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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她开始慢条斯理的梳头,将一头卷曲的长发一丝一缕梳顺服。
  盛河川也因为她的心平气和而明显的心情转好,他甚至还对旁边的人说了句,“去给夫人泡一杯热茶,顺便请林医生过来一趟。”
  凯文一把抓住了盛夏的胳膊,“她那个梳子……”
  话还没说完,泰莉用一种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抬了一下胳膊。
  盛夏只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手和脸颊之间喷溅了出来,下一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从大动脉里喷出来的鲜血。
  盛河川似乎也被这一幕惊住,直到旁边的保镖拽了他一把,他才踉踉跄跄的退开。
  泰莉的身体扑倒在了那块她珍爱的地毯上,她似乎拼着最后一口气冲着镜头说了一句,“我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你逼迫我儿子的砝码。”
  盛夏眼前一片昏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凯文想要伸手抱住他,一转身却发现霍东晖已经比他早了一步,将哭的稀里哗啦的盛夏搂在了自己怀里。
  屏幕上也是一片鸡飞狗跳,但很快这些混乱就被丁浩成压了下来。他先是将保镖们都撵到门外守着,然后拿出之前备好的股份转让合同,捏着泰莉的手指在上面按了几个手印。一边按着,一边还对盛河川解释说:“有了夫人的指印,签字是不是那么像就不重要了。再说公证那边的人也都已经打点好了,您尽管放心。”
  盛河川没有出声,低着头沉默的看着泰莉浸在血污里的脸。
  丁浩成收好文件,叫进来几个保镖,飞快的嘱咐,“拿毯子把夫人卷好,从顶楼扔下去……”他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保镖动手卷起地毯的时候,盛河川伸手拦了一下。丁浩成忙说:“二少,您就放心把这里交给我吧,我会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尽快回复原样的。你要知道,夫人这个样子……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说得过去。九十九步都走了,不能差在这一步上啊,二少。不,盛总!”
  盛河川听到这个称呼,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挥了挥手说:“按你说的做吧。”
  在他的身后,两个保镖开始动手卷地毯,泰莉的脸也随着他们的动作慢慢转了过来。
  她的眼睛睁着,死不瞑目。
  第三卷 一念一清静
  第49章 风声(一)
  盛河川一大早就觉得眼皮直跳,似乎经手的每一件小事都不顺遂。
  刷牙的时候他被牙膏沫呛了一下,咳嗽得险些呕吐出来。等到洗漱完毕坐下来吃早餐,才发现厨师做的是瘦肉粥和牛肉煎包。这本来是他昨晚自己定下的食谱,但是经过了刚才的一通咳嗽,正是满肚子不舒服的时候,再看见这几样东西就觉得有些倒胃口。让人把早餐换成了红茶和面包,勉勉强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等他出门的时候,又不知怎么,竟然在光光滑滑的台阶上滑了一跤,若不是丁浩成站在旁边扶了他一把,当时就要四脚朝天了。
  等他坐到车里了,一颗心仍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盛河川并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但是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心里还是油然生出了几分不那么美妙的预感。
  早高峰时段照例有些堵车,等盛河川赶到公司,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严桥正等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连忙走过来汇报工作。
  “盛总,何先生今天正式离职了。”
  盛河川顿觉憋了一口气,“他老婆呢?”
  “呃,”严桥想说这件事已经汇报过一次了,见盛河川脸色不好,便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季部长的交接工作已经完成,两天前就不再上班了。”
  盛河川骂道:“他妈的。”
  严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语气仍显得十分平静,“设计部现在能挑大头的人,应该就剩何先生的徒弟谢敏了。不过何先生走之前曾经放话,说谢敏还差点儿火候,当助手没问题,全权负责还不行。”
  盛河川破口大骂,“他说不行就不行?他以为他是谁?裁判吗?!也不看看他刚来‘盛世’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不也跟个落水狗似的……你马上给设计部打电话,让谢敏顶上。她也是名校毕业,拿过奖又跟着何昊做了这么多年的助手,要是还挑不起来,我看她也可以回家去卖炒河粉了。”
  话虽这么说,但盛河川心里什么都明白。他也是从小穿着私人订制长大的富家子弟,怎么会不知道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对于一个品牌的存在意义和价值所在?但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并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而且何昊在跟盛夏见过一面之后就开始消极怠工,现在又干脆利落的拍屁股走人,也实在让他很生气。
  严桥见他发怒,声音不由得放低,“那秋季时装周……”
  “让谢敏负责。”盛河川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她就算以前没当过负责人,跟着何昊这么多年,该怎么做看也看会了吧?”
