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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可还要我带二哥哥出去?”考完顾名弘也是轻松,被他拉着一起上了马。
  鲍老二听他主要要带自己玩,心里一喜,又想起考完乡试那回的逛京城,他又不喜了,只说:“咱们先回去梳洗一番再做打算也未为不可。”
  “也好。”顾名弘应了,仍旧先是回家洗漱整理一番再向上辈请安说一番考试如何,叫她们不需多急,等三月放榜即可。说罢这些,鲍老二这回倒没粘着顾名弘,怕他扰了自己玩耍,只揣了一兜的银钱,拉了自己贴身小厮,往那外头的烟花之地去,找些妓女吃酒听唱玩乐不在话下。这上京的风光景色,他要看要赏的,也能有多少别的。出来这么多日子,可要把他憋坏了。
  盖因参加春闱的都是秋闱里考上的那些,人数不比秋闱那么多,阅卷诸事便是省时些。到了三月上旬,榜单已经放出。鲍老二于放榜之前的日子玩得是昏天地暗,顾国坤不管这事,鲍夫人说话又没用,又念他这段时间读书确实疲累,便就让他这么浪着。
  到了放榜之日,鲍老二还在家里酣睡,迷糊醒了听得丫鬟说:“弘二爷出去看榜去了。”
  “看什么榜?”鲍老二啪嗒啪嗒了眼睛,坐在床沿上看着丫鬟道。玩得有些过劲,睡得也死沉,一时来缓不过来。
  丫鬟把水放在桌上,过来把帐幔挂到银钩之上,只说:“春试放榜了,二爷不知么?昨晚二爷回来得实在晚,太太也就没让叫二爷起来,悄悄派人出去给二爷看榜了。”
  鲍老二一听这话,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半。他也不再废话,忙地趿上鞋下了脚踏洗漱,又责备丫鬟:“叫你不叫你就不叫了?你是谁的人?”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叫他起来呢?
  丫鬟被责备得也不出声,上来服侍鲍老二梳洗,又帮他换上常服,还不识趣问了句:“二爷要不要吃什么呢?”
  “吃吃吃,脑子里装什么呢?还有别的没有?没眼力劲的。”鲍老二懒得再瞧这丫鬟,急急就出了院子。一瞧头上的日头,才知道自己起得有多迟。
  一路走到大门上,正要上马,却是刚拉了下缰绳就瞧见顾名弘回来了。顾名弘坐在马上,正偏头与自己的贴身小厮说话。这小哥哥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明亮温暖得把头顶的日头都衬得没了光彩。往日里看着十分可人,这会儿瞧在鲍老二眼里,那却是十分刺眼的。
  “二弟这是考上了?”鲍老二迎马上去,故作镇定。
  顾名弘转过头来,收了收笑意,点了下头道:“是了……”欲言又止。
  鲍老二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不对,伸了伸头又仔细看了看他,才开口问:“帮我也看了?”
  “嗯。”顾名弘又点了一下头,脸上笑意也更少了一点,开口道:“二哥不要灰心,回去再学上一学,必是能上的。”
  这啥意思?鲍老二反应一下——哦,他没考上。想到这里还不知作何反应,平日里惯有的纨绔样子也拿不出来了,更是故作不出潇洒来。他舔了一下嘴唇,喉咙有些干,便清了一下说:“二弟快进去吧,家里人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呢。”说罢不等顾名弘出声,夹了马肚子就走了,没的被衬得连根草叶子都不如。
  走过顾名弘,鲍老二才抬手抹了一把脸,略有些伤情。再怎么说,桂榜之后,他也是扎扎实实学了这么好几个月的啊。到头来,居然没考上,白费了这么几个月的功夫。早知道,他也不苦这几个月,想想日日学至半夜,这会儿脑子还疼呢,又是满心后悔。
  “他娘的!”鲍老二自爆一句粗,连榜单也不去看了,带着小厮银钱又逍遥去了。这会儿要是不把心里的郁结之气排出去,他得憋死。得玩,往死了玩,发泄心中不忿!
  与鲍老二擦肩后,那边儿顾名弘已经回了家,此回没让小厮先回来报喜,而是自个儿亲口跟高老太太、蒋氏等人说了。顾长生虽早知道顾名弘能考上,这会儿也还是藏不住的高兴,只跟他道喜,说:“我就知道,二哥哥必是能考上的。”
  顾名弘也是笑,话语却仍是谦卑。毕竟鲍夫人和鲍静雯还在,不好叫他们面上太挂不住。而鲍夫人其实已经从自己派出去的人口中得知了自己儿子没考上,这会儿也是跟鲍老二道喜,又十分坦然笑着道:“你二哥哥要是能有你一半好学,我也不操心。你是考上了,他啊,必是没考上,是不是?”
