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周爱菊念着四房没有个婆娘操持,她那置办年货的时候,就特意给四房也办了一份,虽然不多但也够他们爷三儿过个年。
安安看了看超市里面的货物,尤其是那柜台的档口处,一箱子一箱子的熏腊肉,还有灌肠,野鸡野鸭也不少呢。
她想了想一样拿了一点出来挂在房梁上。
若是老父亲问了她就说是从山上猎回来的,自己给收拾干净了,挂了起来。
顺带又给家里的米缸,添了半缸子的米,还有面袋子也装了不少。
家里只有两个爷们的好处就是爷们心大,压根不会管家里还有多少吃的。
冬冬是小,有的吃就行。
顾卫强势饿不死都行,所以说不愧是爷俩。
这也就方便了安安从超市里面跟个仓鼠一样,往外搬填补家里的仓库。
至于花生瓜子那些,她每样都拿了一些出来,都是捡着农家户有的东西才敢放出来。
睡之前,看了下满满的米缸和面袋子,还有不少肉啊!
干货啊!
安安哼着曲子用着羊奶洗了个脸,敷了个面膜,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临睡过去还在想,亏得这超市跟她一块过来了,不然天天要吃糠咽菜了,这日子可咋过啊!
隔天,安安提着从超市里面拿出来的卤鸡,去了一趟华子叔家,之前欠了人家好几个人情,现在她会在山上打猎,华子叔一家都是知道的,倒是没啥隐瞒的,从超市里面拿出的食物,也好找好了来源。
卤鸡安安是用房屋后面的芋头叶子包的,热气腾腾,油光闪闪的卤鸡,配着那嫩绿的芋头叶子,看起来倒是颇为美味。
可把顾冬冬这个小馋猫给馋着了,硬生生的在家里,一个人吃了半只鸡,摸了摸饱饱的肚子,把剩下没动的半个一块从窗户里面递给了周爱菊,这会不早了,周爱菊又是闲不住的,她一早上把家里的鸡都给伺候好了,又去了自留地,把剩下的半块地给翻了翻。
打算在种一茬子的春白菜,估摸着地里面的白菜,过完年就基本吃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这春白菜刚好接住上一茬,这年头,家家户户吃不起肉,吃点小青菜配着包谷面,大家都还是吃的起的。
她忙活了一早上,刚进了里屋,就听见小孙子一阵喊,“奶,看我这里。”,周爱菊单独住的这一间屋子并不大,跟顾书那间屋子打小差不多,就一张小小的炕,再加上一个她当年陪嫁的木头箱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四方桌,两把椅子就算是她全部家当了。
周爱菊拿起桌上的搪瓷缸,里面放着温水,她喝了一气儿,这才看向小孙子,“冬冬,咋的了?”
冬冬把剩下半只卤鸡给包了起来,一块从窗户口递了过去,“奶,我姐去华子叔家了,她让我把这卤鸡给您,这是我姐自己做的,可香了。”,小豆丁还砸吧了下嘴,满是回味,他发现自家大姐手艺越来越好了,而且一大早能吃到肉,这小孩儿可开心了。
感觉跟顿顿过年一样。
周爱菊摆了摆手,死活不接,“你们自己留着吃,奶吃过早饭了。”,喝了大半碗的包谷面糊糊配着酸菜,倒是很开胃。
冬冬急的跳脚,从桌子腿那搬了个小板凳,踩了上去,生气,“奶,我姐会上山抓猎物,这都是她抓来的,我们都有吃,这是给您的,您要是在不接,我生气了。”,小家伙生气的时候格外好看,乌溜溜的眼睛,撅的老高的嘴巴,能挂上一个酱油瓶子。
话都说在这个份上,周爱菊也不推脱了,她接过半只卤鸡,打开了芋头叶子,一眼就瞧见了油光发亮的鸡肉,她笑的苦涩,“也就你们姐弟俩,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太。”,可不是这理儿,分家了,老大一家子自己过的都是紧巴巴的,她还时常帮衬一些。
老二一家子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越是分家了越是能看出一个孩子孝不孝顺。
老三一家子全部在县城,自打分家后在也没回来过,倒是每个月的钱,都是有准时让人给捎回来。
唯独老四一家子,不管是小儿子,还是下面的大孙女和小孙子,哪个弄到了好吃的,都会记得给她这个老不死的带一些,让她也尝尝鲜。
可以说,自从分了家后,周爱菊这段时间吃的油水比往前儿一年都多。
以前是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吃在一块,分到每个人手上都没多少了。
周爱菊作为大家长 ,更不可能跟孩子们抢着吃,都是紧着大家伙儿的,把自己放到后头。
这分了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又有老四一家子帮衬着,这伙食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没看到住在东屋耳房的老爷子,瘦的皮包骨,现在连旱烟都不敢大口大口的抽了。
可她这个老太婆,还能隔三差五吃顿肉,吃点桃酥还有乱七八糟的糖啊,果子一类的。
眼见着,她的气色也比往前好了不少。
可把老头子给羡慕的不行,那又能怎么样?
