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陈夫人皱了皱眉头:“这是您的家事,我不好说的…只是照理来说,哪里有这样不懂事的亲眷?一窝蜂的涌上来……”
又似乎无意的喝了口茶,随意的问:“不知道您心里有打算了没有?”
卫老太太便沉吟了一瞬,也似乎冷笑了一声:“过继哪一个都成不是了,何况我原也不是为了王爷,我哪敢做他的主,说来说去的,还不如给鱼幼选个女孩儿在身后伺候着,女儿就省事多了。”
京城常有这样的事儿,主母死了,若是无所出,便认个干女儿,摔盆捧灵的,以后就当干女儿供起来。
陈夫人便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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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目的
陈夫人一去,不过三日宫里就又有消息来,皇后亲自圈定了人选,等选了吉日,便给明鱼幼过继个女儿。
原本打了如意算盘的二老太爷等人的打算瞬间落空,瞠目结舌。
可是他们也知道这怨不着卫老太太,皇后懿旨上明文说了,请了钦天监算过的,郑王妃命中注定无子,如果过继个儿子过去,反倒是冲撞了,容易叫地底下的亡灵不安,生人也容易遭受牵连多生不测。
所以给明鱼幼过继了个女儿,人选皇后娘娘都定了,算出来就是卫安跟明鱼幼有缘分,既然明鱼幼的孩子是跟卫安同时出生的,就定了卫安。
消息传出来,三夫人和三老爷对视一眼,都是一惊。
原本不可能的事,没想到竟然这么就成了。
卫老太太……这么久了,她的性子不是能容得下沙子的,之前二老太爷三老太爷在卫家那么艰难的时候不闻不问分家出去了,又打着那样的主意,卫老太太会容他们上门,还会给他们那么多好处,甚至默许纵容,他们原本就觉得不对。
现在事情一出,心里就猜到了几分。
卫老太太也不瞒着他们,看了他们一眼便点头:“都是意料之中的。”
隆庆帝是不会真的愿意卫家的孩子被过继去给郑王当儿子的-----否则郑王不就真的有儿子了?
而且,顶着个原配郑王妃的儿子,以后郑王要真生不出儿子,是给世子之位还是不给呢?
如果不给,自然说不过去,可是如果给了,那卫家不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爵位有了,家里三个进士人人当官,还出个王爵?
那要是以后想起家中的冤屈来,再做出些什么事来,谁说的准?
而既然不给儿子,自然就是个女儿合适。
女孩儿的人选,说起来就简单的多了,皇后娘娘自然是觉得,怎么能埋汰明鱼幼怎么来。
跟明鱼幼的女儿通天出生,活下来了的卫安,身世又不怎么光彩,想来想去,自然最合适。
卫老太太把这些人的反应都算准了的。
三老爷和三夫人俱都没什么话说,卫安的身世本来就已经彻底模糊了,半点儿痕迹都找不到,现在能再当回郑王的女儿,也是好事。
三夫人想了想,问卫老太太:“既然定了小七了,那以后小七是在王府养着……还是照旧在我们家?”
正说着话,小丫头便来报说五老爷来了。
卫阳清同样是为着这件事来的。
他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开心多些还是不平多些,看着卫老太太发问:“那以后,就去王府了?”
他自己的亲生女儿赔进去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皇后是怎么发落镇南王妃和卫玉珑,可是一直以为这辈子身世就不能得见天日了的卫安却反而竟又能光明正大的认回亲爹,他总觉得心里的感觉有些微妙。
卫老太太看他一眼,便嗤笑了一声:“是给鱼幼过继的,就真把自己当牌名上的人物了?既然旨意上没说,自然还是在咱们家养着。”
方皇后也是这个意思:“这事儿,不过就是名分上好听些,也让活着的人心里好过些便罢了,闹的太大,反倒是不好,弄得人家家无宁日的。”
隆庆帝略带讥诮的牵了牵嘴角。
卫家最近的事,显然他也听的颇多。
方皇后又摸着肚子笑起来:“说来说去,这个卫七跟明姐姐也是当真有缘分,这样也极好。只是我想着,郑王府里到底没个主母,不如还是放在卫家养着?”