  顾名弘收了收脸上的笑,跟鲍夫人说:“姑妈莫要灰心,二哥哥善学,下次必能考上。”
  顾名弘这话一出,别人都听出了鲍老二这是没考上,又都默默看向鲍夫人。鲍夫人却是半点尴尬和难看神色都没有,只道:“叫他回去好好温书,下回再考,考不上也就罢了,不指望,就仗举人,也是能做官的。”
  人见鲍夫人心宽,慢慢也就不再照拂她的心情,自为顾名扬欢喜起来。这中了进士,乃是大喜事啊。又有别人陆陆续续上门来贺喜,那上门的,其中又有许多媒婆,都受人所托,来给顾名弘说亲事呢。
  ☆、第五十九章
  此回与试中举人者有六千多人,皆来上京赶考,而中进士者则只有寥寥三百人。在这三百人里,又有许多是考了数次,妻妾成群,年华不再的。若再论样貌和家世,那可挑得出的,未成家又皆样貌好家世好的,更是寥寥不剩几人。如是,顾名弘自然成了各家争相要抢的女婿人选。那上门的媒婆,只差把门槛都踏破了。
  而顾名弘自与家里人喜乐庆贺一番,仍旧安心温书准备殿试。上门的媒婆,找的不过都是高老太太和蒋氏。一时间各大王侯将相家中但凡有年龄相仿的闺女的,多多少少都会托人来府上走一走,把自家姑娘大肆夸赞一番给高老太太和蒋氏,希望结这门亲事。高老太太和蒋氏直要看花了眼,不知该挑哪家的好。这一要挑家庭,二还要挑姑娘样貌人品,平常知道的倒好,不知道的还要打听一番,实在不能随便定下。
  而那边儿子没考上,闺女又没了嫁进顾家的希望,连在今年的进士中挑一个人也挑不出。便是挑得出,人一打听这鲍二姑娘十分没规矩无礼剽悍,自然都不愿与她结亲。这把鲍夫人气得不行,却还不得不装着大家夫人的风范。装着也是辛苦,自然就要收拾行装回家去。
  高老太太在喜头上,便望人都喜她之喜,自要留鲍夫人下来再住住,一起热闹热闹。平日里瞧着她心宽,自不当她心里郁结。接下来顾家喜事可还要多呢,殿试不知顾名弘能排个什么名次。殿试之后,可得官职,又是喜事。再往后,定下婚事来,在这喜头上成婚,喜上加喜。
  而鲍夫人也是想到了这些,才坚决要走的。想着自己若是不走,儿子在这里被衬得十分难看,闺女看着顾名弘成婚,那是更难看——顾家上下谁不知道她鲍夫人和鲍二姑娘之前的心思。便是百般推辞,好话说尽,以离家时日太久、十分惦记、又要回去报信云云为借口,还是说服了高老太太,放她一家回南方去了。这一走,没事也难再来京城走动,各家门另家户,各过好各家日子罢了。
  鲍家三人一走,顾府瞬时清静了不少。顾荧却是有些不自在,走了鲍静雯,可不就没说话的人了么?平日里遇到什么事,没处说去,更没人跟自己商议着来。如今家中女孩不多,顾长生与顾萱玩得好,也没她什么事。她便是一个人缩在三房院里,倒不像是自家小姐一般。
  顾荧如此,阴氏也是如此。成日天躲在自己院子里,不是教顾荧种种理家管家诸事,便是看顾顾名川。大房那边儿喜庆热闹的,她不过贺上几声喜,以新寡之名不多做参与。顾萱在高老太太处很好,与三房不亲,与顾荧也不亲,自也不常往三房去。等顾长生说了“你要去看看你娘和你姐姐”,她才会往三房走走。
  四月殿试一过,顾名弘果中了探花。这边儿高老太太和蒋氏也已经物色好了几家姑娘,中间虽有不快,但总算有个两人都满意的结果。等顾名弘以探花之名入枢密院任了编修之职,家中庆贺一番,那定亲家的事,就提上了日程。
  高老太太和蒋氏把顾名弘叫到跟前,把几家姑娘一一与他说了,问他:“你觉得如何呢?若能相好,咱们就叫媒婆直接提亲把婚事定下来了。再要了生辰八字定下日子,把婚成了。”
  顾名弘微低了下头,面上淡淡,开口道:“老太太和太太挑出来的,不敢有微词。只是,我也不知这各家小姐品行如何,自是不知该挑哪一个。”
  既这般说,高老太太和蒋氏又把这些姑娘种种好的都细说了一番。顾名弘言辞迂回,兜兜转转,就是不挑哪一家的。高老太太有些急毛,微皱眉道:“名弘啊,你这样子没主见可不成呀。你若定不下,就听我和你爹的,我给你定了。你只需等着穿了喜服做好新郎官,其余一概都由我们张罗,不费你的事。”
  蒋氏却是瞧出了自己这二儿子有别的心思,也不想太过草率定了这事,毕竟婚事是一辈子的事情,于是忙开口道:“老太太,咱们也是挑了好些时日来挑出这些的。名弘才刚看了,哪里就能做下决定了?还要让他想想,等想好了再定。”
  听蒋氏说驳她的话,高老太太心里登时便有些不痛快,开口道:“你也说了,这是咱们花了许多时日才挑出来的,那能是差的?我再与他爹商量一下,也就定下了。又要他操什么心?我还能害自己亲孙子不成?”
