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两人皆是深恨孟川仪的人,当即一拍两合。
  杨月娥将月秋的这些钱财都换成了银票,拿出其中的三两千银子,为月秋赎了身子,带到了安宁的宅子中。
  安宁看着这曾经红过一阵的月秋姑娘,她年约十六岁,相貌清纯之中又带着隐隐的魅惑,乌发如漆,肌肤如雪,怎么看都是一个美貌的佳人。只是她相貌再好,那孟川仪在成功勾搭上手,品尝过后就将她给狠狠抛弃了。
  月秋被她的视线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不安地皱了皱眉。
  安宁意识到这点后,对她笑了笑,“接下来几天恐怕就要需要你帮忙了。”在来到州府后,她一直都带着那面具,只有她身边的人和杨月娥知道她的身份。
  月秋听到她这种十分平等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语气,怔了怔,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安宁看着她,说道:“这个可能会牺牲一下你的名声,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月秋苦笑道:“我作为一个妓女,还需要什么名声吗?”
  安宁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下,月秋和杨月娥听了后,眼睛越来越亮。
  两人异口同声:“就这么办!”
  安宁的眼神却沉了沉,陷入了思索之中。
  ……
  大年初十,对孟川仪而言,注定是他恨不得从脑海中删除所有记忆的日子。
  这一天,孟府门前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只见她一身的青衣,身材袅娜,摇摆行走之间有种动人的魅力,让路上的人不由看得痴了,只是当他们的视线落在那女子脸上的时候,又转为了鄙夷。
  那张脸上有四分之一的地方长满了红色的斑斑点点,有的地方甚至有肉块突出,尽管那四分之三的面容看得出是美人,但剩余那四分之一的恐怖样子就足够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这人正是月秋,她脸上这些东西都是安宁用化妆技术给画上的。
  月秋作为曾经的花魁,在宣州这一块也算有不大不小的名气,至少十个男的好歹有一个可以认出她,十个中至少有五个听过她的名声。
  其中一个人便当场认了出来,脱口而出:“这不是迎春楼的月秋姑娘吗?”
  “她怎么会来这里?她脸上那是什么?”
  “真可惜,好好的一个美人,居然就这样毁容了。”
  因为月秋的名气不小,导致原本路过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打算围观一下这位前花魁到底打算做什么,还有一些人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念头围观的,他们可是知道,这孟府的大少爷曾经是这月秋姑娘的裙下之客。
  安宁他们选在初十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一天,正好是孟知府带着夫人孩子外出拜访的日子。虽然整个宣州孟知府的官位最高,但是还有一个致仕的原修雅呀。即使是为了博名声,他们也得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位。
  这一外出,便给了安宁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月秋走到孟府前面,柔柔弱弱说道:“我想见你们家大少爷。”
  门房看到她脸上那些东西,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加上是找他们家大少爷的,想也知道是外头那些不入流的女人,他们早就已经见习惯了。因此两个门房都十分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别在这里挡路。”
  其中一个还推了月秋一把,月秋顺着这力道跌道在地上,抽抽噎噎道:“你们家少爷毁了我一辈子,我要找他负责!”
  听习惯这种话的门房一脸鄙视地看着月秋,说道:“我们家大少爷是人中龙凤,多得是想要攀富贵的人。像你这样的姑娘,我们早就见多了。”哼,还想要他们少爷负责,他们孟府还没怪这些小妖精勾引大少爷呢。
  另一个说道:“就你脸上生得这些东西,我们家少爷也看不上啊。”
  月秋一脸悲愤地看着他们,声音也加大了不少,“若不是那孟川仪,我月秋哪里会得这种花柳病?”
  花柳病三个字,直接镇住了围观群众,也让不少听到这字眼的人,纷纷凑了上来看热闹。
  不少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月秋是得了花柳病啊,难怪原本的美貌被毁成了这样,真是可惜。等等,她的意思是她是因为孟川仪才得花柳病的?也就是说孟川仪也得了花柳病,还传染给了她?
  妓女得花柳病很正常,最多也就是一两天的谈资——这还是看在月秋是前花魁的份上,但倘若是知府大少爷得的病,那可就好玩了。
  围观群众们的眼睛都要比头上的大太阳还要闪亮。
  这两个门房都是孟夫人的人,听了月秋这话,下意识就要为他家少爷洗白,“你别污蔑我家少爷,像你这种楼里出身的人,不干不净的,自己得病也就算了,还推到我家少爷身上,简直罪大恶极。”
  月秋求垂头哭诉道:“迎春楼里的每个姑娘都知道,我只接待过孟川仪,若不是他的缘故,我好好的怎么会得了这脏病。即使他是知府嫡长子,也非得给我一个交代不可。”
  她嘤嘤哭诉,又是个弱女子,很是可怜。
  一些去过迎春楼的人也给她作证,说道:“谁都知道那孟大少爷自己不要的,也不许别人要。所以这月秋姑娘的确没有接待过别人。”
  “就是,我之前一个好友听闻她美色,也想品尝一番,结果还被警告了呢,之后还一直念念不忘的。”
  “嘿,警告得好啊,不然真的上了她后,说不定你那好友也被传染了呢。”
  在这口口相传之中,孟川仪将花柳病传染给迎春楼月秋姑娘的消息越传越广。
  ☆、第五十九章 沈以南送礼,遭遇海贼
  孟家的门房见大少爷的名声都要被这妓女的一张口给毁得干干净净的,连忙就要打她:“你这贱人!居然诬陷大少爷!”
