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他上半场最大的苦恼就是摸不到球,不管他的技术多好,碰不到足球都白搭,当然他知道王松等人也尽力了,这个是整体上的差距,不是某一个球员能抵消的,就像是中国队就算有了马来多纳也拿不到大力神杯一样。
  但他们和四中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就算有,他也不接受就这样结束。
  王松等人面面相觑,于建学没这么交代,他们有点不敢这么做。
  “我觉得良子说的对!”杨鸽突然开口,众人都向他看去,他不由得脸上一红,但还是道,“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我们要是再不冲就真的输了。输了就是输了,输一个球和输十个球没有什么差别。”
  “可这样一来阵型就乱了……”
  “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阵型了吧。”
  李纪良道,王松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好,那就这么干!上半场那样的足球,我也踢的够憋气了。”
  李纪良伸出了手,杨鸽第一个神了上去,王松也啪的一声按上了,马斗没有什么犹豫,张林夏一咬牙:“干了!”
  这一声有点大,于建学的目光不由得转了过来,见他们这边的气氛不一样,倒是一愣,不过也没有多想。反而是张德荣道:“老于你厉害啊,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有了干劲。”
  铁中的领导大多都到了主席台上,张德荣却没有跟着去,他也是想的明白。一直以来他都在球队这边,如果跟着领导走,总会让人有点不好的印象,反而不如坚守到底。如果球队最后拿了冠军呢,那就是他领导有方,如果只是个亚军呢,好歹也是有了苦劳——省里的领导,对他这个小小的副校长来说还是比较遥远的,等他再进一步再去不迟。其实像其他的书记什么的也不过是凑个热闹混个脸熟,真要指望这么一露脸就被领导看重,那纯属做梦。
  “四中……不好踢啊。”于建学暗暗的叹一声,听起来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是在给张德荣打预防针。
  张德荣看了他一眼:“我对咱们的球员有信心。”
  于建学没有说话。整个上半场他看的清楚,虽然最后是麻木了,但在前三十分钟里,铁中上下真的是努力了。马斗跑的小脸都从红到白,又从白到红了。今年的四中看起来不起眼,但就强大到了可怕的地步。
  一个高中生的球队能上下一心的困住对手,然后找到机会就发出致命一击,这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他的目光向刘蓉看去,过去他只觉得刘蓉是继承了老教练赵忠的遗泽,现在看来却是他想错了,如果明年再遇上,可要好好打听打听。不过就算真遇上了,拿到亚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他脑中这么一转,嘴中已道:“许镇,你去做活动吧。”
  “教练!”他话音一落,马斗已经跳了过来,“教练我还能跑!”
  于建学看向他,马斗急匆匆的道:“真的教练,再让我跑三十……不,二十,哪怕十分钟呢!”
  于建学没有说话,马斗讷讷的,一边不断的跳来跳去表示自己还有体力,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于建学:“教练……”
  “又没说现在就把你换下来,你急什么?”
  “不是急,只是我们还不想就这么放弃。”李纪良此时也走了过来,他一开口,王松就道,“对,我们还不想放弃!”
  “教练,我们还想再努力一把。”
  张林夏目光囧囧的看着于建学,杨鸽在旁边用力的点着头。众人向他们看去,一时间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于建学就算再没有水平,这个时候也知道说什么:“谁说我们要放弃了?我们只落后一球,一球,很容易就追回来了,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有!”
  随着李纪良的第一个出声,铁中上下终于都喊出了这个字,再上场的时候也终于不是那么有气无力的了。
  这边的变化也引起了刘蓉的注意,她往这边看了一眼,两道很好看的眉毛微微的蹙在了一起。她虽然不认为铁中在他们的打压下就要一蹶不振了,但也不该这么有朝气了,现在这个样子……这铁中的大叔倒不容人小觑了。
  但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他们的目标早就跨过了省赛的范围。刘蓉这么想着,也没有太在意,但在下一刻,铁中那边就传来疯狂的尖叫,她连忙回头,一开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过了片刻她才意识到铁中进球了。
  是的,铁中进球了!