  蒋氏一笑,“老太太确实不会害自己的亲孙子,我也不会害自己的亲儿子不是?多出两日来,叫名弘自己掂量掂量挑选挑选,又有什么不好?我们满意,他自己也满意,岂不两全么?咱们随意定下了,到头来他不满意,还要暗地里怨咱们呢。”
  高老太太被蒋氏这话噎得没了话,原想压她,哪知这蒋氏就是不服她压,还要堵她,着实气人。气了也不好无礼发作,压了半晌看向顾名弘,略不自在道:“名弘,你自己说呢?”
  “老太太,便容我几日,等我心里有了人选,必来跟您说。”顾名弘态度语气恭敬,也是瞧出高老太太和蒋氏因着这事儿已有些掐了,怕高老太太仍不高兴,又说:“老太太莫要生气,您不应的人,我也不会娶的。”
  高老太太听了顾名弘的话,直了直身子道:“孙儿这么听话,我生什么气呢?你倒把我说得小气了,叫我不好意思。罢了,你且下去想你的吧。还是要早些,我可盼着你成婚呢。像我这样的老人家,都希望儿孙成双,和和美美的,不要叫我等急了。”
  顾名弘哄着高老太太应了这话,自下去盘算这事儿。盘算一番,又去找自己的亲娘蒋氏。高老太太和蒋氏,能敞开了说话的,自然还是蒋氏。他这亲娘通情达理,凡事都讲得通。
  而蒋氏从高老太太处回家,心里便知道顾名弘心里有事,必是要来找她说的。于是蒋氏亦在自己房里气定神闲与珠玉说话,只等顾名弘来。等到傍晚时分,果听丫鬟报:“太太,二爷来了。”
  等顾名弘进屋,蒋氏叫他坐了,叫珠玉倒杯茶与他吃,又叫珠玉出去。等珠玉一走,蒋氏也不绕弯子,便直接问:“说罢,是不是都没瞧上?是不想这会儿成婚呢?还是怎么?”
  被蒋氏看了出来,顾名弘也就不遮着掩着了,略想一阵,看向蒋氏道:“不瞒太太,儿子心里有人了。这些皆不是儿子想娶的,想娶的那一个……”
  “是谁?”蒋氏略有些吃惊,看着顾名弘,在他断了话后忙又接上问。原以为自己这二儿子只知道读书,不知其他,原来私下里还不是只有书么?能叫自己这二儿子瞧上,也算是福气了,不知谁家的闺女。又没在她和高老太太挑出的那些人里,难道是被自己和高老太太刷下去了?
  顾名弘犹疑了一下,才道:“平王家的郡主……”
  蒋氏一听平王眉心便微蹙了一下,这平王家的闺女,倒不是被她和高老太太刷了下去。若是真叫人上门说媒了,也不敢刷。人家没有托媒婆上门来,也不会跟她国公府结亲的。平王府上就一个郡主,平王和平王妃早做好了打算,这个闺女是要往皇家嫁的。
  这郡主大三皇子一岁,周岁十三,已然到了议婚的年纪。五皇子早借龙口定了顾长生,平王家的目标,那自然是三皇子许璟。只是这三皇子性傲又霸道,说什么女人碍事儿,他尚不需要。若是替他随意娶了,必叫人日日以泪洗面!差点把他母妃气个半死,但也只能先搁下这事。毕竟许璟才十二岁,不需太急。
  许璟不急,平王妃也就耐着性子,要让自家闺女等等。她与皇后关系不差,与许璟母妃关系也不差。让自己闺女嫁给许璟,还是很有把握的。
  蒋氏自然没有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与顾名弘听,只说:“竟是她……不过我早听说了,平王妃早为那沛馨郡主物色好了人,是要嫁给三皇子的。你如今要她,怕是不能够。”
  听得蒋氏这般说,顾名弘的眉心便拧成了个大疙瘩,半天问:“定下了?”
