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孤单
对于贺佳琪即将离开的那些天，姚歆睿的记忆仿佛被格式化了一般。记不得她们如何度过，记不得最后的离别，更记不得两人撕心裂肺的痛。那感觉就好像是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忘记最痛最苦的瞬间，忘记难过与悲伤，在记忆里留下的都是美好。
高三，再一次开学的时候，姚歆睿身边已经没有了贺佳琪的陪伴。
学习的压力、异国的八小时时差以及昂贵的通信费，让两个人没了随时联系的可能。
贺佳琪一个人漫步在伦敦的街头，孤单和思念淹没着她，却再难寻姚歆睿的身影。
姚歆睿一个人漫步在两人的校园，回忆和悲伤吞噬着她，却再没有贺佳琪的安慰。
两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箏一般失去了联系。
姚歆睿以为她已经习惯了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姚歆睿以为她已经可以忍受没有她陪伴的生活。
姚歆睿以为她至少可以学会如何一个人度过接下来的高三生活。
但其实这都是她以为罢了。
贺佳琪在异国他乡的车水马龙中，她不知道姚歆睿有多么想念她：
姚歆睿依旧会在上课的时候，偶尔看向曾经贺佳琪的座位，希望贺佳琪还能心有灵犀的回望，但是她没有；
姚歆睿依旧会在遇到难题的时候，兴致勃勃地走向贺佳琪的座位，希望贺佳琪能够耐心解答，但是她不在；
姚歆睿依旧会在无论是喜、怒、哀、乐的任何时候，第一时间想起贺佳琪，希望贺佳琪温柔的听她倾诉，但是她不能；
姚歆睿依旧会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步，希望贺佳琪还在身边，与她十指相扣，但是她不会；
姚歆睿依旧会在放学后多留一会；
姚歆睿依旧会看着蓝色的物件发呆；
姚歆睿依旧会去曾经两个人最爱的餐厅吃饭；
姚歆睿依旧会给早已是空号的数字打电话；
就仿佛她爱的小琪还在身边......
姚歆睿不会再和任何人一起上课、下学、吃饭;
姚歆睿不会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贺佳琪；
姚歆睿不会再将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姚歆睿不会再孩子气；
姚歆睿不会再任性；
姚歆睿不会再轻易流泪；
姚歆睿不会再轻易打开心门；
这一切，因为贺佳琪的离开，让她无所适从却瞬间成长。
人，总会经歷在某一个时刻，突然间长大。
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瞬间成长；也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秒回天真。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两个人总是不同的，可对于姚歆睿来说，这竟是同一个人 —— 她的小琪。
没有爱人在身边的日子，姚歆睿仿佛突然蒙了的心开了窍，瞬间找回了曾经丢失的自己。对所有人事物都游刃有余，可是没有人知道姚歆睿在想念贺佳琪的时候，会抬头看天。「这是小琪曾经最喜欢的顏色呢，」泪顺着姚歆睿的眼角留下来，随后风干在高三备考焦躁慌张的空气中。
另外一边的贺佳琪，
一开始每天都会在对姚歆睿的彻骨想念中入睡；
每天都会想要对姚歆睿说新鲜的趣事；
每天都必须遏製想要联系姚歆睿的冲动；
直到看不完的文献，查不完的资料，写不完的论文，和做不完的项目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时间，姚歆睿在自己脑海里出现的频率慢慢降了下来。偶尔深夜想起，只盼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爱人好好的......
思念贺佳琪的日子对于姚歆睿来说无疑是难熬的，随时随地想起她，想念她的一切，想念她们走过的24个月。
她不说，因为没人能懂；
她不写，因为无法描述；
她锁了只属于她们的记忆，因为不想任何人偷走她们的专属记忆；
她封闭了自己的心，再没有任何人能够轻易走近她，了解真正的她；
她不给别人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好像是在惩罚自己对贺佳琪的残忍，更是在惩罚自己的不勇敢让她们分开。
尽管她对所有人的言谈举止都变得彬彬有礼，谈吐有度，却再难交付真心。
终是，两个人出现在彼此的生活里，改变了她们的生活轨跡。
贺佳琪对于姚歆睿来说，她是她的专属天使，没有任何人能够轻易替代。每当深夜刷完题，姚歆睿都会打开MP3，让自己的思念肆虐一首歌的时间，然后擦干眼泪第二天装作风轻云淡，心里的念头只有燕北大学。
这首歌永远都是单曲循环的《专属天使》。
「我不会怪你对我的偽装，天使在人间是该藏好翅膀。
人们愚蠢鲁莽而你纤细善良，怎能让你为了我被碰伤。
小小的手掌厚厚的温暖，你总能平復我不安的夜晚。
不敢想的梦想透过你的眼光，我才看见它原来在前方，没有谁能把你抢离我身旁。
你是我的专属天使，唯我能独占，没有谁能取代你在我心上。
拥有一个专属天使，我哪里还需要别的愿望。
小小的手掌大大的力量，我一定也会像你一样飞翔，你想去的地方就是我的方向。
要不是你出现，我一定还在沉睡。
绝望的以为生命只有黑夜，没有谁能把你抢离我身旁......」
几周之后的一天的傍晚，姚歆睿突然接到以+4420开头的陌生电话，以为是什么广告骚扰，不耐烦的接起来：「餵，您好，请问哪位？」
对方迟疑了一秒，开口说道：「睿睿，是我...」一句话，姚歆睿瞬间红了眼，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小琪，真的是你吗？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吗？吃得习惯吗？住得习惯吗？有没有不适应？」一连串像炮弹一样的问题终是惹得对方笑了。
