大、长不好,没准还会把树枝缀折。现在掉的那些八成都是弱的,留下来的肯定能长得又大又甜。”
大海觉得江逸是在拿话哄他,一听就乐了,“这话让小逸一说还真有那么些道理,得了,倒是我白担心了。”
江逸有些不乐意,把嘴一撇,“这可不是说不说的问题,本来就是那么回事。不信你就看着,若是明年这个时候不这雨,你们全都得跟我去山上‘数果’。”
大海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苏云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拉着江逸进屋去了。
小六从角落里钻出来,不怀好意地撞了大海一下,幸灾乐祸地说:“二哥,没想到你也有被老大瞪的时候啊!”
大海面色不改,理直气壮地说:“你瞎呀?老大分明是对我笑来着。”
“呵呵,”小六干笑两声,说,“那我预祝二哥天天能让老大对你那样笑!”
“你——”大海伸出手,作势要打。
小六像个兔子似的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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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儿沟又发生了一件轰动十里八乡的大事。
就在挨着河道的村子被水淹了,大伙愁眉苦脸饥肠辘辘的时候,江家学着城里大户的作法,在枣儿沟村口的官道旁设了一个粥棚。
粥棚里支着两个大锅,锅旁堆着干燥的柴禾,架子上摞着一袋袋粮食。
村里的男人们不断从山上扛下尚带着水气的断木,现场劈了铺在太阳底下晾晒,女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淘米、洗菜、刮鱼鳞。
江逸作为大厨,负责在水烧得差不多的时候,把米粒、鱼肉和蔬菜依次放进锅里,洒上盐,熬成一锅鱼肉蔬菜粥。
江贵一边搅着大勺子一边开玩笑,“小逸啊,你说你做得这么好吃,咱们一辈子都没吃过。不然待会儿做好了,你先救济救济我呗?”
江逸白了他一眼,笑眯眯地不说话。
江贵却“啊——”地一声,后背狠狠地挨了一棍子。
江贵凶神恶煞地回头,三叔公刚刚把拐杖收回去。
江贵一下子就蔫了,嘴里告饶道:“三叔公,我跟小逸说着玩儿呢!”
三叔公沉着脸教训道:“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混话都敢往外说!”
“呵呵,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江贵灰溜溜地拖着勺子转到了远离三叔公的一边,顺便还对着江逸磨了磨牙,小声道,“行啊你,看见人来了也不说一声,看待会儿我怎么收拾你!”
江逸偷偷作了个“活该”的口型,转头就向三叔公告状:“三叔公,贵哥说等你走了他就收拾我!”
三叔公板着脸跺了跺拐杖,扬声道:“我看他敢!”
江贵只得苦着脸陪小心,“我不敢、不敢。”
江逸得意地哼了一声,咧开嘴笑了。
三叔公看着孩子们闹,心里也高兴,他摆摆手叫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人把车上的粮食一袋袋地抬到架子上。
江逸这才注意到,三叔公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整整两大车粮食。
“三叔公,您这是……”江逸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三叔公拍拍江逸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逸啊,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祖坟上都要冒青烟的,多的族里拿不出来,这几袋子东西是大伙凑的,就给你当个添头。”
江逸连忙推辞道:“三叔公,今年年景不好,族里也不富裕,我们家粮食多,不然也不敢揽下这个事儿。您看大伙把手头的事都放下,整天忙着砍柴捉鱼,就已经帮了大忙,实在不用从牙缝里挤粮食了,倒叫我过意不去。”
三叔公摇摇头,“小逸,你家有是你家的事,族里拿出来的这些是大伙的心意,你只要知道,以后只要是这样的好事,大伙都不会叫你一个人忙活就成!”
江逸笑笑,眼睛没由来的变得湿润——原来,善意是可以传染的。
到了吃饭的时间,衣衫褴褛面色疲惫的人们从各处赶来,拿着饭碗排队盛饭。
没有桌椅他们就靠在树上、蹲在地上吃,没有筷子,他们就用嘴吸、用舌头舔,直到碗里没有一个饭粒。
没有人拥挤,没有人哄抢,也没有人卑躬屈膝。锅够大,饭够多,即使来晚了也有得吃。
站在他们对面盛饭的人和他们一样都是农家汉子,穿着一样的粗布衣服,端着一样朴实憨厚的笑容。给他们打完了饭之后,枣儿沟的汉子们也顺手给自己盛了,照样三五成群地蹲着吃。
这样那些原本怀着忐忑之心到来的人安心了许多。
不知是谁开的头,从第二天开始,这些人来时就不再空着手了。或者是一篮子野菜,或者是几枚鸭蛋,甚至有个带孩子的女人拎来了两只鸭子。
无论是什么江逸都笑眯眯地收下,不嫌弃,不推辞。他心里很清楚,他收下的不仅仅是这些东西,还是村民们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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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之外的天坑旁,于家寨的人正在做饭。
冒着浓烟的火堆上架着一口形状古怪的铁锅,是他们费了老大的劲儿从沙石下刨出来的。
二毛娘叉着腿坐在一块长条形的石头上,正在用刀剥兔子皮。
几个妇女以类似的姿势坐在她不远处,有的在择野菜,有的在尝试着生起第二个火堆。
二毛娘不耐烦地瞥了眼跟前的人,没好气地说:“丁雷,我说你在这儿转悠半天了,你不累我也看累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别耽误着我做饭。”
丁雷终于张口说道:“大嫂,我听说山那边的江家在村口设了粥棚子,粥里有菜也有肉,不然咱们也去要点儿?”
