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夏承司依然沉默着,拦住她的腰不让她后退,继续粗鲁地撕她的裙子,从下摆一直撕到了大腿根部!
  与此同时,手风琴的伴奏混入了探戈。随着乐器增多,音乐越来越凌乱,连人的心也跟着乱成了一团糟。
  “住手!你在做什么啊!”
  裴诗慌乱地用那块布掩住腿,但已经太迟了。一阵嚓嚓的裙子破裂声过后,夏承司把整块布料拽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扔到了草坪里。
  一条神秘高贵的曳地晚礼裙,转眼变成了露腿的斜边性感舞裙。
  终于,小提琴二重奏再次加入,以极其尖锐璀璨的高音,把音乐推向了第一个高潮。多重乐器的合奏,第一次令裴诗如此手忙脚乱,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去听任何东西。
  夏承司握住她的手,把她拽到大厅舞池中央。
  刹那间,他们俩站在灯光下,变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
  腰部被大手按住,身体被迫靠在了对方的身上,脚步被动地带着进进退退。裴诗快要当场晕过去,步伐凌乱得几乎摔跤。夏承司却露出了带酒意的笑:“你学过跳舞的,别装。”
  她确实学过跳舞,而且教她跳舞的人还是柯泽。
  很想回忆当初学舞的情景,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被眼前男人时而推开时而紧抱的野性舞姿,令她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
  他握着她的手心滚烫,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引领着她,跳着这支狂躁的阿根廷探戈舞。
  …………
  ……
  明明只是跳舞,却几次令她莫名地感到害怕,想要落跑,可是一想到想要成立的管弦乐队,她就几近强迫地说服自己留下。
  “这样你就满意了是么?”她抬头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夏承司领着她转了一圈,然后额头轻轻顶着她的额头,抬起她的一只腿缠在自己的腰上,往后跨了一步,让她撇开腿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我看上去像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么。”
  探戈的舞姿太暧昧,过去练习的时候她的舞伴都是女孩。这一刻,她才发现,和男人跳探戈比她想的还要让人无法接受。与夏承司过的亲密的姿势让她又一次想要推开他。
  她懊恼地说道:“那你还要怎样?”
  乐曲接近尾声,钢琴、手风琴、小提琴一阵乱弹,整首曲子的巅峰排山倒海而来。
  他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然后搂住她的背,让她深深地下腰。她的黑发像是豁然涌下的大片水流,在灯光中闪闪发亮。
  他望着她片刻,入了魔一样,垂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
  “跟我上床。”
  男女舞者都是当日的焦点,这支探戈又太过绚烂,众人的掌声响亮得几乎震碎落地窗的玻璃!
  人群中一阵阵“再来一首”的呼声,让他们抢走了真正男女主角的风采。
  然而,夏承司那四个字说得如此温柔,裴诗却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脑袋爆炸的声音。
  她差一点就动手打人了。深呼吸,再呼吸,努力让自己不要发火,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住怒气,直起身靠近夏承司一些,压低声音说道:“你先签字。”
  乐队相当配合,立刻选了一首从开始就相当激昂的舞曲,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no.2》。
  可是,他们对峙在舞池中,不再跳舞。
  “这么说,你还真的愿意了?”
  裴诗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用猎豹般的侵略眼神看着他。
  “可惜了,我不玩办公室恋情。”夏承司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真想和我睡觉,等你十年合约到期离开盛夏,我再考虑考虑。”
  看着他忽然变清醒的眼神,裴诗完全傻眼了:“你……没醉?”
  夏承司扬了扬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醉了?”
  “……那解约书你什么时候才签字?”
  见他们不再跳舞,一些早已蠢蠢欲动的情侣和夫妇跟着进入舞池,随着动听的音乐翩翩起舞。
  夏承司眼神一如既往地锐利,仿佛刚才喝的酒连水都不算:“这么说吧。mori在日本的势力很大,是我们这边无法控制的。森川光又很重视你。如果你是我,会放你自己走么?”
  如果说之前裴诗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听到这个解释后,就已是完全的绝望。
  是她考虑事情不周到,完全没想过组长那边的关系。
  “不会。”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明天公司见。”
  她还才刚走几步,彦玲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拉开通往草坪的玻璃门:“裴诗,你……你让少董喝了酒?”她看向桌子上那一排空杯子,一副恐慌的模样,“你还让他喝了这么多?!”
  裴诗怔住:“为什么不能喝酒?”
  “彦玲,你别大惊小怪。先走了。”夏承司后面那句似乎是对裴诗说的,却又没有看她。
  彦玲愤然地瞪了一眼裴诗,立刻跟着夏承司走了。
  裴诗很是莫名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说对夏承司的事不好奇肯定是假话,但她向来不爱做无意义的事。虽然后来在夏承司那里吃了亏,但这个晚上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再继续待下去恐怕夜长梦多。
  她发了一条短信给森川光,拉了拉被夏承司撕烂的裙边,找服务生要回自己的外套,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订婚宴会现场。
  夜色渐浓。
  宴会才刚进入高潮,裴诗已在风中将外套旋了半圈挂在肩头,纤长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前。夏承司站在人少的地方目送她渐渐疏离,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胸口却像涌起了潮汐。
  疼痛如同利刃刺穿肝脏一样卷席而来。他闭上眼睛,几乎能听见风的呼吸,夜的声音。
  “少董,少董?”