「睿睿，你怎么还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你这一堆问题，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贺佳琪调笑道。「我都好，一切都好，只是功课太忙太累了，很少能够有机会联系你，你不要担心，你要好好的知道吗？」贺佳琪接着说道。
「嗯，小琪，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只要你好就好，我就放心了。」姚歆睿赶紧回答道。
她们知道了对方的近况，对话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两个人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盼彼此能够如两个人曾经承诺过的一样，好好的就够了。
「睿睿，你，有没有想我？」贺佳琪沉默了几秒之后，还是问出了口。
「当然啦，很想很想你。只是你不在身旁，我真的很不适应。」姚歆睿还没等贺佳琪的声音落下，急急忙忙地说道。
「睿睿，我知道，我也是。」贺佳琪没有遮掩。
「小琪，你在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有没有想吃的零食，或是什么其他的？我寄给你。」姚歆睿不知道如何可以在这样远距离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的爱，只想单纯的为爱人做些什么而已。
「睿睿，只要你好好的，就是让我最开心的事情了。只是，我想要听中文歌，在英国很不方便，如果你在身边可以唱给我就好了。」贺佳琪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睿睿，我要去上课了，教授不喜欢亚洲人迟到，我想要改变他们对中国留学生的想法。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嗯，小琪，我会的，你放心。快去上课吧，好好吃饭。记得把你的地址写邮件给我。」姚歆睿恋恋不舍掛了电话。
一个跨洋电话，没办法缓解两个人的思念。姚歆睿只是暗暗记下了贺佳琪无意之间说起的中文歌。
贺佳琪离开姚歆睿后的11月11号，一个人在外过的第一个生日，没有姚歆睿在身边的第一个生日。当天，贺佳琪接到了EMS快递单，看了一眼寄件人，姚歆睿三个字赫然出现在邮单上，贺佳琪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原来，睿睿还记得，可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到底寄了什么？贺佳琪并不傻，可能这一个包裹的价值都没有邮费高。贺佳琪从邮局抱回了一个大大的重重的包裹，走回自己公寓。
打开包裹，先是看到了一堆自己在两年前宠着姚歆睿的时候，总是买给她的零食：
大白兔奶糖，水晶之恋果冻，甚至还有一排娃哈哈...... 伦敦超市里不乏好吃的巧克力、糖果、饼干，可这些姚歆睿寄过来的东西在英国算是稀奇玩意了，亚超都不一定买得到。
关键她明白姚歆睿的心，这里面都是两个人满满的回忆。
接着自己看到的是一个蒙奇奇玩偶，贺佳琪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个玩偶的衣服是蓝色格子，一边嘬着手指头，另一只手抱着半颗心。很明显，这是一对情侣玩偶，另一个在姚歆睿那，贺佳琪摇摇头笑出声来，睿睿啊睿睿，你还是老样子，永远都像个孩子，大老远的你给我寄个布偶。
可是，她明白这是姚歆睿用她自己的方式提醒自己她没有忘记两个人相识的时候，总是给彼此买相同的物件，一蓝一紫。
贺佳琪看了看空了的盒子，想要给姚歆睿打电话，国内的凌晨，她一定在睡觉呢，贺佳琪想。
贺佳琪抱着手里的蒙奇奇，想要放在自己的枕边，突然觉得蒙奇奇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硌硌的。贺佳琪找到玩偶背后的拉链，拉开才发现里面躺着一个2个GB的iPod Shuffle，这是当时市场上最新也是配置最好的MP3，小巧精致，而且待机时间长。贺佳琪不知道姚歆睿怎么舍得，可反过来一想，只要是彼此，可能对方都会倾其所有给她们最好的。
贺佳琪打开iPod，惊奇地发现MP3里面并不是空白的，姚歆睿早就贴心地给她装满了当时流行的近300首中文热门歌曲，包括自己的一段独白。她告诉贺佳琪iPod可以用来听歌和练听力，下次回国，会帮她换好。至于零食和蒙奇奇，都只是陪着iPod的附属品而已。贺佳琪突然觉得姚歆睿在自己离开之后，变得体贴而温暖，没了之前的任性和不羈。
几周之后，姚歆睿接到了贺佳琪的另一个电话，告知自己包裹收到，谢谢她充满爱的生日礼物。姚歆睿在贺佳琪面前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但听到自己爱人的夸奖，心里甜甜的。
那时的姚歆睿每天的生活很平淡，心情没了什么大的起伏。最开心的时刻，便是接到好久没有消息的贺佳琪的电话或是邮件，匯报似的给她讲异国的生活以及询问姚歆睿有没有乖乖听话，好好学习，最近如何。
渐渐地，贺佳琪适应了学校的节奏，听力口语也都在短期内得到提高。姚歆睿得知贺佳琪的生活安定下来，放心了不少。只是听着贺佳琪为了尽快毕业，拼命熬夜的生活，心疼万分，却是没什么实质的解决办法。她知道贺佳琪决定的事情，自己也是劝不回的。
她，现在还是没有办法保护她。
姚歆睿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每天早上起来，默默为贺佳琪加油打气，希望她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