她顿了顿,才道:“卫老太太那个性子,不是当真放下了当年的事,提这个要求,分明就是在给郑王没脸呢,也不会真的答应给郑王一个孩子养着------她也不放心啊?!”
隆庆帝没答话。
他既没答话,方皇后就知道他是答应了,靠在细白软垫上轻轻的呼了口气:“总算是苦尽甘来,也该是他们家好日子了。”
隆庆帝隔天便提溜了郑王来,说了这事儿。
郑王沉默良久,似乎是不满意,又不敢露出不满意的意思,许久才应了一声知道了。
隆庆帝便皱眉:“知道了又是个什么意思?这可不是你知道便成的事儿,既然说好了是过继,就得到明面上来办,再不济,总得给个郡主什么的当当……”
郑王有些不大乐意:“又不是真的是臣弟亲生的,这些就不必了吧?”
隆庆帝眉头一竖,冷然瞪着他,见他不说话了,才缓和了语气:“之前就同你说过了的,怎的又闹起意气来?一个女孩儿,了不得将来再陪嫁一份嫁妆就是,能要你多少心力?传出去名声怎么也好听些,你挑个好日子就上门,把这女儿给认了,多送些东西,别心疼那些东西,先着紧着紧自己脸面!”
郑王垂下头慢慢应了声是。
隆庆帝面色稍霁,停了一瞬才又说:“这孩子,你是打算自己养着,还是……”
郑王连忙摆手:“这我可不养着,我那府里莺莺燕燕的也多,到时候闹起来我可管不住的。”又期期艾艾的问隆庆帝:“真挑了个女孩儿啊?便宜了谁啊?”
隆庆帝被他这话说的有些没兜住,险些笑出来,好半响才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什么叫做便宜了谁?!是五房那个行七的,挑来挑去就挑中了她,年纪正好,你心里明白,是你对不住人家鱼幼,挑个跟她女儿同生辰的,也是对她的告慰。”
郑王苦着脸,摆明了不大愿意,却还是答应了。
回去之后便又是另外一副面色,他敛容肃色的去了后院,如今明鱼幼的灵位也能正式摆出来了,还是皇后提醒他叫他摆的,他坐在明鱼幼灵位底下,一坐便坐了一整天。
出来以后就吩咐人去开库房------明鱼幼的嫁妆全都还封在库房里,动都没动过。
这些东西,原本就都该是卫安的。
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卫安该得的东西通通都还给她了,他心中很是欣喜。
正吩咐完了,外头高盛便进来了,说是外头有人请他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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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威胁
郑王在京城中着实是个异类,他是孤家寡人,跟其他藩王不同,没有妻族在京城,又因为之前对明鱼幼表面上太负心而名声不好。
他更不是什么强藩,来巴结他的人向来少。
等到这次回京了才好些-----隆庆帝摆明了抬举他,底下人都是会看风向的。
可是最近他的负心薄情的名声又传的沸沸扬扬,远着他的人就又多了,加上出了楚王的事,现在京城中官员们基本上是谈藩王色变,他已经多日没接到拜帖了。
这回听说有人专程来请,底下还没落款,不由有些奇怪。
他觉得奇怪,便将帖子扔在一边,等东西都准备停当了,按照钦天监算出来的日子,往定北侯府去了一趟。
定北侯府门口的石狮子上披着红绸,连牌匾上的四个烫金大字也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光华璀璨起来,盛夏的天,郑王却觉得背后丝丝冒寒气,目光沉凝了一瞬才迈步进门。
他是要替明鱼幼认女儿的,还有礼部官员随行,其中便有员外郎卫二老爷随行,卫家便俱都出来迎接。
他摆了手叫免了,见过卫老太太,说上几句话,卫老太太便跟他说了天恩浩荡之类的恭维话,又说:“等过了八月,便要往云南去一趟了。既然是认了女儿,王爷就没什么表示?”
礼部几个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圣上只叫认女儿,可是大家都知道郑王负心薄情的,哪里真的心甘情愿?
