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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迎着冰凉雨水,她张口,发出了一种正常人绝不可能发得出的,能让人自足底冰到发顶,凄厉,凄恸,凄恨无比的厉啸之声!
  小院狂风乍起!啸声入耳瞬间众人全都眼前一黑,如刀割般的剧痛自耳膜眼窝处透骨而入,似这两处全被人生生撕裂一般!
  众人条件反射地伸手捂向双耳,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数声惨叫!
  就连叶航也被这刺耳尖啸冲击到胸口一窒,烦闷欲呕,忍不住捂胸闷哼了一声!
  而那尖啸发出瞬间,刚放下手中黑猫,离叶航还有一小段距离的阿离眉头一蹙,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两下就落到了叶航的身侧,伸出细白食指飞快在他眉心处画出了一个定魂符样的图案!
  叶航顿觉得一阵清凉之气自眉间涌入,压住胸口的那股恶闷之气被这清气一冲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阿离——”他捂胸喘息着低叫了一声,见他已无事,阿离眼底微松,抿唇朝四周正捂耳哀叫的警察掠去,每掠过一人便在那人身上弹出一张做工粗糙但符案却画得十分精细的黄色符纸!
  符纸一沾上身,眼耳巨痛无比的众人立刻觉得那蚀骨的疼痛消失了一大半,只是全身的力气也似乎被方才的厉啸声抽空,身子不由自主就瘫软在了院中的泥地上!
  “好...厉害的...戾煞之气!”竭力控制住自己没有瘫倒于泥地的老勇忍痛一手撑地,一手抓住阿离弹射在他身上的符纸,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一句。
  叶航抬目,只见整个后院横七竖八躺着数名正在喘气的警察,猪圈里原本哼哼叫唤的几只花皮猪仔也口吐白沫倒地抽搐,而刚才发出厉啸的那年轻女警已不在原处,砖泥堆里两具女尸仍躺在那里,冷风一吹,被撕开的红色塑料袋扑扑翻动,裂缝处露出的眼,灰白又凄厉。
  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声惊骇无比的惨叫声,接着那惨叫声忽东又忽西,似那发声之人正被什么东西拖着满屋四处乱窜一般!
  刚救完人的阿离闻声瘦削身影一闪,人已随着那惨叫声朝堂屋处掠去,叶航紧跟着也朝那处跑去,老勇死命一咬牙,手用力一撑从泥地上跃起,也跟着惨叫声奔了过去!
  堂屋外,贴身看押人犯的两名男警已浑身僵直的倒在了雨水里且全身都泛着青黑之色,而先前帮那犯人治伤却被惊恶到了的女警正浑身惊颤不已的缩在廊下一角!
  “他们中了尸毒,速将符纸烧灰化水灌入,再用此物抽打解毒!”飞掠而至的阿离顺手取下挂在廊下那把早已干枯的茱萸,连同两张黄符扔到那一脸惊骇神色的女警身前!
  这时堂屋里又传出了一声惊天骇地的惨嚎声!阿离再次蹙了蹙眉,见叶航等人跟在身后,她抿唇交代一句——
  “快关门!莫要让她离了这院子!”然后扭身朝屋内掠去!
  叶航点头,见那女警已如梦初醒正手忙脚乱地去捡符纸和茱萸,他微微放心,跟老勇一前一后紧跟阿离身后冲进了阴森堂屋中,那黑猫呲牙弓身守在门外,两人正要合力将两扇厚重木门关上瞬间,一个身材清瘦的身影忽地也从门缝中窜了进来,叶航定睛一看,原来是先前和那年轻女警假扮游客的实习警察小宇。
  旧式的民居采光不佳,大门一关,偌大的堂屋便陷入了一片幽黯深邃之中,只有东面墙上一扇小小的窗户还能透入一点微光。
  叶航几人闭了闭眼,等适应了阴暗光线后睁眼一看,只见一身青黑衣裳的阿离站在堂屋中间一动不动,正仰起小巧的下颌,幽幽地望着屋顶房梁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嗷嚎的那一处。
  几人跟着抬头,然后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屋架之间的横向大梁处,那年轻女警双脚倒蹬在大梁下方,一只手五指深深插入硬梁之中,竟就这样如夜蝠般晃晃荡荡地倒挂在那横梁下,而她另一只手的中指和食指,正生生抠在那凶犯的两个黑洞洞血糊糊的眼眶中,还不停地将那吊在半空不停发出惨嚎的凶犯左右甩动着!