  蒋氏摇头,“这倒没有,不过瞧着,王妃是不打算让郡主嫁给旁人的。郡主如今已经十三,尚未议婚,怕是就等着三皇子呢。咱们要在这时候高攀这门亲事,难~”
  “难……”顾名弘低声道,半天又抬起头来,问:“三皇子若真想娶,又何必叫她等?王妃这般,不会误了郡主么?问太太一句,儿子能等不能等?”
  ☆、第六十章
  长60
  蒋氏略想了一下,并未立即回了顾名弘这个问题。她瞧着顾名弘的脸,半天开口道:“怕等下去,好的都叫别人挑走了。这个再不得,又要怎么样呢?与皇家争人,必没胜算。”总归,还是要为自己儿子考虑的。
  顾名弘微抿了一下唇:“且做一试呢?”
  “我与老爷商议一下,找媒婆托个话自然容易。”蒋氏道:“若王妃无意,你也不可往心里去。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看有缘没缘。若是没缘分的,也不能强求,蔫巴着叫自己失了精神。不是自夸自己的儿子,你也是个条件甚好的。说句不道的,你与三皇子,差的不过就是身份。即便不能与沛馨郡主成,也自有别个好姑娘。”
  蒋氏交代罢一番顾名弘,不找高老太太,到了晚上自与顾国坤说这事儿。顾国坤原不爱管这些内宅之事,听得蒋氏有些为难,才道:“他既有这心思,那咱们便找媒婆往平王府上走一走。尽人事听天命,意外能成最好。若不成,也好叫他死了这份心。”
  蒋氏应了,又问:“老太太那边儿呢?”
  “先瞒着,也不定成的,没的叫她费心。若是叫她知道了,有我顶着呢,你也不必担心。老太太嘴碎些,又有些小孩气,却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你也放宽了心。”
  “我有什么放不宽心的?不过就是怕她知道咱们又做事瞒她,气坏了身子。”蒋氏一笑,又与顾国坤说了一番这事儿,便琢磨出了个样子来。等到次日一早,自叫下人去请媒婆来,交代一番,让媒婆往平王府上说亲去。
  日头悬上半空,从梧桐花间落下斑驳光影。紫色的花朵成簇而开,微风一过,便晃动几下。再一晃,那花枝儿便搭到了屋檐上。屋檐梁下挂了一笼鸟儿,两只成对,羽毛凝黄,正表浓情地互喂鸟食。笼下又有紫木窗,开着雕花窗扇。那窗间,便趴着个正托腮看鸟儿的姑娘。
  姑娘已有十二三的年纪,一对眸子十分明亮好看。纵是抿唇不语,唇间也有笑意。白嫩的脸上,这会儿神往之色甚重,却也掩不住从内里散出的那一丝灵动与顽皮。看鸟儿看得痴了,整个人便趴在窗边儿一动不动。
  “郡主,你又趴这里发什么呆呢?”窗外来一丫头,不解地看着她道。她家这郡主,不正常可有些日子了。不是搬了杌子坐在树下看蚂蚁搬家,就是趴在窗边儿看鸟儿喂食,再者,就是画男人头。也不知画的是谁,只是瞧着有点熟悉,画过就团了扔到纸篓里。
  这丫鬟也是在纸篓里捡了拿出来看的,才知道她在画男人头。这画男人头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丫鬟瞪着眼睛就呓语一句:“郡主怀春了?!”
  郡主怀春这事儿可不敢叫王爷、王妃知道,自然把那纸篓里的男人头都给烧掉。家里谁不知道,王妃有意三皇子。沛馨郡主是要嫁给三皇子的人,这会儿画的却不是三皇子的头,这可就不好了。
  这会儿沛馨郡主被这丫鬟吓得一跳,托腮的手一滑,整个人差点趴窗上去。好在这丫鬟眼疾手快的,上来一把扶住了她,否则要磕破相了。沛馨郡主稳住身子,直站起来,抚了抚袖子,故作淡定开口道:“谁发呆了,我看鸟儿呢。”
  丫鬟回头看了看自己头上的鸟儿,“养了好时日了,有什么好看呢?”
  “你不懂,你要是懂了,要我做什么?”沛馨郡主说道,转身往书案边去了。
  这丫鬟绕进屋,也到书案前,开口说:“郡主,我听说家里来了个人,正在跟王妃说话呢。”
  沛馨郡主拿起毛笔蘸墨,压根不关心家里来了谁,便漫不经心问了句:“谁呀?”
