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或许该请个大夫给他看看?莫不是疯了?华榛小心试探,笑一笑道:“我带你来湖州,看来还是作对了。”
  “是,做得太对了!”罗天驰朝他拱手,“多谢你带我来湖州。”
  华榛嘴角一抽:“没料到你这么快就能想明白。”
  “是我以前蠢笨,其实姐姐在不在我身边,心里都是希望我安好的。我如今都要安安生生过日子,再不自怨自艾。”罗天驰看华榛今日突然说这些,他天性也是聪明人,已有些清楚,是自己暴露了欢喜的情绪,惹华榛怀疑,他真诚道,“我至少不能再让两位姑姑担心了,我是男人,罗家还得靠我呢!”拍拍华榛的肩膀,“这段时间也亏得有你,回京都之后,我定然会好好酬谢。”
  字里行间俱是真心,看来真想通了,华榛这才松口气,笑道:“咱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说这些干什么?”他眼睛一转,“不过你打算如何酬谢我?”
  “将我那张犀牛角弓送与你,我知道你一早看中了!”
  华榛哈哈笑起来。
  少年爽朗的笑声直传入轿子,江丽宛坐在里头嘴角翘起来,也是喜滋滋的,上回母亲才示意,骆家这就来相请,恐是愿意了,不过凭他们寒门的家世,原本也不该拒绝。
  要知道,多少人家求着他们江家结亲,不管是官宦世家,还是名门望族,骆家与之相比,算得什么?
  要不是骆云昭容貌出众,她本也不会看上,只想到那日在珠翠轩,骆元昭的冷淡,她又有些忐忑不安。
  到得骆家,从轿子里出来,只见二门处已然有奴婢们候着了,只行得半途,骆昀,袁氏方才领着姑娘们上来,作为官员仍得有自己的尊严,当然不能像哈巴狗儿似的完全巴结着上峰,故而那是半等半迎。
  江夫人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府邸一看,便知你的利落,一回比一回精致,我记得原先这里尚没有兰花呢。”
  “兰花高雅,也是同夫人学得,沾点仙气。”袁氏抿嘴一笑。
  江夫人也笑了。
  小辈们互相见礼,江丽珊心直口快,询问道:“你们家大姑娘呢?”
  对于她的荒唐行径,作为妹妹,骆宝棠都有几分惭愧,手里捏着帕子道:“正当病了,怕病气过给你们,便没有出来。”
  江丽珊哦了声。
  两个女儿都不知,但作为主母,府里有什么事儿,江夫人都了如指掌,暗道骆家还算有几分家教,知道将那不知数的庶女给禁足了,不然今儿还瞧见,她当真得掂量掂量,到底该不该将女儿嫁过去。
  女儿家一起说话,骆昀便跟江老爷,罗天驰,华榛寒暄,
  罗天驰是男儿,显然不能与女儿家靠一起,可他又想见骆宝樱,愁得抓耳挠腮,幸好骆宝樱知道弟弟的心思,晓得他这人年纪小沉不住气,万一又乱闯找她,那更不得了,当下见他看来,做了个手势。
  他心领神会,高兴的笑了。
  众人分成两拨,各自往园子里走去。
  骆家只一处竹林,藏在清幽之处,早先罗天驰明白姐姐的意思,一早试探过,当下寻个借口便找了来,而骆宝樱在骆家那么多日,更是了如指掌,也是将丫环差遣出去,独自朝竹林走来。
  姐弟两个再次见面,罗天驰笑道:“妹妹,你好像长高了!”
  骆宝樱白他一眼:“别瞧我换了个皮囊你就沾我便宜,下回再这样,看我还来不来看你?”
  “姐姐,好姐姐,我这不是开玩笑吗?”罗天驰拉住她的手坐下,“谁叫你现在这样小,又去了别家,我见你一面不容易,不过这些天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骆宝樱眼睛一亮:“什么法子?你能将我带走?”
  “这不行,除非我掳走你。”罗天驰倒有这个想法,可掳走了如何呢,这样骆宝樱就见不得光了,他叹口气道,“只想到将你带去京都。”
  这也已经很好,骆宝樱忙问:“如何做?”
  “官员不是每三年就要考绩的吗?如今正当是这时候,我只消回京都,还不是水到渠成?”罗天驰眸光闪亮,“叫大姑姑帮个忙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
  骆宝樱这才明白老太太为何会那么说,许是骆昀有望调去京都,她沉吟片刻:“你莫要冲动找大姑姑,先行探问一下,好似我听祖母说,父亲原本就有望的。”
  一时祖母,父亲的,罗天驰有些失望:“你竟然这样称呼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家?”
  骆宝樱失笑:“那我该如何称呼,总是骆家人了。”
  罗天驰皱眉道:“都怪那陈玉静,要不是她,你也不会掉入河里了!姐姐你放心,等我回京都,定会为你报仇。”
  那是她的闺中好友,骆宝樱一怔,不敢相信的道:“真是她吗?”
  毕竟当日游舫上好些人,众人推来撞去,难免碰到,只死都死了,她也不知怪谁,然而今日罗天驰提起来,她到底陷入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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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生于侯府,她原是金枝玉叶,又有祖父,姑姑做靠山,在贵女圈中,她说一便没有人会说二,除了陈玉静,因她也是身份尊贵的骄女,可二人感情甚好,从小一起长大,她如何会推她入水?