  那半男不女的阴阳人粗壮硕大的身体此刻却犹如一个小小玩偶般被女警两根纤细的手指抠着在梁下甩来甩去,他越是挣扎那手指就抠得越深,渐渐嘶哑无力的惨叫声中,他被死死抠住的眼窝还不住飞洒出滴滴鲜血,地上大滩的血水间,赫然是两颗刚被抠出的可怖眼珠!
  “阿晴!”小宇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提步就要朝女警处奔去,那一脸的惊慌失措,哪里还有先前抓犯人时的冷静神情?
  “别乱动!”叶航一把将他拉住!
  老勇也同时伸手按住了小宇,并低声道,“阿晴现在已被厉鬼附身,你不要乱动!”
  小宇大惊,扭头又看向正倒挂在房梁上的年轻女孩,只见她一头被雨水打湿的黑发倒披在脸上,发丝间隐约露出的双眼此刻一片血红,仔细望去,她原本灵巧清亮的两颗眼珠仿佛被黏上了一层血红薄膜,眨动间可见淡红光芒,而她白皙的肌肤此刻也变得一片青灰,如同死人一般。
  见此情形,小宇瞠目结舌,盯着阿晴半响才喃喃出声,“怎么会这样?”
  老勇一双眼也紧紧盯着前方的大梁处,听到小宇的话,他轻声回道,“我们老家人说过,死前经历了恐怖痛楚,冤怨之气又得不到化解的人,死后极易变成厉鬼,这两个女孩不但死得惨,还被那人用大红袋子封住七窍使阴魂不能离体,既不能做鬼复仇又不能往生投胎,不变厉鬼才怪......”
  老勇声音很轻,但站在前面大梁下的阿离却回头看了他一眼,幽幽接道,“她二人尸身被砌在那黑暗泥墙中,泥灰遇水便炙骨,不遇水却是透骨冰寒,这样下去不消半年两人阴魂便会灰飞烟灭,方才这女子不慎撕开袋子将这怨气冲天的阴魂放出,那犯人身上戴有辟邪灵符,女鬼要报仇只能借他人之手,这女子体质最阴,又靠得最近,便被这女鬼上了身......”
  阿离的声音一出,那叫阿晴的女警突然便停下了手上的甩动。
  叶航几人不由屏息看去,只见她自下而上,角度诡异地抬起了头,分开的湿发还有一些黏在她青灰的脸上,配着那悚怖的倒挂姿势和她指间还在微晃的血人,那场景,简直是说不出的恐怖惊悚。
  她睁着血红双眼看了看叶航几人所站之处,眼中尽是怨毒之色,然后她的眼又扫到了正静立梁下的阿离身上,顿时,她血红瞳孔倏地收缩了一下,青灰脸颊也一阵扭曲抽搐起来!
  阿离仰头,与她对视,幽深眼中恼意和悯意一闪而过。
  那女鬼惧怕于她,张嘴朝她发出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古怪声音,似惊恐,似怨恨,又似哀求。
  阿离听后却摇了摇头,蹙眉望着那女鬼轻声劝道,“我知你死得极惨,想将你所受之苦百倍千倍地让他尝遍,但你却不该上这无辜女子的身,你戾气凶煞伤了她的身子不说,还让她沾染到这恶人的脏血阴德簿上平白添了一道罪孽,你害了她,自己也难入轮回,实是害人又害己,现下你若脱了她的身我便替你消了这一身的污秽戾气,做法助你二人早入往生,若你还要继续伤人逼我出手,那你的魂魄便要在炼魂炉中炼上五载受尽炙烤之苦方能解脱,你待如何?”
  听了她的话,那女鬼往后缩了缩,身子几乎快要贴到了梁木之上,湿发间一双血眼微闪似在犹疑不定,抠着那人眼洞的两指却是松了一松。
  她的指间微动之下,昏死过去的那人却又被剧痛所激,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痛吟!