当初老头子自己巴巴的要选二房,现在给二房当牛做马的拾掇地里面,家里面还要负责担水劈柴,可不就跟个老黄牛一样使劲儿往前撑。
至于吃食,还不如以前没分家的时候,老二媳妇王大英,做出来的饭跟猪食没啥区别。
冬冬可是个小人精,他当然看出了奶奶有些不高兴,他咧着嘴,比划着,“奶,以后冬冬给你买大房子住,让奶一个人住一个屋,屋内还有电视机。”,当然,这电视机是冬冬睡不着的时候,安安给他讲的故事,那电视机里面啊!还能有人说话呢!
村子里面还没人买电视机,但是县城里面有,但是冬冬没见过。
完全靠着自家姐姐来形容。
周爱菊听到小孙子这大志向的话,一拍大腿,“好咧,奶奶等着我的小孙孙请我住大房子,看电视机。”
冬冬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把周爱菊给哄的眉开眼笑的。
那边周爱菊拿到了半只卤鸡也没舍得吃,把在厨房担水的老头子喊了进来。
顾老爷子看到这半只鸡,眼睛都亮了,他问,“哪里来的?”
周爱菊坐到椅子上斜睨他一眼,“能哪里来的,除了四房那几个孩子,谁还会给?”
两人把半只卤鸡给分了。
顾老爷子拿到了一只鸡翅膀,几次要下口,犹豫,“要不我给顾书送去,他读书辛苦了。”
老太太算是看开了给谁,都不如吃到自己肚子里面,当然四房的那几个除外,那可是老太太放在心尖上的人。
周爱菊欲言又止,哼了一声,“随你。”,也不管旁边的老头子,自己吃了起来。
顾老爷子舍不得,把他的那一份包了起来,拿到了顾书的房间里面。
不多会,二房那边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王大英更是指着老爷子的鼻子骂,“你个老不死的,吃我们的,喝我们的,竟然开小灶自己吃独食?”
顾老爷子要强了一辈子,却被一个儿媳妇指着鼻子骂,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他想到之前说要给顾书带的时候,自家老伴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怕是老伴都知道结果就他不死心。
他面色不善,抄起门后的扫把,一扫把甩在王大英的身上,“你要是在作妖,从我们老顾家滚出去,我让老二休了你。”
吵吵的王大英,立马安静了。
周爱菊听到外面的动静,笑了笑没吭声,这人啊!不跳黄河不死心。
就老头子可眼睛糊了屎的,现在都看不清谁好谁歹。
而冬冬听到二房的吵闹后,他偷偷的从院墙跟儿下的一个狗洞钻了过去,他钻的正是二房的一个柴房,二房的柴房连着四房的厨房,原来是个后院的,分了家就把这墙面给砌起来了。
倒是之前的一个狗洞还一直留着,反正地方也不大,隔壁的人也过不来,顾卫强就没拾掇着巴掌大的狗洞,哪成想自家的小儿子,竟然去钻狗洞去了,冬冬缩着身子钻进去后,龇牙咧嘴的晃了晃身子,墙面擦着背了,可真疼!