二毛娘翻了个白眼,“人家那是给没吃没喝的人准备的,咱们这儿有水喝有肉吃,你有脸去要?”
丁雷不死心地说:“说好听点是有肉吃,就这么大点的兔子几天才能打着一个?一人才分几口?你能沾到了肉星不?”
“不是还有鱼吗?趁着水位还没趁底退下去咱们多捞些,吃饱不敢说至少不用生饿着。”二毛娘坦然地回道。
丁雷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我说你就别一天到晚东想西想了,好好逮兔子捞鱼是正经。”
丁雷眼瞅着没了转圜的余地,不甘心地握了握拳头,甩手走了。
二毛娘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于婆婆刚好坐在她身边,低声说道:“我担心这丁雷的心思恐怕不简单。”
二毛娘抿了抿嘴,回道:“嫂子,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几天我叫人盯着他,不叫他再跟山外面的人接触了。”
于婆婆点点头,微蹙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第117章 被掳
朝廷的救济粮直接从府库里调配出来,一斤不差地分到了灾民手里。不得不说,蔚州百姓碰上了个好的父母官,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粥棚渐渐没人来了,枣儿沟众人这才恢复了正常的劳作。
江逸为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帮忙,到临村买了一整头猪,叫人帮忙杀了做了个大席,好好地请全村男女老少吃了一顿。
之后,江逸终于有了时间也有了心情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其实就是玩儿。
他贿赂着谭小山做了十几个矮矮胖胖的小木桶,安了带着气孔的盖子,专门放小鱼小虾。
最好的捕鱼时节已经错过了,如今河里能逮到的就还剩下些个子小又精的,泥鳅倒有不少。
随着下游的河道被清理干净,上游的水位渐渐恢复到以往的样子。
江逸天天领着孩子们光着脚丫到河滩上挖泥鳅,挖着了就装到小木桶里,拿回家沾着白面炸了吃。
村民们见江逸玩得开心,全都有不约而同地装作很忙的样子不再靠近河边,把那一片的泥鳅都留给江逸挖。
一天两天江逸看不出来,三五天过去他也觉察出了大家的好意。江逸特意去说什么,只是有意识地多捉了些,让街坊四邻都能尝个鲜。
这天,江逸像往常一样,在炕上睡饱了又赖了半天才爬起来。
他胡乱洗了把脸,推开门,发现小宝、小十三、乌木、谭小山四个人正排成一排坐在他屋子门口的台阶上。
“逸哥,你醒了?!”小宝原本等得有些蔫,看到江逸的那一刻瞬间满血复活。
“你们起得挺早啊,吃饭了没有?”江逸丝毫不觉得是自己起晚了。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响亮地回答:“吃了!”少年们则是一如既往地沉默。
江逸摸摸这个脑袋,又摸摸那个,摸到乌木的时候被躲开了。
江逸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高冷少年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
小十三机灵地凑上去,把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塞到他手底下,“爹爹,摸小十三……”
“逸哥,小宝也给摸!”小宝也吵着凑上去。
“真乖!”江逸一手一个,捏捏小脸摸摸头皮,好好地疼爱了一番才把俩小孩放开。
乌木趁这个工夫到厨房里给江逸拿来早饭,直接摆到了台阶上。
江逸也不计较,洗了把手就抓起馒头开吃。
“对了,今天怎么就你们几个?阿大他们呢?”江逸一边喝粥一边问。
“大海叔叔带阿大哥哥他们上山捉虫子去了,让我们留下来陪爹爹玩儿。”小十三一本正经地回答。
江逸撇了撇嘴,说得他跟小孩子似的。
“你父亲呢?”江逸指的是苏云起,这是他们一家人商量之后的叫法。只等着他跟苏云起领了婚书,小十三就会正式过继到他和苏云起名下。
“父亲和爷爷们去县里了。”小十三脆生生地说。
江逸愣了一下,“他们一起去的?”
小十三点点头,“父亲赶着马车,大爷爷和小爷爷都坐在车里。”
江逸有些纳闷,昨天苏云起也没提今天去县里的事儿啊?
“逸哥,今天还比赛么?”小宝在一旁提着小水桶一脸期待地问。
“比呗!今个儿他们都不在家,咱们还不得玩个痛快?中午逸哥给你们做好吃的,泥鳅小鱼丸,怎么样?”江逸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愉快地做着打算。
“好!最爱吃逸哥做的!”小宝高兴地直拍巴掌。
小十三眼睛也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