  就在下半场开场的第一分钟,铁中就把那一球给扳了回来。
  这不能怪四中大意,在刘蓉的教导下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大意,但他们也没有想到铁中会在比赛的第一分钟就发动进攻……不,也不能说他们没想到,他们只是以为比赛会像上半场那样,铁中的拼命想突破,而他们只要拦着就好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铁中会把后卫都放在中场上!在发现王松就在中场附近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铁中的在梦游呢,谁知道这家伙直接把球传给了李纪良,而李纪良丝毫没有耽误时间,过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朱永后就直接射了门,而这个时候四中的门将甚至还没能准备好呢。
  进球了!
  虽然还差一个客场进球,但在比分上,铁中已经和四中拉平了,幸福来的太突然,于建学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那边王松等人已经向李纪良跑去了,后者吓的连连大叫:“靠,不准过来!”
  但哪里有人听,王松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李纪良想躲来着,但王松腿上功夫差他几个等级,手上功夫却足以当他的老师,这么大手一挥,直让他没有反抗之力。
  “小良子,你就别害羞了。”
  “靠,比赛还没结束,我们还要再进一球!”李纪良奋力高呼,王松等人想了想,放开他,“好吧,等你再进一球了,我们再来。”
  “……你们其实是不想让我进球吧。”
  王松哈哈大笑:“你要是再进一球我们绝对不压你,真的,说到做到!”
  这话正被旁边的华宇听到了,心中暗暗撇了下嘴,再进一球,当他们吃干饭的啊!
  华宇不认为铁中的能再进球,但当他回到位置的下一刻,铁中再次发起了进攻,虽然这次四中也有了准备,人马都向前提了一步,可还是被李纪良轻松的拿到了球。
  就像后来有人说的那样,只要让李纪良有宽裕的拿到了球,就没有人能够阻挡。
  这时候铁中门前其实挤了一大堆的人,四中的铁中的黑压压的一大片,在发现李纪良拿到球后,四中的所有人都向他围堵了过来,看台上和板凳席上彻底沸腾了,众人拍着巴掌大叫着。
  “拦着他!”
  “良子——”
  朱永是第一个赶到的,但看到他,李纪良在几步外就绕开了。华宇追了上去,他甚至伸出手想去拉李纪良,可李纪良就向身后有眼睛似的,腰一扭就避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纪良身上,有人激动着,有人担心着,更有人怀疑着——他这是在往哪里跑?他想干什么?
  李纪良现在已经偏离了门区,虽然不能说不能射门了,角度却是不好的,不过这一点正在追逐他的四中上下是不会想到的。
  三个球了,铁中的三个进球都是和这小子有关,怎么也不能让他再进球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四中的后卫们简直是使出了老命,而就在这个时候,李纪良脚下一磕,皮球不为众人所知的直向他的左方插去。
  这个球实在传的太隐蔽了,连铁中的都没有发现,直到球到了跟前,杨鸽都没反应过来。
  “射门——”
  左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大喝,杨鸽想也不想的就抬起了脚,白色的皮球挑高飞起,四中的门将张重喜托了一下,还是让球进到了网里。
  四比三!
  开场不到五分钟,铁中完成了反超!
  张德荣忍不住站了起来,于建学一甩胳膊,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板凳席上一片欢腾,众人抱着又叫又跳。
  而此时,王松等人已经□着向李纪良扑去。真的说起来,李纪良的长相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的,他的容貌偏徐金玉的多点,一双眉毛长的份外秀气,尖下巴,圆鼻头,看起来还有点可爱。但这家伙天天冷着脸,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再加上他自己刻苦严谨,时时刻刻都一副苦行僧的架势,不说别人,王松从心里其实都有点怵他。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家伙的表情才有点松懈。众人这么乐意逮着他起哄,也是因为这个反差,所以虽然此时李纪良大叫着这次不是他进的球,众人也还是摸了过去。
  “靠,我恼了!我恼了!我真恼了啊!”被众人拉着手脚,李纪良就算想要挣扎也没办法,不由得心下暗暗发狠,等老子练成泰森,看你们还敢这么弄老子不敢了。
  “一、二、三,起!”随着王松的一声大喊,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李纪良抬了起来,李纪良的头向后仰去,刺目的阳光令他不由自主的眯了下眼,明明是恼火的,但嘴角,已经忍不住的勾了起来。
  这是四中的主场,看台上到处都是四中的人,但此时抬着李纪良的铁中上下,就像是一柄闪着银光的大枪,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特别是对于看台上的王浩然来说更是如此。
  20
  20、第二十章 ...