不过他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柴房笑的狡黠,带着一股子的机灵劲儿,冬冬手脚并用,借着满屋子的柴火爬了上去,爬到了顶部时,就露出了大片的空出来地方。
因为是柴房,屋子砌的是那种四面通风的,尤其是放柴火的最上面是空着的,冬冬爬到最上面的地方头往外一伸,就能看到在厕所的王大英。
他一只手稳住了墙面扒着让自己不掉下来,另外一只手摸到口袋里面,摸出来了两大把的土坷垃,往厕所一丢,王大英在蹲厕所的正关键的时刻,哪里想到从天而降不少土坷垃,砸的她没回过神来,提着裤子就骂,“哪个王八羔子啊?蔫坏蔫坏的!”
冬冬藏到柴房不敢动,等王大英骂完了,听着她好像又蹲了下去,这才开始第二次攻击,把放在柴火堆里面的毛辣子给拿了出来,一股脑的往茅厕里面倒去。
倒完就跑。
等他回到自家屋里,就听见茅厕那边一声尖叫,那毛辣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沾着皮肤可疼的很,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三只,就是太少了不够用,这才先放了一波土坷垃,接着才是三只毛辣子。
听到自家二伯娘惨叫,冬冬露出了咧了咧嘴,喃喃自语,“姐,我给你报仇了呢!”
确实这会王大英是挺惨的,第一次那土坷垃撒了一大把在头发里面,但是啊!人有三急,这会正是关键时刻,她以为是外面的孩子皮,不小心弄到了茅厕里面,这也没注意继续蹲着。
哪里成想接下来却是毛辣子,这掉到了脖子里面,摸都摸不出来,火辣辣的钻心疼啊!还没好的肿脸,脖子也一块再次肿的没法见人了啊!
王大英是提着裤子往厨房奔,打算让自家孩子帮忙看下这脊背后面到底是怎么了。
她这会臭烘烘的,孩子也嫌弃啊!首先是顾书直接捂着鼻子出了门,再是顾双直接哇哇叫,“妈,你咋这么臭啊!臭死了,快走开!离我远点啊!”
王大英脖子疼,脊背疼,现在这会啊!连心都是疼的啊!
偌大一个屋子,就剩下顾单一个人,他老老实实,“妈,你这是怎么了?”
王大英急的火急火燎,也不顾不得面前这个二儿子是她平时最嫌弃的那个了,直接转了个身子,“你憨货啊!看你妈都难受了这么半天,还不快看下我背进啥了??”
顾单沉默了一瞬间,伸手揭开了王大英的衣服,这才看到她脖子处和脊背已经红肿了一大片,他缩着袖子把手给包了进去,把王大英身上的毛辣子给摘了下来,“妈,是进毛辣子了!”
王大英顿时炸了,她倒吸了一口气,一脚把毛辣子给踩了下去,“哪个黑心肝的货,若让我知道,我揍死他!”,她伸脚的时候,顾单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因为之前王大英正在使劲儿呢!毛辣子从天而降,把她给吓的,一脚不小心掉到了茅坑里面,踩着的都是屎粑粑,不怪顾书和顾双两人齐齐的先逃走,实在是太臭了啊!
农村的茅坑,可不是城里面可以冲水的厕所,那是实打实的五谷轮回之物,而且还一家十几口的,能不臭吗?
