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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别说了!”盛夏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只是知道这些,那我算是白跑一趟了。”
  冯延看着他起身,看着霍东晖拉住他走出病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对不起。”
  盛夏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你在这里好好享受吧。这是你欠我的。”
  冯延无法反驳他的话。
  铁门在他面前啪的一声合拢。冯延像是被这个画面刺激到,他猛然间跳了起来,扑到门口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小夏,对不起!你原谅我!”
  没有人回答他。
  “是他蛊惑我!”冯延喊着喊着,忍不住号啕起来,“他是魔鬼,小夏,你原谅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他害死自己哥哥,逼死自己嫂子……小夏,你不信去查,你找最能干的人去查……”
  冯延越喊越是绝望,他说这些又有什么证据呢?!
  盛夏回了一下头,“冯延,有句话叫做自作自受。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并不无辜。”
  冯延嚎啕大哭,“你原谅我……”
  盛夏漠然的看着观察窗口里露出的半张脸,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并不无辜。”
  冯延已经哭得形象全无,“小夏,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放我出去吧……”
  盛夏转过身,沉默的跟随霍东晖的脚步往外走。
  冯延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从背后传来,凄厉的像是地狱里传来的回音,“小夏,盛河川是个魔鬼……你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母亲的墓是空的……”
  第42章 臂膀(三)
  霍东晖死命的按着盛夏的胳膊,用一种不容他挣扎的力道拖着他往外走。
  盛夏挣扎不开,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放开……你放开……”
  什么叫他母亲的墓是空的?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说泰莉并没有死?还是盛河川那个王八蛋把她偷偷葬在了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你冷静!”霍东晖在他耳边低吼一声,“不能在这里闹事!”
  盛夏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有一团炽热的血气堵在喉头,整个人都像要炸开一样。
  霍东晖猛地扳过他的脸,用力在他脸上拍了一掌,“冷静!你好好想想,这种事情盛河川怎么可能会让一个不相干的人知道?!”
  盛夏的手脚僵住,整个人都像是颓败了下来。
  霍东晖飞快的瞥了一眼识趣的往前走远几步的小助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冯延想拖着你,他的话未必可信。”
  盛夏靠在他身上,竭力调节自己的呼吸。
  的确是自己不冷静了。因为冯延说的这件事暂时来说是没有办法求证的,他总不可能因为不相干的人一句话就去刨开家里长辈的长眠之地。而且冯延这个人也是不可信的,他有前科。当年他能满嘴谎话的把自己骗进了圈套,如今未必就不会再下个套诱着自己饶过他。
  盛河川是否会救他,冯延自己也没把握,所以才会拼命扒着盛夏。而对盛夏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父母去世的真相——这一点并不难猜。
  盛夏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却渐渐平缓下来。
  “你说的对。”盛夏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先回去。”
  霍东晖隐晦的瞥了一眼身后的病房里仍在崩溃大哭的冯延,一边揽着盛夏快步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想,这冯延现在哭得凄惨,怎么不想想自己是罪有应得?他害死了自己的大堂弟,伤了另外一个堂弟,害了盛夏的同时又间接害死了盛夏的妈妈,他手上沾了那么多的鲜血,却仍觉得自己可怜。
  如果他这也叫可怜的话,当初无辜被关进这里的盛夏又算什么?
  霍东晖不是善心人,也不觉得盛夏辗转把冯延关到这里有什么不对。但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盛夏不是冷血的人。
  盛夏坐进车里,闭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让他在这里住到年底,住到我逃出来的那一天。我就捞他出来,让他按照他本应承受的惩罚去监狱里完成剩下的刑期。”
  霍东晖小心的把他搂紧,“好。”
  “我早说过要一个一个收拾他们,”盛夏靠着他的肩膀,脸色阴影里透着异样的白,“可是看到冯延受着我当日的苦……我并不觉得痛快。晖哥,你说这是为什么?”
