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卫氏哼一声,老二媳妇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二房吃了肉,留下骨头给她们,叫她们怎么啃?
  “弟妹,你风凉话说得轻巧,好东西都被芳年得了,轮到珍姐儿时,哪里还有什么像样的物件?要我说啊,芳姐儿要是个懂事的,就不会受这么多的嫁妆。贪心易折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大嫂,你是芳姐儿的大伯母,哪有咒自己侄女儿的道理。所谓长辈赐,不可辞。我们芳姐儿得长辈欢心,那是天大的福气,必会百岁平安!”
  长辈们说话,小辈们不宜插嘴,傅珍华眼神飘忽,不知道要落到哪里。
  沈婆子还没走,立在角落里鼻眼观心。
  芳年从邢氏的手中拿过嫁妆单子,随意一扫,问她:“沈嬷嬷,祖母送单子来时,可否说过,这些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随我处置?”
  “这…嫁妆是三小姐的,想来是由三小姐说了算。”
  “嬷嬷,我还是派人去问过祖母,再做打算。”
  芳年招来三喜,命她和沈婆子一起去怡然院。
  卫氏被芳年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等不大会儿,三喜来复命。说老夫人言明,嫁妆送到二房,就是芳年的私产,随她处置。
  她轻轻一笑,把嫁妆单子递给邢氏,嚣张道:“娘,收好,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了。”
  卫氏气得真哼哼,京里哪有这样偏心的老太太,不爱嫡长爱嫡次。夫君两兄弟如此,轮到孙辈,还是这样。
  “芳姐儿真是撞了大运,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引得王爷娶你为妃。你大姐就不同了,最是规矩不过的人,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芳姐儿这样的好运气。”
  “大嫂,珍姐儿确实规矩,规矩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出门做个客,都能慌手慌脚的,在男子面前落水,运气实在是差。”
  “弟妹!”卫氏的声音拔高,显是气得不轻。
  邢氏把手中的嫁妆单子折好,揣进袖子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大嫂,我眼不花耳不聋的,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我看珍姐儿落水后伤了身,脸色也不好,大嫂有空在这里大喊大叫,还不如早些送她回去歇息。”
  卫氏就差没有跳脚,傅珍华扯着她的衣服,示意先回去再说。
  她们一走,邢氏脸上重现愁容。
  “娘,等祖母把嫁妆送过来后,你仔细挑挑,拣一些好看充门面的东西出来,其余的你收起放好。”
  “芳姐儿,你什么都不带,在王府怎么过日子?”
  “娘,王府少不了我一口吃的,再说就箱面上的东西,也够我开销的。万一真有不趁手的时候,我就让三喜回来取些东西。”
  “芳姐儿…”
  “娘,你听我的。”
  芳年的态度十分坚决,邢氏竟有些势短,无奈地点头同意。心里打定主意,把一些嫁妆折成银成,给女儿傍身。
  三天时间太赶,嫁衣只能在成衣铺子里买。邢氏顾不得感伤,急匆匆地出府。把邑京有名的成衣铺子都逛了一遍,选来选去挑中一套,拿来给女儿试穿。
  此时天气已暗,茜娘的身影在院子外面徘徊。芳年瞧见,命三喜把茜娘请进来。
  “见过母亲。”
  邢氏的态度冷冷淡淡的,心道这个庶女,还算有心,知道来看芳姐儿。
  “芳妹妹,我担心你,怕你心里难过…”茜娘是算着时辰来的,白天不敢来,怕碰到父亲母亲,趁着暮色,才敢露面。