  头部一阵昏花,他只看见彦玲的手在面前晃了晃,便陷入更深的模糊。身体里像是有蜂巢被捅破了,满脑子也都像住满了蜜蜂。
  “没事。”
  夏承司扶了扶额头,想走到一边坐下。可是,那种千万蜂针穿破身体的痛苦忽然一冲而上——
  他立刻捂住了嘴,但手心还是载满了滚烫的液体。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闭着眼,试图保持冷静,调整呼吸,可是剧痛又一次夹着粘稠的液体冲了上来。
  看见眼前这一幕,彦玲已经吓得双眼发直,失去了语言功能。
  ——少董的手捂着嘴,但大量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而且越来越多,从滴落下来,变成汩汩流了满地。
  “救,救人……!大家都过来,赶……赶快救人啊!!”她脸色发白地冲过去,嘶声尖叫起来。
  *********
  “救护车的声音?”送裴诗回家的路上,森川光侧了一下头,“好像是朝着我们来的方向去的。”
  裴诗沉默着打开窗子,看着救护车高速开往的方向,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对,虽然彦玲反应很激烈,但夏承司看上去很正常,完全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样子。如果他酒量真的那么糟糕,早就该醉了。
  越这么想,那种不安的感觉就越明显。
  很想回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如果出事的人真是夏承司,那她的责任就大了。毕竟灌他酒的人是自己,如果彦玲再气愤补充几句,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就会又一次溜走。
  而且,夏承司这个人太难琢磨。他对她回来的事一点不好奇,也不会过问。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但如果现在需要抢救的人真是他,他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多去和自己喝酒?有没有可能,自己进入公司时本来的身份和目的……他一开始就知道了?而借酒套话的人,其实是他而不是自己?
  本来一直就是在钢丝上行走,她不可能再为无关的事冒更大的险。
  “这附近人多,救护车警车也经常出现。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裴诗重新把窗子关上,没有再提起任何和订婚宴有关的事。
  然而,却突然想起舞池中发生的事。
  她用外套把从裙子裂缝中露出的腿盖住。
  那支灵魂的探戈如此张扬,明明旋转在紫色的灯光下,却令她有一种在黑暗中完全裸露的感觉。
  回到家里,所有的灯已经熄灭。
  裴诗轻手轻脚地走到裴曲的卧室,来到床边替弟弟盖了盖被子,却听见裴曲低低地说道:“姐,你回来了。”
  “还没睡着么?”她在他身边坐下。
  “一直在想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裴诗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刘海,“姐姐有什么问题?”
  裴曲在漆黑里轻轻地呼吸,小声说:“姐,收手吧。我觉得这样高调地以爸爸的孩子身份露面,本来就是一种错误。我不希望你再错下去。”
  “我也不愿意借爸的光。可是,小曲,我们的时间不多,如果没有个三年五载,完全靠自己的实力闯出名堂是不可能的事。”
  裴曲抬起脖子,急切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整件事……姐,每次你一碰小提琴,我都觉得很可怕……我,我喜欢你这六年里的样子,很温柔,很善良,我不想你变成以前的状态……”
  温柔,善良?
  这不是在形容天使一般的小曲么,几时轮到自己的头上了?
  裴诗忍不住轻笑。或许这几年她曾经被小曲同化过,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要变成他这样的人。如果她也和他一样了,那又有谁能保护他呢?
  她之所以变成天使,是因为没有能力变回魔鬼。
  “好了,小曲。”裴诗打断他,顺着他的额头摸下来,拍了拍他的脸颊,“别任性。”
  “姐,这世界上并不是没有温情的。你不要总是记住那些不好的事,你想想那些对你好的人,想想当时在伦敦医院救了你一命的匿名好人啊。”
  裴诗愣了愣,在黑暗中对他微微一笑:
  “你担心太多了。你知道不论发生什么,姐姐都不会离开你。早点睡吧。”
  裴曲睡着以后,裴诗悄悄打开了台灯,拉开裙子的拉链,露出右上腹的肌肤。然后,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见了一道细细的手术伤疤。
  通常情况下,双胞胎如果是异性,那一般是异卵双胞胎;同卵双胞胎的婴儿一般都是同性。
  同卵的异性双胞胎几乎是不存在的。但如果原本的男性双胞胎在受精卵分离时,xy染色体里的y染色体消失,其中一个就会变成xo,即女性染色体。在这种情况下,男婴的身体会毫无影响,但女性就会因为染色体丢失与异常而患上特纳综合症,导致后天一些功能不足。
  有的人体现在身材矮小、颈后发际低、色素沉着痣等外貌异常,也有人体现在无经女性疾病、血管瘤以及内脏畸形等健康异常。
  裴诗就是属于后者,天生肝脏异常,但从小到大只是肝功能虚弱,并没有特别严重过。直到几年前在英国时因为感冒突然发作,转化成病毒性肝炎,而后由肝炎病毒引发了爆发性肝功能衰竭。
  当时医院内器官源紧缺,医生对她进行了体外人工肝支持,但都没法挽回病危的状况。
  直到一个匿名人士主动捐赠了1/2的活肝脏……
  裴诗摸了摸那条伤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果当时不是这个匿名人士舍己救人,她可能当时就会死在手术台上。这样重大的恩情她一直觉得无以回报,无奈无论怎么逼问医生,医生都说要尊重捐赠者的意愿不透露真实姓名,甚至连性别、年龄和国籍都不告诉她。只说捐赠者带话给她,说她只有十来岁,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那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为世间人情温暖所感动。她无数次破天荒地去教堂为好心人祈祷,盼望他或她在手术过后能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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