  霍东晖摸摸他的脸颊,缓缓说道:“古人相信因果,相信前一世的恩怨若是没有两厢还清,会连累下辈子不得安生。我觉得你做的没什么不对,让他把欠你的这辈子都还清,下辈子清清静静的重新做人。”
  盛夏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我厌恶霍东云的为人,可是为了替自己报仇,却主动找上了他,还亲手奉上冯氏珠宝公司这么一块大蛋糕来跟他合作,就为了换一张精神病鉴定书……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霍东晖没有出声。
  “我错了吗?”
  霍东晖轻轻叹了口气,“做都做了,就别再多想。等到了时间就放他出来。”欠债还钱,愿赌服输,冯延既然亲手做了局,这后果总要去自己去承担。
  “嗯,”盛夏点了点头,闷闷的说:“没有冯家做帮手,很多事盛河川都要自己来。他能做的,无非是让我在临海待不下去,还能有什么……”要知道“summer”的总部和主要的市场都在国外,他在国内只是开了几家专门店而已,就算都毁了,对“summer”的影响也是有限。
  “小心些吧,”霍东晖说:“没下限的人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他看看窗外,霍东云的助理已经跟张副院长说完了话,正朝这边走过来。霍东晖本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和盛夏的关系,但是看看盛夏靠在自己胸前脸色苍白的样子,他又有些不舍得扶他起来。
  这么一犹豫,小助理已经拉开了车门,看见后座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神情怔忪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问道:“霍少,咱们现在是回市区吗?”
  霍东晖点了点头。心想算了,霍东云现在还指望着自己跟他合作,就算拿住自己这么一个把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知道……就知道了吧。
  盛夏从疗养院回来的第二天半夜,“summer”在临海市开设的两家专门店都出了事。店面被砸了,里面的货品有些被人抢走,还有一部分被毁坏了,当晚的值班人员因为躲避及时都只受了轻伤。巧的是附近的监控探头都出了故障。而且这些打砸抢的流氓都做了必要的掩饰,值班人员也没能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盛夏亲自跑了一趟医院,对受伤的店员进行安抚。之后带着谭江亲自去了现场。谭江还是他从霍东晖手里暂时借过来救急的,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盛夏忙不过来,只能跟霍东晖求援。
  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警方已经检查完毕,工作人员正在埋头整理满地的狼藉。橱窗的大幅玻璃被砸了,碎玻璃溅开一地。柜台上摆放的样品也不剩几个,一些没带走的东西都被扔的乱七八糟的。
  盛夏瞟了一眼街道对面尚未开门营业的“盛世”的旗舰店,暗想这人也不烦,总是使出这同样的手段,难道是因为盛河川觉得只有暴力才会让自己对他心生忌惮?
  既然他这么渴望交手,盛夏心想,那就还一招好了。
  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收拾店面的事情有工作人员在做,调度安排有谭江,盛夏自己在楼上楼下走了两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商业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不少人驻足观望,叽叽喳喳的议论,还有人拿出手机来拍照。
  盛夏觉得现在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正要走,就见“盛世”旗舰店的门口走过来一个男人。商业街上人来人往,但不知为什么,盛夏一眼看过去,就有点儿移不开视线。
  这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很高很帅,身材略瘦,白皮肤,黑色头发、五官极英俊……看着有些眼熟。
  盛夏不知不觉停住脚步。
  对面的男人也停了下来,微微仰着头,出神的看着店面上方巨大的标牌,又过了片刻,他转过身,想要过马路的样子,然而一抬头视线却与盛夏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都愣住。默默的对视片刻之后,男人的脸上缓缓笑开。
  盛夏心头一动,霎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然而奇怪的是在过往的岁月中他并没见过这个人,这一点他完全能够肯定。
  男人大步流星的朝他走了过来,盛夏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箱子。很小的箱子,比一包a4的打印纸略大一圈,金属外壳,看上去就像是装着什么重要的物件。穿过路口的时候,他停住脚步让过一位快步赶路的女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派绅士风度。
  盛夏觉得头皮发麻,这男人一笑起来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加鲜明,压得他胸口隐隐作痛。恍惚间他有些猜到这人到底是谁了。
  男人在他面前停住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他,“盛夏?”