  第二十章
  王浩然本来是不想来的,一个高中生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至于说足球,国家队的足球也不怎么样,更不要说高中生的了。
  王浩然一直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在其他的同龄人还懵懵懂懂,就知道哪个女孩子的眼更大,哪个台的动画片更好看的时候,他已经知道社会的艰辛了。
  在别的同龄人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成年了,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他自负的相信这是很多成年人都不知道的。所以对于李纪良的邀请他从未放在心上,就算当天晚上元哥的感叹,他也不过是心中那么微微一动罢了。
  什么时候干什么时候的事?用一句现在比较流行的话,那就是很可能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而且,要想那么干,也是要条件的。他这样条件的去上学,就算能用功,学费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来看比赛,甚至连那些欠债他都忘了,只是在昨天在报纸上发现了这么一条消息:全省高中生足球最后决赛,省城四中对大梁铁中。
  看到这个消息他是有那么点吃惊的,他没想到大梁还有学校能打到决赛阶段。他不知道大梁的足球水平如何,但能打到决赛,总是不赖的吧。
  因为李纪良说过自己在铁中,无形中就有了点亲近感,但也就是那样了,在那个时候,他都还没有想过要来。只是今天早上,本来该睡到下午的他突然就醒了,看到call机上的时间,他还以为是机子出了毛病,但真的还不到九点,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那一点光亮。
  他的这个屋子是酒吧给他住的。他们这样的保安其实是没有这样待遇的,但他嘴甜会办事,年龄又小,酒吧里一个很有人气的dj就帮他说了两句好话,于是他就有了这么一个免费的安身之地。
  说是给他住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储物室,堆放着酒吧里的各种杂物,只有在墙角处给他留了个地方,能搁下一张钢丝床。房间昏暗,不开灯的时候只有左边的一个小天窗能透出点光亮,不过因为角度的问题,一到下午基本就是全黑了。
  他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在黑暗中睡觉,然后又在黑暗中起床。像这样能见到早上阳光的日子,实在不多。
  他看着那一点光亮,想去睡,但又睡不着。不睡,却又想不起来做什么。
  他发了好一会儿愣,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个报纸,然后,想到了李纪良,最后,他是抱着如果比赛还在继续,他就来看看,如果已经结束了,那就当散散步的心理过来的,实在是没有多迫切,路上的时候他还买了个火烧夹辣条吃,还顺带买了杯豆浆。他很久没有吃这样的东西了,咬到嘴里的时候还有点感叹,觉得早起也是不错的,也想过以后是不是要早点起来,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转,就自动不想了。来到体育场的时候他刚把火烧吃完,那时候李纪良正在奔跑,再之后,铁中的就进球了。
  他眯着眼,看着被高高举起的李纪良,突然就又有一种自己身处在那个杂物间里,看着窗口阳光的感觉,突然的,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元哥为什么感叹了。
  这样的激情,是他没有的;这样的青春,也是他从未拥有过的。
  此时李纪良当然不会知道他这点感叹,其他人更不会去留意,就算发现他这么一个貌似闲杂的站在这里也不会想太多。偌大的省城,总是有那么点青少年足球爱好者的,在这么大冷的天,不用学校组织的来看看比赛,也不是那么不令人理解的。
  比赛继续。
  很快,铁中就为自己的亢奋付出了代价,他们本来想如法炮制,再进四中一球的,最终却没能成功,而且被四中的打了个反击,要不是门柱给力,说不定又要被打回去了。
  但就是这样也把于建学吓的不轻,连忙把马斗给换了下来,而他的下场也意味着铁中的战术回复到了原样,许镇是带着叮嘱上场的,而领先了对方一球的铁中上下也想保留自己的胜利果实了,反而是四中的开始焦急了起来,他们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愿意只拿个第二。铁中的大门立刻频频告危,刘子阳成了最忙的人,到最后李纪良都撤回来防守了,而他一回来,四中的也就更放心了,但他们立刻就发现,李纪良,防守也很不错,再之后的二十分钟,没有人能过了他!