  严桥不敢替谢敏随便答应,含糊的说了句,“我马上通知设计部。”
  盛河川缓了口气,“她第一次挑大梁,你跟她说,放开胆子去做。秋季时装周就是她的第一次测试,如果她顺利通过了测试,那以后设计部就唯她马首是瞻。”
  严桥点头答应,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却有点儿担心。谢敏这人他也见过几次,她在何昊面前表现的还挺正常挺规矩,跟别人在一起那就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嘴脸。她大概也拿过几个有点儿分量的设计大奖,设计部里年轻一辈的设计师她压根都不放在眼里。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她的人缘并不好。但她自己将这种现象归结于旁人对她的嫉妒,嫉妒她有个好的老师,嫉妒她拿奖等等。反正,严桥见了她,没公事的情况下从来都是躲着走。
  盛河川正在办公室里骂何昊,手机又响了,丁浩成拿起来一看是公检法的一位老熟人,连忙将手机递给了盛河川。
  盛河川漫不经心的听电话,越听脸色越阴沉。
  几分钟之后他挂了电话,神色不定的对丁浩成说:“盛夏怀疑泰莉签字的那份转让股份的合同是伪造的,已经申请了司法鉴定。”
  丁浩成神情中闪过一丝惶然,“这……”
  盛河川沉着脸望向窗外。暴雨将至,阴沉沉的乌云低低压在城市的上空。大风从窗外卷过时发出尖锐的哨音。
  这样的天气,真是让人心烦意乱。
  盛河川一字一顿的说:“一不做二不休。”
  丁浩成顿时心领神会,“盛总放心,我一定给你办的妥妥贴贴的。”
  “小心些,”盛河川扫了他一眼,“别让人再抓住把柄。”
  一声惊雷在头顶轰然响起,风声骤然变大,呼啸着卷起树枝,一下一下抽打着玻璃窗,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陈婉芳惊醒过来,抖着手去摸床头的台灯。
  窗外闪过一道刺眼的电光,陈婉芳在这惨白的亮光中诡异的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她把手收回来,惊疑不定的留神门外的动静,然而雷声轰鸣,窗口又一阵一阵的被树枝抽打,难以分辨走廊里是否真有什么动静。
  这里是郊外的农庄,人少地方大,职工宿舍虽然是平房,但也都是两室的结构,而且各家门前自带小院。陈婉芳的宿舍就只住着她一个人,跟左邻右舍都隔着一段距离,又是这样的天气,哪怕扯着嗓子喊旁人也未必能够听见,真有事的话,找帮手都来不及。
  陈婉芳越想越怕,连忙探身过去把灯打开。
  明亮的灯光冲散了房间里冷森的气氛,她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卧房的门无声无息的被人推开,露出一截黑洞洞的枪管。
  陈婉芳双眼倏地瞪大,一声惊叫尚未出声,门口的人却一头扑了进来,在卧室的地板上摔了个大马趴。陈婉芳这才发现门外还有两个男人。
  敢情这几个人还不是一伙儿的?!
  陈婉芳后退两步,吓得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的拽过床头的衬衣往自己身上套。大夏天的,她睡觉时就只穿着了一件吊带的睡裙,如今一下子进来三个陌生人,顿觉局促。
  后来的两个男人一人守在门口,一人走进来动作麻利的收走了掉在地上的枪,将地上正要爬起来的男人一掌劈晕了,顺便还踹了他一脚。
  陈婉芳发出一声惊叫,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男人有些嫌弃的看看她,“换件能见人的衣服,马上跟我们走。”
  陈婉芳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见她这样,眼神有些不屑,“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过来,你就被这人灭口了。”
  “是……是谁?”陈婉芳大着胆子问他,“谁想害我?”
  男人冷笑,“你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自己最清楚。”
  陈婉芳愣了一下,脸色突然间变得煞白。
  席卷大半个西海岸的这一场暴风雨在天明时分安静下来,变成了绵绵如丝的细雨。
  盛夏站在窗口,隔着雨幕沉默的望着街道对面的“盛世”旗舰店。这几天“盛世”所有的旗舰店都在照常营业,生意方面似乎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但实际上有关“盛世”的流言已经传的满天飞了。
  除了要证明股份转让手续不合法,盛夏把泰莉搜集的证据也一起交了出去。他曾经想过要用盛河川的方式来为自己报仇,但是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那泰莉又何需煞费苦心的搜集这些证据?
  泰莉希望他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屠夫。
  “物证还在鉴定中。”谭江站在他身后,苦着一张脸汇报情况,他本来是被盛夏借过来帮忙的,可是如今“summer”的专门店也重新装修过了,生意也照常开起来了,盛夏居然还不把他还回去,而他那个无良的老板居然也不顾他的死活了。
  “陈婉芳之流都已经做完口供了。”谭江说:“盛太留下的人证的线索,目前只有一个找到了。另外的两个还在寻找中。据说其中一个回了山西老家,另外一个去了南方打工。”
  盛夏点点头,没有告诉他其实泰莉当初从人证这里拿到证据之后,用了一种极其粗暴的办法来保证他们既不会被盛河川灭口,又不会失落于茫茫人海。那就是出钱让他们去外地避祸,但是却在他们身上悄悄埋下了可以被卫星追踪定位的芯片。这也是她从凯文手里得来的东西,至于她是用什么方法让那两位证人没有察觉到芯片的植入,别人就无从知晓了。
  这两个证人的下落目前凯文正带着邦尼在查。
  “盛世的情况呢?”