  虎背熊腰的大汉作势要打月秋,月秋则是惊慌地想要躲闪。
  安宁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她早让蔚景和蔚海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之中,见月秋有危险,立刻跳了出来,充当见义勇为的勇士,两个人都将两位门房放倒在地,指着他们骂道:“真不愧是知府的门房啊,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虽然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是刚拳风袭了过来的时候,月秋还是吓得心脏差点跳了出来,她哭道:“我自知蒲柳之身,即使因贵公子得了这脏病,也不曾想过要进你们家,仅仅只是想要讨回一点公道也不行吗?”
  她声音哀婉,听得围观群众越发怜惜,纷纷骂了起来。
  “你们家少爷把人家连累成这样,还不许人讨公道啊。”
  “就是,谁不知道孟大少爷最爱寻花问柳,难怪会得了这种脏病。”
  “这可怜的月秋姑娘,她一开始便是因为被这孟川仪破了身,才在楼里没了价值的。结果孟川仪一转眼就勾搭上月冬姑娘。”在许多嫖客心中,还保留着初夜的妓女自然更受他们追捧。
  月秋哭哭啼啼道:“当初你家少爷口口声声说愿意将我赎出那肮脏地,我才给了他我的身子,结果谁料到会落得被抛弃还得了脏病的下场。”
  “我用这几年积攒的银钱给了认识的朋友,让她帮我赎身,今日上门只是想要讨个公道而已。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是不是对我们这种身份的人的承诺就可以当做过眼云烟?”
  “君既无心我便休,这样无情无义的男子,我也不要。”她从地上站起来,对着那门房骂道:“记住,现在是我不要那孟川仪。”
  说罢,转身离开这里。
  “好!”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即便陆陆续续有人喝起彩来。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佩服这月秋一个妓女,居然会有“抛弃”孟川仪这位知府之子的勇气,另外一部分则是唯恐天下不乱,打算看好戏的。难得能看一州主事家的笑话,大家都是按耐不住的激动。
  另外还有一部分,则是人云亦云。
  蔚景和蔚海在揍那两门房的时候,看似没有用什么力道,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给了一肘子,导致这两人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都没法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秋这个败坏孟川仪名声的人就这样离开。
  安宁听着耳边一声声的议论纷纷,心中很是满意,想必今天过后,孟川仪得了花柳病的消息就会传得满宣州都是。要知道这种方面的流言可是最难澄清的,即使孟夫人对外申明是月秋陷害的,恐怕还是有不少人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说纠缠安宁了,以后孟川仪想找稍微好的妻子都不容易。安宁对此一点都不同情他,在这人使用毒品来操作杨月娥母子的时候,她对他做什么都不觉得过分。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这孟川仪究竟是从哪里拿到这毒品的。按照先前杨月娥和月秋的说法,孟川仪不仅在外头养了两个外室,还用自己的银两为迎春楼的月冬赎身,这些加起来至少也得五六千两银子。孟夫人深知自己儿子喜好拈花惹草的本性,每个月只给他二十两的月钱,其他正常的消费可以走公账。若是要置办外室和赎身,每个月的二十两肯定是不够的。孟川仪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呢?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恐怕同那虞美人有点关系,就为了这一点,她还是让苏大他们留在州府,负责调查这件事。自己则是带着月秋和杨月娥回开原县。在闹了这么一出后,月秋在州府肯定呆不下去的,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易容,乔装了一下,就跟着安宁上路了。
  等孟夫人回来后听闻这闹得满城风雨的流言,气得直接就晕了过去,孟知府也摔了好几个茶杯,下令将孟川仪给打了二十板子。孟夫人醒来后更是让人四处寻找月秋,发誓要让月秋付出代价。
  只是,等她找的时候,月秋早就跟着安宁一起回来安安静静地窝在周家里。
  安宁他们要去京城,月秋则打算跟她们一起出发,路上若是看中了哪个淳朴的小村庄,就直接在那边定居下来。她身上有两千多两的银子,足够置办一份不错的产业了。若是她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上路难免有几分的危险,还不如跟着安宁他们一起。若是没看中的,也可以继续上路,然后靠近京都的城镇留下。她唯一担心的是过去的身份会被暴露,以及她自己本身的户籍。
  安宁既然让她出面,这点小事自然也会帮忙。她找了一趟蔚池,月秋便拿到了一份户籍,上面显示她的家乡是在平和县。
