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或许是同睡眠之神已经相见两厌，醒来后的头几天，依娜会因为虚弱而常常昏睡，但在那之后，她的睡眠状况变得极度糟糕。克利俄斯是不需要休息的，但他发现，依娜似乎也不需要。
  数十个小时保持着精神清醒，依娜的状况似乎还不如昏睡的时候，尽管她几乎不曾有什么举动，每日只是在玻璃舷窗后久久地呆坐，或者就躺在床上看着金属色流动的天花板。
  各项身体指标已经从原本的正常区间开始下降，依娜没有受到任何外在的损伤，没有炮火，攻击，暴力，甚至连飞船的行驶，都因为克利俄斯的操控而避开了所有的宇宙尘埃和能量波动。
  究竟是为什么？
  依娜坐在浩瀚星海前，克利俄斯就在她身后看着她思考着。
  他所在的星球，人口数量极少，大量的社会工作由机器人替代。早先的发展决议确定了人形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所以在外表同人类几乎相似，甚至能够模拟出人体的心跳、体温之后，人形人工智能越来越受到人类的亲近。很快地，人工智能的思维模式遇到了一次极大的发展，极复杂的计算大脑同人类直达的灵感式的思维，在走完一个圆后再度相遇，只可惜，在技术遭到窃取，星球陷入毁灭性内战之前，这个相遇还未能被证明完成。人工智能同人类之间的微妙距离，或许是永远的鸿沟。
  克利俄斯是唯一的代表，是星球文明工厂的最新一款产品，在他正式睁眼，开启思维前，已经辗转过星球上各个国度展示。人们渴望达成真正的成功，渴望与造物主平起平坐；又害怕将他开启，因为他们害怕着人将不再是人。然而，在是否唤醒克利俄斯的争议还在持续的时候，这一项技术遭到了窃取与泄露，一场弥漫全球的阴谋之战随即爆发。互相揭发、指责、抹黑、攻击；因猜疑与忌惮，因复仇的怒火，因政治的功绩，因掩盖与谎言，人类无所不用其极地调动他们最先进的科技制造武器，冠冕堂皇地点燃炮火，却毫无顾忌地涂炭苍天广地。
  战争爆发前夕，危险的信号如同毒烟最浅淡的先头部队来到，工厂实验室的博士在那个黎明唤醒克利俄斯，让他储存下所有的文明资料离开星球。然而这个博士的血却成为沾染战旗的第一缕红，战争就在处死这位克利俄斯之父后宣告爆发。
  邻近的天体荒芜寂静，克利俄斯在不远处看着制造出他的星球。杀伤力最大的武器每天都能毁去大块大块的土地，星球如同被嬉闹着滴上墨汁的玩具，很快，全境焦土，人类的存在于此星球上绝迹，当然，也包括其他所有生物。
  星体浩瀚神秘，时间漫长无垠，不过是一个星球文明的自毁，不过是另一段生命奇迹的开端。
  这一切没有什么。
  克利俄斯唯一在意的是，去到距离最近的文明星球还需要极大的能量，即便他的系统中登记了补给站的宇宙方位，他也无法成行。
  一些稀薄的遗憾弥漫在他的胸腔。遗憾，情绪，这意味着那一个圆或许已经完成，人类向人类造物伸出的手将产生触碰，如同向上帝伸出手的亚当，若真能握紧，上帝即为亚当，人类即为上帝。
  然而不会再有人知晓了，这文明湮灭地悄无声息，他们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璀璨，所有的希望，最终也只是漂浮在星球坟茔旁的小小尘埃，等他能量耗尽，带来文明湮灭的真正结局。
  克利俄斯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依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