  谭江说:“目前还算安稳。王元虽然不是他们当中持股比例最高的股东,但他资历最老,所以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盛夏点点头。觉得当初搭上王元这步棋果然没走错,虽然白白分出去珠宝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但这个人所起的作用还是蛮大的。至少像眼下这样的情况,他可以借着王元这个人的身份不动声色的把公司的事情慢慢管起来。
  “你给王元打电话,”盛夏说:“让他务必把股东们都稳住。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我从自己的股份里分出百分之一给他做奖金。”
  谭江瞪大眼睛,心想好大手笔。
  “别以为这是个省心的活儿,”盛夏苦笑了一下,“盛河川早在动手之前就收拢了不少高层。当初公司里的保安我妈还亲手训过,可是怎么样呢?盛河川还不是把正副两个队长都捏在了他自己的手里?陈婉芳说出事的时候,她为了不惹其他同事生疑,也给保安队长打了两个电话,让他们上顶楼一趟。但是直到我妈被他们……也没见一个人上来。”这两个队长盛夏是不打算继续留他们在“盛世”工作了,至于其他的人,他还要好好的筛一筛。
  正说话,电话铃响了起来。盛夏刚接起电话,就听霍东晖大声说:“小夏,盛河川跑了!”
  盛夏愣了一下,“房子外面不是有人看着?”
  霍东晖说:“风太大,你们家那个房子又建在半山腰上,周围本来就树多……”
  “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盛夏微微蹙眉,他只是提出要对合同进行鉴证,证据的事情应该还未公开。以盛河川那种狂妄的性格,哪里就需要逃跑?
  “有人跟他通风报信了。”盛夏冷笑了一下,“这种事……在国内还真是难以避免啊。”
  第50章 风声(二)
  盛河川要跑,肯定不是因为盛夏提出的司法鉴定这件事,很可能是知道了有另外的东西存在:更加直接的物证和人证……不过,也还是说不通。盛河川可以聘请最顶级的律师为他辩护,并不是完全没希望脱罪。
  盛夏怎么都不能相信盛河川会不战而退。他煞费苦心爬上这个位置,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一切,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的丢开?
  “我怎么觉得,”盛夏望着窗外的雨幕,心头的不安慢慢扩大,“他还留着后手呢?我觉得他应该给我挖了一个坑,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坑在哪里。”
  霍东晖也觉得盛河川就算要跑也不该是现在跑,但若是给盛夏挖坑……能怎么挖?他这样想的时候,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极快的闪了一下。
  “会不会公司那边有什么问题?”
  盛夏也担心这个,但是眼下一切尚未有定论,公司的事情他还插不上手,只能嘱咐王元多多留意。除此之外,他也对盛河川能够提前得到消息的事情倍感不安。能够接触到这么重要的证据,想来也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小警察。而这样的一个人,现在是站在盛河川那一边的。盛夏难以确定这个人会在整件事中起什么作用,如果他能左右案子的走向……
  “放心吧,”霍东晖安慰他说:“谁都不傻,如果他意识到盛河川变成了丧家犬,他还会死心塌地的替他跑腿吗?再说咱们这边也不是一点儿办法没有的,我妈已经跟‘浩诚’打好招呼了,他们可是最顶尖的经济案律师。放心吧。”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好久没去看望阿姨了。”盛夏有些内疚。从旗舰店被砸,到南方的库房出事,再到后来凯文的出现……接二连三的事情令他忙到脚不沾地。
  “我妈不会怪你的,”霍东晖说:“等忙过这一阵吧,咱们一起回家看她。”
  盛夏点点头。
  “行了,别瞎想了,”霍东晖说:“我继续找人,你有时间就跟王元和盛觉好好谈谈,公司的事情总要慢慢接上手才行。”
  盛夏挂了电话,暗想盛河川到底是为什么躲了,他又躲到哪里去了呢?
  同一天,几个小时之后,海鼎大厦顶楼宴会厅。
  海荣一走出电梯,就看见不远处的宴会厅门口悬挂着大幅的照片,照片上的一对男女身穿华贵的礼服,都是一脸幸福的笑容。照片上方还有庆祝夫妻俩糖婚的字样,周围点缀着鲜花和气球,显得十分温馨。
  海荣看着照片,心里却浮起淡淡的嘲讽。结婚六年称为糖婚,听上去就甜蜜得很。可是偏偏还有个七年之痒的说法,尤其要命的是,有的人还天生就是爱犯痒的体质,根本都与结婚时间的长短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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