王大英显然也回过神来了,老二竟然嫌弃她,她垮着脸竖着眉毛一脸的凶狠,把矛头指向顾单,骂骂咧咧,“老娘十月怀胎生你下来,竟然敢嫌弃我???还不快去给我打水啊!你个木头疙瘩,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用的儿子来。”
她丝毫没想到,她十月怀胎的另外两个儿子,从一开始就跑了,唯一一个她嫌弃的儿子,却在旁边默默的帮她把身上的毛辣子给拿了下来。
听到这一阵骂声,顾单闷着头不说话默默的去了厨房,从水缸里面舀了两葫芦瓢的水,接了半盆子放在门口后,若是搁着往常他还会打声招呼,但是这会实在没心情,他直接出了门。
家里只剩下一个臭烘烘的王大英,她喊了好几声顾单,空荡荡的屋子尽是她一个人的回音,她龇牙咧嘴的用着刺骨的冰水勉强给自己擦了擦,只是那味道,可不是那么好消散的,越发觉得不得劲儿起来,索性不管了直接去了灶台,加了满满一大锅的水烧着,打算从头到尾好好清洗下。
顾卫富从外面忙完回来,王大英还在拿着扫把把屋内地面沾着的五谷轮回之物,还没清洗完呢!自家男人就提前回来了。
那一阵恶臭味扑面而来,顾卫富的眉毛都能夹死蚊子,捂着鼻子大声,“这是怎么了?”,说完,就往后退了两步,索性也不进屋子了,直接呆在门口得了。
在顾单面前气势汹汹的王大英,在顾卫富面前,瞬间矮了一截子怂的不行,小声,“不小心碰着屎了。”,还带到了屋里面,这句话她不说,顾卫富也能看到。
顾卫富可真真是被这蠢娘们给气着了,他伸手指着王大英的鼻子,半晌,竟然没骂出话来,显然,他也被这娘们的蠢给震惊着了,这都几十岁的人了,去个茅坑还能带着一身屎回来的人,他敢说整个村子都找不到第二个人来。
他满脸的嫌弃,说话起来也恶声恶气,“快收拾,真真是邋遢的臭娘们!恶心死了。”,就这临出门前还踹了一脚,越发觉得这哪里像个家啊!这明明是个粪坑。
有对比才会有差距,不管什么时候他去郑寡妇那里,可都是十足的干净啊!屋内明亮整洁,连带着郑寡妇自己也都是收拾的妥妥帖帖,哪里跟自家这臭婆娘一样。
或许顾卫富自己都没发现,即使他在怎么谨慎,那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才是最真实的,顾卫富那嫌弃的眼神,临出门的一脚,让王大英心都凉了半截啊!
她跟着这男人二十年,从苦日子一点点走过来,他回来了以后不分青红皂白,不问对错,上来就是一脚,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他哪怕他过问一声,她的心也是暖和的啊!
连她自小嫌弃的二儿子,都知道上来帮她摘个毛辣子,可是她一个枕头上睡了二十来年的人,却一点点关心都没有。
像王大英这种是真真的糙了一辈子,从来不会说像郑寡妇那样过的精细,但是啊!她也是女人啊!在面对自家男人的凉薄的时候,她也会难过啊!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
她心里跟压了一块重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拿着扫把把屋内清了一遍,这才去了灶台把锅子的热水给舀了出来,装了满满的一大盆子,可要比她年前洗澡的水还充裕,她一瓢一瓢的舀水冲洗,直到把身上的皮都给搓红了。
若是搁着平时的王大英还不会这么精细,但是啊!顾卫富临出门的那嫌弃眼神,真真是让王大英怕了啊!她越想越不得劲儿,匆匆的洗完后,把盆子里面水倒到了茅厕里面冲的干干净净,临到了还不忘往茅厕里面啐一口,“王八羔子!”,别让她揪出是哪个缺德的玩意儿,这样害她。
收拾完了以后,王大英从鸡窝里面捡来了十多个鸡蛋,这都是之前攒着的,自家舍不得吃一直放在鸡窝里面让鸡有个念想到时候好在下蛋。
现在分家了,二房的食物有她在管着贴补娘家的时候也更大方了,想了下又把之前分家得到的一块腊肉给装在篮子里面,还有一斤细白米,满打满算,竹篾编的小篮子给塞的满满的,她在上面盖了一层白色的土布,不过这土布显然纺的不好,不少大大小小的窟窿漏光,多少能看见里面装的是啥。
她装完了以后,又从陪嫁的缝纫机下面屉子里面抽出了一个小布包,拿了五块钱出来,要说啊!王大英这缝纫机是真真的保管的好啊!这都小二十年了,外面还罩着一层土布,里面也擦的亮亮的,还是半新着呢!这缝纫机是王大英当年结婚的时候,娘家给的陪嫁,当时可是轰动一时啊!
当时算命的说王大英命好并不是假话,他们老王家在王家村也是排在前面的,二十年前王大英的父母也是勤快的,当年抄地主家的时候她爸很占了一个大便宜,再加上他爸爸和红卫兵的关系好,在村子里面可是大大的体面啊!
王大英兄弟姊妹六个,她是老六最小的闺女,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二姐嫁到了县城条件是不错的,一直贴补家里,在王大英妈妈,王老太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