  声音一出,女鬼倏地低头看向手中之人,见到指间那人痛苦扭曲丑陋不堪的脸,她突地又想起了自己死前所受的种种惨事——
  不过是与友人贪看那美丽银杏误了车时在山脚随意寻户农家投宿,却不料,这一宿竟是踏入了无边地狱。
  疲累不堪的她们哪里会知道,那外表平凡的粗壮妇人,竟是个猪狗不如的恐怖恶魔。
  半夜,她们被摸进屋中的恶魔用小锤击晕,清醒后才发现两人已全身赤-裸,被铁链紧紧锁在了小屋一角。
  被细链穿透的锁骨处一动便是鲜血直流,痛到昏死又被刺骨冰水泼醒,贴了几层胶布的嘴发不出半点哀鸣。
  那恶魔极喜欢看女人惊怖凄绝的眼神,用尽各种方法凌虐她们,更恐怖的是,他脱下衣裳露出阴阳身体后日日夜夜对她们所做的事。
  那是一种让她恨不得自己从未生于这世间,情愿自己被他一点一点捏碎骨骼而亡,真正可以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后来她终于死了,她和好友单纯的,美好的,幸福的人生,就这样结束在了22岁这一年,结束在那恶心至极的怪物手中。
  临死前,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杀了他。
  只要能杀了那恶魔,她情愿坠入无边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啊!
  原本垂下头一动不动的女鬼突然再次仰起头,血红双眼中竟淌下了两行血泪!
  整个堂屋忽的阴风四起,边上的老勇和小宇只觉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女鬼张嘴,又要发出凄厉哀嚎,插入梁木中的手亦慢慢向外拔出!
  就在她仰头的瞬间,阿离朝叶航处看了一眼,然后身子倏地点地而起,跃上一侧方桌后借力弹向屋角木柱,半空中她足尖在那柱子上再次借力一蹬,整个人如燕子剪窗般轻盈无比地朝那女鬼飞掠而去!
  叶航与她默契无间,知道她那一瞥的意思,身形一晃飞快挡住了东面窗棱正咯咯作响的窗户处不让阴风出屋,同时嘴里大喝一句——
  “魏佳!你母亲还在日夜为你痛苦,你难道还要这么害人害己下去吗!”
  已张开了嘴的女鬼闻声呆了一瞬!
  就在她呆愣的瞬间,阿离已弹掠到了半空中,双眼与她一正一倒的对视上!
  那女鬼血眼对上阿离幽黑双瞳的刹那,魂魄似被吸住一般整个身子从上到下就连飞起的头发丝都凝固在了半空中不再飘动!
  事情发生不过一息时间,但阴风乍停那一刻老勇抬起头正好看见掠到大梁下的阿离伸出右手,拇指中指分按在被厉鬼附身的阿晴两边眉骨处,食指捺在了她印堂穴之上,口中低斥一声,“出!”然后她收手,五指用力,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竟被她自阿晴眉间一抓而出!
  那黑气在她五指间不住挣扎涌动却无法离开,她自空中轻掠到那方桌处,将指间那团黑气忽的灌进了桌上一个装了点清水的玻璃杯中,然后手腕一抖,四张黄符自她袖中弹出将那杯口死死封住!
  黑气脱出的瞬间,倒挂在大梁下的阿晴突然脱力,手指一松,那犯人自她手中重重摔到地上的血泊中,她自己也双眼一闭朝地上一头栽下!
  小宇伸出双手急冲上前,稳稳将她接在了臂中。
  桌上水杯中黑气仍在不住翻腾想要破符而出,阿离蹙眉轻斥,“你那仇人刚刚已咽了气,他害了你们,去到阴间自也是日日受苦,你老实一些我便将你魂魄注入符中让你转生前能见上父母一面,若再不老实,我可要将你扔进那炼魂炉了!”
  那黑气立时停下翻腾,在杯中旋了几圈后咕噜噜几下便沉进了清水之中,再无半点动静,边上叶航刚懈了口气,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就知道,外表清冷的阿离从来都是面冷心善,心软得要命。
  而一旁半张着嘴一脸呆滞的老勇,对站在方桌前这个瘦弱苍白的女孩,早已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处都写上了“佩服”两字。
  果然...不愧是阴家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啊亲们,今天是儿童节带宝贝去玩了,回来才开始写,所以发得很晚,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感谢各位留言鼓励的亲亲,感谢给我投雷的亲亲,我爱你们!