  “媒婆……”丫鬟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道。一听媒婆,沛馨郡主停了笔抬头,然后又把头低下去,“给哪个哥哥说亲事呢?”
  丫鬟看她又漫不经心画鸟儿去了,有些着急,便又往她面前凑了凑,“不是呀,这一回这上门的媒婆,是给郡主你说亲事来了……”
  沛馨郡主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作画呢。等听明白了丫鬟说什么时,猛地一抬手,“你说什么?”
  “媒婆上门来给郡主说亲事啦!”丫鬟又重复一遍。
  “怎么可能?”沛馨郡主笑,只当这丫鬟跟她开玩笑呢,这上京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家,皆与王府有点交集,又有哪个内宅的夫人老夫人不知道她沛馨郡主是给三皇子留着的?还要找媒婆上门说亲,不是明摆着送来挨臊的么?
  “怎么不可能?”丫鬟回道:“这会儿就在王妃房里,我还听说了,是顾太师家找的媒婆。顾太师也不差,就是没有三皇子好。我瞧着王妃肯定不同意,怎么能不要三皇子,而要太师家的呢……”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沛馨郡主已经把手里的笔一扔,浸湿了一大块宣纸也不管,人早消失在了书案后。那丫鬟说话卡了壳,呆呆地半天才反应过来。又忙把毛笔放回笔架上,掀了宣纸起来,底下的白毛毡已经被浸黑了。
  沛馨郡主压着小鹿乱撞的心,风一般地来到王妃院里。却不让下人回报,只悄悄躲王妃门口站了,偷听她和媒婆说话。
  平王妃心里虽只有三皇子一人,但对于位高权重的顾太师家请来的媒婆,也依着礼数不怠慢。这会儿那媒婆说话口干了,又吃口茶,继续说:“王妃,您怕是也瞧过顾家二爷的,那是百年难遇的好男儿呀。家世我也不需多说,如今又中了探花,那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乃万人不及。郡主若能嫁与他,结两家之好,是大好事呀!”
  沛馨郡主在外听媒婆这么不吝言辞地夸赞顾名弘,嘴角忍不住漫上许多笑意,脸上有些微红,自己又在心里嘀咕:“真有那么好么?”
  里面王妃却不大买账,自然也不提三皇子的事情,只道:“我家沛馨还小呢,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还想多留在身边儿些时日。这会儿若就嫁出去了,实在舍不得。劳烦你还是回去与顾夫人讲明,这门亲事,我暂时不能应。”
  “为什么不能?”媒婆还没说话,沛馨郡主已经一脚踏进了门槛,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平王妃脸上顿时一黑,心道这闺女都叫她宠坏了,死活不知道规矩是什么。哪有不叫通报在外偷听的,又哪有不问一声直接进门,又又哪有大人说话轮到她突然插嘴的?黑了一阵,王妃看向她道:“你懂什么?回房去。”
  沛馨郡主把另一只脚也拿进门槛内,说了句:“不回,我的事,凭什么不能叫我知道?又凭什么,我不能做主?总叫我等那三皇子,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等成了老姑娘,他娶了别个,我怎么办?”
  “反了你了!”平王妃怒竖双眉,一拍桌案,哪有大家姑娘如此恨嫁的?这会儿媒婆还在呢,出去七嘴八舌一说,什么话都说得出。
  沛馨郡主性子便是这般,直来直往,没有那心思管那么虚事儿。别人爱怎么说她,便说去好了。自己过得好不好,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自己知道。何故为了别人一点看法,就要委屈了自己。确实也是,平王、王妃惯出来的。
  那边儿媒婆却眼活,哪里看不出这郡主无心三皇子而有心顾二爷呢,便笑着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郡主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老身想说句实在话,不知王妃爱听不爱听?”
  王妃收了收怒气,把目光又放到媒婆身上,只道:“你说看看。”
  既来到平王府上提亲,自然是相关诸事都知道的,媒婆略想了一阵,便说:“王妃您比咱们清楚,三皇子是何种个性,若郡主嫁与他,你瞧着是合还是不合呢?说句不该说的,郡主怕是要受委屈呢,您觉得呢?”
  “夫为妻纲,伺候好自己夫君乃为职责所在,何谈委屈不委屈?”王妃一句话反驳。
  媒婆仍笑,“若是这样,您和王爷又何故这么宠着郡主呢?捧在手心里,那不就是怕郡主受委屈么?”
  平王妃被堵了一下,但见媒婆不是找茬来的,不好发作,便说:“此话不假,那照你这么说,我儿嫁与顾家老二,就不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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