  “我没事,欢喜都来不及。”
  芳年轻松地说着,脸上没有半点悲色,茜娘将信将疑。一副想留不敢留的样子,好像还有话要说。
  “二姐坐吧,有什么事就说。”
  茜娘看着芳年身上的嫁衣,绣工和样式都算不错的。但毕竟不是量身定做的,穿上并不是很好看。
  “母亲…三妹妹…我绣工好,要是你们不嫌弃…我帮你改改。”
  “你真的能改?”发问的是邢氏。
  “母亲,能的…还有红雁帮衬…”
  茜娘嚅嚅地说着,她想帮芳妹妹,又怕惹得嫡母不喜,声音越说越小,几不可闻。
  邢氏不说话,茜娘以为她在生气,越发大气不敢出。
  “娘,我知道大姐的绣工,你就交给大姐吧。”
  “那好吧,就麻烦你了。”邢氏犹豫一下,终是点头同意。
  茜娘欢喜地吸鼻子,眼眶泛红。芳年拉着她的手,到屏风后面量尺寸。
  量好尺寸,芳年脱下嫁衣。她双手接过,一刻不敢耽搁,告辞离开,准备去改嫁衣。
  “她倒是个知礼的。”邢氏感慨。
  芳年趁机道:“娘,二姐人不错,性子弱了些。这样的人在高门大户里难有活路,还不如生活在简单的人家。”
  凭茜娘的出身,在高门大户哪有什么好名份。要么是贵妾,要么就是不受宠的庶子媳妇。这两种女人,在后宅中是最受气,最易被排挤的。
  “我的芳姐儿是天下最良善的姑娘。娘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看着的,替她寻一个好人家。”
  “娘…”芳年偎进母亲怀中,“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邢氏轻拍着她的背,呢喃道:“娘应该感谢你,是因为我的芳姐儿,所以我才成了娘。要不是你,哪里会有你的两个弟弟,他们都是你带来的。”
  芳年动容,世间之亲,唯亲情至高至纯。
  为了她的家人,她不能意气用事,必须得好好和七王爷相处,以免惹怒那个随时发疯的王爷。
  眼见着天都黑透,邢氏才起身离开。
  芳年送她到院门外,转身回屋之际,似想起什么,朝空中道:“你们今天谁把我推出去的?我这人记仇得很,等成了你们的女主子,再好好和你们算账。”
  屋顶上的隐七身子抖一下,瞥见隐八同情的眼神。
  隐七心头泛起不祥的感觉,新王妃一旦入府,自己约莫是死定了。
  第27章 劝退
  七王爷要娶王妃的消息以最快速度传遍京城, 目睹事情发生的成玉乔备受打击。她想不明白,七王爷怎么会娶傅家的那位三姑娘。
  自己无论是出身还是长相上,都胜对方一筹。加上自己肖似长姐的相貌, 王爷要续弦, 自己是最佳人选,他没有理由另娶别人。
  是了,一定是曹经历的激将法。众目睽睽之下,王爷难以下台, 说的气话。
  傅三姑娘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就应该拒受这门亲事,王爷千金之体, 可不是对方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之女可以肖想的。
  她想了一夜,精心装扮一番, 命人备轿。那傅三姑娘不知礼,她要上门好好点醒对方,叫对方知难而退。
  芳年听到下人来报,说成玉乔登门, 无语望天。想都不用想, 她就猜出成玉乔上门的来意。既然是来示威的, 她也不用上赶着迎接, 索性坐在屋子里,等着不速之客过来。
  成玉乔精心妆扮过, 粉白的长裙, 外面罩一件银粉花边披风。梳着高高的仙姑髻, 额间贴着桃花钿,怡似下凡的仙子。
  她面色淡雅,高傲得体。
  “成二小姐,可真是稀客。”
  “玉乔久闻傅三小姐,前次在寺中相遇,无奈相处太短,常觉遗憾。今日冒昧登门,还望傅三小姐见谅。”
  “成二小姐贵人多事,能记得芳年,那是芳年的福气。不知成二小姐究竟为何事而来?”
  成玉乔满意她的直接,正好省得自己费心周旋。
  “我正是为傅三小姐的事情而来,昨日在我家门前,听说傅三小姐受了极大的委屈。”她说着,同情地看着芳年。
  “什么委屈?”