  ☆、辞别
  见那黑气不再翻腾,阿离伸手将水杯拿起,刚走到她面前的叶航想帮忙去拿,阿离手一缩,摇头道,“这女鬼嗔怨之气太大,若不是方才被我摄魂时受了伤,现下哪会这么老实?还是我拿着罢。”
  叶航恍悟,点头将手收回。
  这时那被小宇救下的女警身子微微一动,发出一道低不可闻的细吟,小宇大喜,腾出右手将怀中女孩黏在脸上的发丝轻轻拨开,露出她已恢复白皙,但唇色仍有些发青的脸。
  “阿晴?”小宇神色担忧的低唤一声,只觉得怀中的娇小身子有些过于冰凉。
  “她损了阳气,三五日内都会昏沉发冷,这几日可在她床头放一碗粗盐,待她醒后再将这符纸化灰让她混着盐水擦浴便可无事。善能生阳,阳能除晦,今后切记持善心,行善事,被附身时造下的罪业客尘自会被化解消除。”阿离抬手,一张淡黄符纸朝小宇那处缓缓飘去,她语气清冷的交代着化解之法,但那黑幽幽的眼中神色却是十分温和。
  “知道了!”小宇已见过她的厉害,对她的话自是深信不疑,伸手将飘到身前的符纸接住后,眉眼间的紧张神情已消失了一大半。
  那边老勇正愁着回去怎么跟上头做报告。
  这两单并一单的案子是破了,失踪女孩的尸体也找到了,但人犯却在被抓后惨死在屋内且过程离奇诡异,怨气附体...厉鬼上身...尖啸...中尸毒...这报告递上去,会不会被上面拍着桌子砸回他这张老脸上?
  老勇愁眉苦脸的看着屋中那具倒在血泊中形状凄惨的尸体,一张黑脸皱成了快被风干的柚子皮,见小宇只顾抱着阿晴一脸的欢喜也不来帮他排忧解难,他哼哼道,“这阳气嘛,你嘴对嘴给她渡一点过去,她好得就更快了......”
  听了这话,小宇一张清秀斯文的脸顿时红成了番茄色,阿离抿唇浅笑,竟也朝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渡阳救逆可助她早日清醒,确是可行之法。”
  小宇面上的红色刷一下就蔓延至了耳根,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见被他护在怀中的女孩正蹙眉昏睡,清水脸蛋上唇色苍白,虽没有了平日的英爽之气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娇弱之意,看着对方美丽的淡色唇瓣,他脸上热意腾腾,一时间竟有些呆了。
  痴儿痴女自有他们的情路,阿离淡淡一笑不再理会,只手托水杯朝叶航轻声道,
  “这里已无事,走罢,后院那处还有一个要收。”
  叶航唇角含笑,点点头,上前几步展臂拉开堂屋大门。
  屋外依旧冻雨飘零,但天色已亮,门一拉开,天光便透进阴暗堂屋。
  老勇睁大眼朝阿离处看去。
  他想看清这个让叶航一直念念不忘,举手间便救了己方数人,厉鬼到了她面前也只能俯首收性的阴家人,究竟长的是个什么样子?
  看到第一眼的感觉,便是苍白和冷冽,让人不由自主想到那远在天边的寒峰皑雪。
  她年纪不大,好像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旧式的黑衣裹着她瘦削的身子,看着十分清瘦,肌肤苍白冰冷,刘海下一双大眼黑如深潭,幽幽邃邃,一眼望去如鬼魅一般。
  但再一细看,老勇才惊觉,其实对方一张脸虽苍白似雪,但那五官眉目却是如描如画,无一不美,清丽难言得让人心悸!
  这时,叶航正取下挂在门外的竹编斗笠举至阿离身前想为她遮住飘零的细雨,阿离抬头,迎着那天光朝他微微一笑,目中尽是温暖之意。
  那瞬间的容色让老勇在心中小小的‘啊!’了一声,一下子竟不再觉得她苍白冷冽了。
  那脸,哪里是苍白如鬼,分分明明就是一张明眸皓齿,容华如水的珠玉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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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家院门外,先前隐隐听到那让人脑袋刺痛的厉叫声后赶过来的村民惊讶发现这处已被人用隔离带隔开,身穿亮黑制服的两名警察一脸肃容地让他们站到隔离带以外。
  渐渐地屋外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有的甚至连伞都没带就这么冒着雨匆忙赶来,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这平时连村里人都很少注意到的小院,此刻进进出出的全都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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