  从场面上来说,这下半场实在是比上半场好看多了。
  上半场只是沉闷的黏人,倒脚、防守。而下半场一开始铁中就进了两个球,再之后就是四中对他们进行了狂轰滥炸,四中的看台上就没消停过,见自己的球队这么勇猛他们都站起来助威,所有人都觉得只要再一脚就能把比分追回来,再两脚就能反超。
  但这一脚实在是来的太慢了点,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铁中的大门始终没被洞穿。铁中上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防守,用出了所有的手段来拖延时间,刘子阳每次拿到球都要喘两大口粗气,然后慢慢的站在门前,所有人拿到球那都尽量的往后传,张林夏有一次甚至直接踢出了前场过界,令四中的都差点破口大骂——你这厮也忒不仁义了,你们前场还有谁?你那球能传给谁?射门?那也离球门太远了点吧!
  看台上都有四中的在骂铁中卑鄙了,但不管怎么说,铁中还一球领先。
  时间进行到下半场第三十四分钟,于建学早就坐不住的站了起来。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也有想过铁中有可能拿冠军,但他没有想到真的……这竟然是真的!
  铁中刚进了两球时,他虽然激动亢奋,但还不是太期待,后面还有半个多小时呢,他们随时有可能被反超,但是现在,在时间只剩下六分钟,就算带上伤停也不足十分钟的时候,他也无法维持平常心了。
  冠军?冠军!
  在他手下能出来一个省赛的冠军?是的,铁中几乎年年都能拿到市赛的冠军,但这是省赛啊这是省赛啊,他还没拿到过任何一个省赛冠军呢!铁中的历史上也没有!
  而此时,张德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在一开始就想到过冠军,但那种事就像买彩票,总觉得自己能中五百万,可什么时候中以及到底是不是真的能中,那就是完全没谱了——潜意识中未尝也没有那样的好运是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的想法。
  现在,五百万真砸到了头上,张德荣也终于可以想想这个冠军意味着什么。
  铁中的第一个省里的冠军,第一个省里的第一名。而他张德荣一直跟着这个队伍,放在报告新闻里,那就是在他张德荣的悉心关照极力督促下拿到的啊!
  在这一刻,张德荣真恨不得让自己有时间加速的能力,赶快让比赛结束吧!
  而四中现在已经是完全踢出了火气,怎么看对方也不如他们,现在竟被对方反超了,这怎么说的过去?心慌意乱下他们连连出现失误,让李纪良很是感叹,铁中现在要是有能力,完全可以再打一个反击的。但铁中现在别说能力了,连体力都快没有了。除了他,其他人只知道埋头苦拦,对于场上的局势,对手的情况,那是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也理会不来。他们中,连体力最好的王松和张林夏也是气喘连连了,每一次的跑动,那都是用尽了意志力。
  状况发生在第三十八分钟,裁判已经给出了伤停补时的时间:三分钟,这也就是说只要再有五分钟铁中就能拿到冠军了,刘蓉已经站到了场边,仿佛是不甘心这种状况,但也没给出具体的指示。
  看台上的领导们议论纷纷,仿佛是在点评着某个球员,又仿佛在说着其他事情。啦啦队们已经没有了整齐的呼喊,一些人已经泄了气,一些人还在不甘心。
  而在这个时候,吕凯拿到了球。
  就像四中的在意李纪良一眼,铁中的也非常在意吕凯。如果是其他情况下铁中的也许没什么办法,但他们身边就有李纪良,再有四中的做例子,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不能让吕凯舒服的拿到球。所以在先前的时间里,吕凯虽然也有几次拿到了球,但都很别扭,不是没好的角度,就是刚接到球就被人干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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