郑王果然便咳嗽了一声,才点头道:“应当的,应当的……”
等卫安正式行了礼磕过头,才说:“既如此,云南那里,你就替你母亲多磕几个头,等你从云南回来,可来王府小住一段。”
卫安轻声应是。
前一天郑王已经送过东西来了。
都是不能用的,是明鱼幼在颠沛流离之时也不忘记孩子,密密麻麻缝制的小孩衣裳,大约是因为不知道男女,男孩儿女孩儿的颜色款式都有,女孩儿的做的尤其的精致,线头都是在衣裳外头的,生怕贴身穿的衣裳有线头会卡着孩子。
那都是当母亲的对孩子的全部期望和爱意。
卫安几乎能想像得到当时明鱼幼是以怎样的绝望和期许交杂的矛盾心思做的这一切,当初她对即将要出生的孩子,也是一模一样的心思。
她捧着东西坐了一整晚,一整晚都没闭上过眼睛,一闭眼睛就是明鱼幼的画像和长宁郡主的脸,中间还夹杂着她自己才刚出生就被彭采臣溺死在澡盆里的孩子的脸。
搅得她肝肠寸断。
她到现在还一吸气就觉得胸口疼,想一想郑王同时送来的那些首饰,又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前世今生都不知道父爱两个字怎么写,对于母亲还可以想象,对于父亲,有了卫阳清在先,反倒没那么深厚的感情了,直到现在,看见郑王的眼睛,才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她已经很久不敢觉得自己委屈了。
长宁郡主上一世常常说她刻薄寡恩,嫉妒心强,见不得人好,她就觉得连期望得到跟卫玉珑一样的东西都是天大的过错,渐渐的不敢委屈,就算是想要掉泪都觉得要被人指着鼻子说矫情,只好忍着。
可是其实忍着也是没用的。
她上一世忍了一辈子,哪怕到后来嫁给了彭采臣,被从原配的位子上挤下来,也依旧不敢觉得委屈,可原来就算是她努力藏住嫉妒和不甘,也不会有人感激她的忍让。
她这一世不想忍了,可是原来唯一能纵容她的外祖母老镇南王妃也渐渐的跟她生疏了,卫老太太又到底有十几年的隔膜,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依靠谁才能不忍。
到了今天,她看见郑王的眼睛,才终于有些能领会到‘疼惜’两个字的含义。
郑王被她的眼神看的心里发酸,忍了又忍,才挪开眼睛,一语双关的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圣上说了的,封号什么的俱有,你以后,便不再受人欺负了。”
中午在卫家吃了饭,仪式就算完了,大家都知道揣测上意,卫安这挂名的女儿,没必要太认真,许多程序自然能省则省,等第二天就写了折子复命。
宫里过了几日又传出旨意来,说是要见一见卫安,让卫安七月初七进宫。
七月七是乞巧节,是个好日子,方皇后一面歪在榻上看宫娥们拿了青果雕花儿玩,一面同陈夫人抬了抬眉毛:“绵绵那边的事,到底怎么说?”
藩王里头,最不安分的,也最被隆庆帝忌讳的楚王自寻死路已经完了,剩下的打头就是临江王了------他的封地在浔阳,说是年年水灾,又有山匪横行,很不太平,在先帝年间便有二万的护卫,超出了藩王规制近一半,起先有楚王在前头顶着还不算是显眼,现在等楚王一死,就显出来了。
跟隆庆帝是夫妻,她自然明白隆庆帝的心意-----下一个就是临江王了。
而偏偏陈夫人却傻了,竟打起了临江王世子的主意,想把女儿嫁给楚景行。
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了。
陈夫人有些惴惴的:“是母亲的主意……”
“婶子糊涂了!”方皇后皱了皱眉头:“那就是座冰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化了,她糊涂,你也糊涂?还把女儿往那个地界送!难不成是准备卖女儿的人家不曾?”
陈绵绵姨姨前姨姨后的叫了这么多年,又是嫡亲的堂姐妹,方皇后对于陈夫人的这个女儿向来是看重的,她自己又还没有儿女,更是对陈绵绵几个都极好,很是不赞成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