  “凯文。”
  凯文微微一笑,“你应该叫我……娘舅。”
  这中文被他说的真别扭……
  盛夏的视线停留在他手里的箱子上,“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这些天他一直在等包裹,生怕哪里出了岔子,估算着差不多还得三两天才能到,却没想到这人会亲自送来。他对这位所谓的娘舅自然是没什么好感的,但到底帮了他的忙,道声谢还是应该的。
  盛夏伸手接过箱子,看了看密码锁,“密码?”
  凯文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你还没叫我娘舅,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盛夏看着他,神情淡淡的,“不敢。能看着自己姐姐就这么被人害死的娘舅,我可不敢要。”
  凯文的神色沉了沉,“给她报仇是你的责任。”
  “那就更没你什么事了。”盛夏冷笑了一下,“密码。”
  凯文无奈的告诉他。
  盛夏走开两步,就听凯文在他身后说:“你不想知道我姐姐年幼时的事情吗?”
  盛夏蓦然心酸,“知道那些做什么?我只知道她想要得到的关爱照顾,在你们的那个家里从来没有得到过。”否则怎么会结婚生子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家里人?她在临海市定居多年,儿子都二十多岁了,却从来没听她说过自己的娘家。
  凯文沉默了。
  盛夏再没理会他。他不知道在这人心里泰莉到底算什么,但是在他的心里,泰莉却是一块碰都不能碰的伤疤。既然泰莉都不再当这些冷漠的亲戚是自己的家人,他也不会为他们多费心思。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招惹谁就足够了。
  但那些真正伤害了她的人,一个一个,谁也别想逃过。
  第43章 证据(据一)
  霍东晖推开书房的门,见盛夏坐在书桌旁边,还保持着他刚才离开时的姿势没有动。书桌上堆着一堆东西:纸质文件、照片、u盘,旁边笔记本电脑也开着,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男人,一个盛河川,另外一个则是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霍东晖走过去,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在他手边,“早点休息吧。”
  盛夏放下手里的东西,向后一靠,叹了口气,“跟我妈相比,我真没用。”
  霍东晖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你是她的儿子,没她能干很正常啊。等再过二十年,说不定就比她更能干了。”
  “看了这些东西,我才知道冯延的话确实不可全信,”盛夏把头向后仰,靠在霍东晖的身上,声音沉沉的说道:“盛河川要拿我逼迫我妈妈,绝对不是为了男女私情。或者说不仅仅是为了男女私情。更多的是为了这些东西。我妈搜集到的证据,足够证明他故意杀人。”
  霍东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盛河川会知道这些,应该少不了那个女人的功劳。”
  能在泰莉和盛河川之间串起来的女人,除了陈婉芳还能有谁?正因为她在泰莉母子出事之前就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了盛河川,所以出事之后,她才能那么顺利就被安排在盛河川的身边,进而厮混到一起有了孩子。
  盛夏想起陈婉芳把凯文的名片递给自己时的表情,暗想她若是知道这里面关联到盛河川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会不会后悔的要吐血?
  盛夏思索了一下陈婉芳有可能知道的东西,随即又摇了摇头。他最想知道的是泰莉被逼迫签下转让股份的文件时,都有哪些目击者。但显然陈婉芳还不够资格参加这种机密事。除了丁浩成,盛夏一时间也想不到还会有谁。但丁浩成是肯定不会说的,至少在盛河川没有倒台之前绝对不会说。
  霍东晖问他,“你想怎么做?”
  盛夏淡淡说道:“当然是交给警方。”
  “现在?”
  盛夏迟疑了一下,“不。”
  霍东晖看着他。
  盛夏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脸颊旁边蹭了蹭,“我本来是打算一点一点把‘盛世’拆开吞掉,但现在我对这个计划感到厌烦了。我没有心情再跟他继续玩游戏。我不想把那么多的时间精力都耗费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不值得。”
  霍东晖小心的帮他捏肩膀,“你想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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