  “王爷当时在气头上,言语苛刻。不过想想就应该明白,他身份尊贵,常有不知羞的女子故作丑态,想引起他的注意。他必是把你也当成那般轻浮的女子,玉乔在这里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芳年更加无语,她是七王爷的什么人,用得着她代他向自己赔不是。自己和七王爷之间的恩怨,犯不着她一个外人来假惺惺地做好人。
  “成二小姐说得芳年越发的糊涂,昨日王爷在众人面前开口求娶,是芳年前生修来的福气。”芳年说着,恰到好处地低头,露出一抹娇羞。
  可不是前世的错,怪就怪自己前世多看了那一眼,以至于重生后在山洞里认出他来,凭空纠缠在一起。
  “玉乔听闻傅三小姐倾心裴公子,一片痴心系在他身。要是傅三小姐愿意,王爷那边玉乔帮你劝说,定让你和裴公子喜结连理。”
  “成二小姐难道不知道,裴家已经退了亲。裴公子心有所属,芳年可是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成二小姐不知道吗?”
  “裴公子的事情,玉乔怎么会知道。”成玉乔的胸口起伏着,脸上带出怒气,暗讥芳年不识抬举。
  “…傅三小姐,想必你应该知道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他深爱我长姐。长姐过世多年,他念念不忘。他昨天是一时气话,你千万莫要当真,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她对自己的丫头使个眼色,丫头呈上一物。
  “傅三小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为了补偿你昨日受的委屈,这些东西请你收下。”
  芳年瞧见她手中的东西,哑然失笑,竟是厚厚一沓子银票,少说也有几千两。这成玉乔出手倒是阔绰。可惜,这笔银钱,她不敢收。
  “成二小姐,七王爷与我很快就要成为夫妻,你此举是何意?我们未婚夫妻之间的事情哪能让外人插手。”
  成玉乔捏着银票的手发力收紧,指尖泛白,芳年口中的夫妻二字深深刺痛她的心。她终于不再装,收起虚伪的同情,露出不屑和冷漠。
  “傅三小姐,七王爷身份尊贵,不是你一个员外郎之女能攀上的,我劝你识趣些,莫要弄得最后鸡飞蛋打,空惹一身是非。”
  芳年见她不再装,自己也换了一个表情。
  “成二小姐,最后那句话,我同样也要送给你。人生在世,为求前程多些算计无可厚非。若将别人当成傻子,迟早会有吃亏的那一天。莫以为天下男人皆有情,真到了性命紧要关头,你这红颜,不过是具枯骨。”
  成玉乔色变,眼神凌厉起来,“倒是小瞧傅三小姐了,这般伶牙俐齿。你不接受我的好意,那我也不枉作好人。王爷的性子我最清楚,昨日之事想必是你的算计吧,王爷知道真相,定不会轻饶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寒着脸告辞,芳年连送都没有派人送一下。居心叵测且不请自来的客人,不值得结交。
  不知傅珍华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成玉乔前脚走,后脚就出现在芳年的院子里。
  芳年懒得理她,坐着喝茶水,一口接一口,眼皮都懒得抬一个。
  “芳妹妹,成二小姐上门做什么?”
  “大姐消息倒是灵通,真不像是禁足反醒之人。”
  “我问你话呢,芳妹妹,你扯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傅珍华颇为焦急。
  芳年再抿一口茶水,漫不经心地斜睨她一眼,“我为何要告诉大姐?”
  “你…”傅珍华指着她,“就凭我是你的大姐,怕你吃亏,所以关心一下,何错之有?”
  “那就谢谢大姐了,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后天就要出嫁,要忙的事情太多,就不陪大姐说话了,大姐请自便。”
  说完,芳年起身,带着三喜去了父母的院子。
  傅珍华在后面咬牙切齿,踢了踢门槛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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