  月秋拿了户籍后便笑了笑,“这倒是赶巧了,我的家乡也的确是在平和县。”除此之外,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每个进入青楼的女子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剩余的几天时间,安宁开始整理起自己要带走的一些东西。贵重首饰、绫罗绸缎和书籍这些皆需要。家里的这些除了留两个守着宅子,其他的也要一起上路。
  她估摸一下,恐怕十辆的马车都装不下。
  其他人家都知道他们即将离开,该告别的早告别过了,基本没有什么人会过来打扰。
  因为行李太多的缘故,最后还是决定走水路,水路比马车要慢上许多,从这里到京城,大概得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王翠翠、雨歌和青芽都留在开原县里,每三个月再将蝶恋花账本寄到京城。安宁也吩咐过她们,若是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去找蔚池他们。她这一年多所建立的势力,一半留在宣州,另一半跟着安宁一起到京城。在京城这种地方,没有自己的小势力,打探消息都不方便,素雨和苏大都跟着她一起进京。至于留在宣州的是一个叫做高井的男子,安宁也让苏大把调查孟川仪的工作转到了他手上。
  这时候作为特权阶级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安宁和周李氏一个县君,一个四品诰命,可以直接坐官船,官船毕竟大而牢固,而且也比自己租的船要具有可靠性,一路上还有四个护卫。沈以行和周慧也算是沾了他们的光,一起出发。
  因为要坐一个多月的船,安宁生怕路上有人晕船,不仅让卫先生准备了不少晕船的药材,她还买了不少的腌橄榄、腌梅子等东西。刚做好的紫苏梅子还带着漂亮的淡粉色,捻一颗放嘴里,酸酸甜甜的清爽滋味在舌蕾间绽开,是避免晕船的好东西。
  因为在船上煮东西不像陆地上那么方便的关系,安宁还做了一坛的酱黄瓜、腌白菜、一箱的咸鸭蛋备用。周李氏见了忍不住夸她想得周到。
  等到十四号的时候,她所有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满了书房和小客厅,只有房间是唯一的净土。
  静静在一个个小箱子的间隙中窜来窜去,好动得要命,一不小心庞大的身躯就这样卡在了两个箱子中间,怎么都动弹不了,只能嗷嗷地叫个不听。
  每次看到他这蠢样,安宁就想揉太阳穴,他真以为自己是狗吗!
  然后小心地将箱子推开,让静静出来。
  静静在她脚旁蹭了蹭,然后躺在地上,四肢朝天,露出自己的肚皮,一副要挠痒的样子,这位才是周家的真大爷。
  安宁念在会同他分开一个多月的份上,忍了!乖乖给他挠痒痒,又梳毛发。
  周家这次既然打算坐船,就不会带上静静,毕竟静静好动,若是在船上乱跑,一个不小心跑水里,安宁都没地方哭去。最后只能交给蔚池,让他同蔚家的一队车队一起进京。静静并不信任陌生人,若是其他人带他的话,说不定会遭受到他的攻击,安宁便让蔚海带他。
  家中这些护卫里,就数蔚海同静静最能玩得来,大概是因为蔚海十分喜爱丢东西让静静跑出去捡的缘故吧。有蔚海看着,安宁也放心点。这四年多的时光,让安宁已经彻底将静静也当做自己的家人来看待。
  在陪静静玩耍了至少半个时辰后,玉容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姑娘,沈二少爷来了。”
  沈二少爷……那不就是沈以南吗?
  “来找我的吗?”安宁刚问这问题,就觉得有些废话,沈以南来周家,不找她,找谁?
  她点点头,站了起来,因为刚刚蹲的久了的缘故,刚一站起,腿还有点麻,休息了一会儿后才好了点。
  她从自己的房间走到正堂,就看见沈以南坐在位置上端端正正的样子,她娘周李氏则是笑眯眯地同他说话,沈以南一边回答她娘的问题,时而露出有点羞涩的笑容。
  虽然他的身份不再是最初那个人人践踏的沈家庶子,只是笑起来的样子却同她最初见到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带着点小小的害羞和干净。现在的他个子开始抽条儿,原本精致的脸也显出了几分少年的风采。
  比起家里一个调皮一个沉闷的孙子,像沈以南这样的才是周李氏心目中最佳的孙子模样啊,加上两家的姻亲关系以及疼惜沈以南过去的遭遇,周李氏待沈以南都比沈以行这个孙女婿更加的亲热。
  “我听你娘说,你现在也要在玉山书院念书,可惜我们都要去京城了,不然你就和聪哥儿他们当同窗了。”
  沈家只有一个监生的名额,落在沈以行身上后,沈以南便索性在那玉山书院念书。
  安宁含笑走了过来,说道:“以南。”
  沈以南怔了怔,随即勾起一个单纯的笑容,“安宁姐姐。”
  周李氏笑道:“这辈分可不能乱了,应该是姑姑才是。”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沈以南喊她姑姑,安宁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连忙打断,“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感觉我都要被喊老了。”
  周李氏摇摇头,她也就是逗逗沈以南罢了。
  安宁笑靥如花地看着沈以南,说道:“玉容说你有事找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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