  莫非……
  她脸色一变。
  当初卫琅在江南已渐渐有才子之名,然而初到京城时,却是凭着一张脸俘获众少女的芳心,只等他在金銮殿上令百官折服,被皇上钦点为状元,以一遍策论惊艳天下时,方才真正的名声大震,那时,陈玉静也看上了卫琅。
  甚至在野外踏青时,敢将花扔给他。
  可最后与卫琅定亲的,却是她的前身罗珍。
  为此,两人也曾有过敌对,她请陈玉静来侯府做客,陈玉静竟当面拒绝,好一段时间不曾有过往来。
  便是因他,她要取自己性命吗?
  骆宝樱秀眉拧成了山川,半响摇摇头:“她心高气傲,与我一般,绝不屑做这种事。”
  “可当时她就在你身边,除了她,还有谁?旁人哪个不巴结着你?”
  巴结亦或是憎恨,还很难说,骆宝樱想起江丽珊的话,京都没几个姑娘喜欢她,那些表面的恭维,掩盖了什么,谁又知道?她向来自诩聪明,可到最后丢了命,竟是糊里糊涂。
  可见人啊,真不能骄傲自大。
  骆宝樱叹口气:“我也弄不清是谁了,但玉静,我觉得不是她。”话锋一转,“若是她,既下此毒手,定是想方设法要与卫琅定亲。”
  罗天驰嗤笑一声:“她名声都臭了,个个都知她为抢男人,谋害于你呢,哪里有脸出门?卫家自是与陈家也不来往的。”
  骆宝樱倒抽一口凉气,那她这人不也毁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陈玉静有何好处?
  她会是这样笨的人吗?
  “总之你不许冲动,莫去找她麻烦,等我往后到了京都再说吧。”她按住罗天驰的手,“你从小就沉不住气,我如今不在你身边,更得小心些,侯府每笔账,你都得细细过目……”
  “好了,好了,又在唠叨。”罗天驰盯着她尚且年幼的脸,噗嗤笑起来,“你还是好好管好自己吧,也不知过几年能不能有以前那样高呢?要不要我使人每日送些可口的饭菜于你?”
  原先的她身材修长,不像现这个,先天不足,娇小玲珑。
  骆宝樱啪的打了一下他,懊恼自己没个威信,如今就算板着脸,也只会让罗天驰发笑,她腾地站起来,哼道:“我去找我姐姐妹妹们了!”
  罗天驰忙拉住她:“再坐一会儿。”
  她拂袖:“不坐了,出来许久,恐惹来麻烦,你也走罢。”
  她径直往前去了,等到无人处,使劲在地上蹦了几下,心想这几年真得再多吃些,多动动,不然像个矮冬瓜如何是好?她当真怀念以前啊,恣意飞扬,睥睨群芳,还有个令人垂涎的未婚夫,可现在呢,拿这小身板都没办法!
  要是让她找出凶手,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一路上,她蹦跳着回去了,来到女眷们聚合之处,方才规规矩矩。
  见到她,江丽宛疾步上来,温和笑道:“刚才我怎么也寻不到你呢,你去哪里了?”
  “我,我去茅厕……”骆宝樱道,“突然肚子疼。”
  变小了还有个好处的,扯谎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她脸颊红扑扑的,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江丽宛忙道:“那不是要看大夫了,还疼吗?”
  “现在好了。”骆宝樱坐下来,拿了碟子上的点心吃,泄愤似的要将自己吃大,一下将两颊塞得鼓鼓的,好像青蛙,江丽宛抿嘴一笑,给她端起茶盅,“小心噎着了,快些喝点儿水。”
  真是温柔啊,骆宝樱笑道:“谢谢。”
  江丽宛趁机从袖子里拿出荷包:“上回我要送你首饰,你不要,这荷包并不费钱,你看看喜欢不?”
  针脚工整,上面的荷包栩栩如生,不管是色彩,还是构图,都是极为精致的,还缀着两粒小珍珠,骆宝樱盯着看了会儿,眨着眼睛道:“就算是荷包也不能要,爹爹说无功不受禄,要不我去问问二姐?”
  这骆家的人当真就那么清廉,什么都不要?
  江丽宛有些懊恼,不知该怎么办了。
  看着她那无奈的样子,骆宝樱不由想起自己,因卫琅态度不咸不淡的,她并不知他的心思,也曾拐弯抹角的与他堂妹套近乎,想找到些线索,当时自己也是这等模样罢?
  别人看在眼里,或许觉得可笑。
  可就算同病相怜,她也不能拿这荷包啊,看骆元昭的样子,像是对江丽宛并无意思的,她何必接受这荷包,又帮不了什么忙。
  她低下头,默默吃点心。
  骆府南边一处院落,骆宝樟正对镜梳妆,只画到一半,将眉笔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
  就算现在再漂亮又如何,总是不能出去见客了。
  说起来,都怪那骆宝樱,要不是那日她坏自己好事,或许她早已叫两位少年动心,如今被关在此地,错过大好机会,偏还不能闯出去,错上加错,只怕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看她郁郁不乐,随身伺候的银丹蹲下来将眉笔捡了,说道:“姑娘稍安勿躁,往后时间多得是,何必急在一时呢。”
  骆宝樟轻哼一声:“你懂什么?这等机会,你当日日都有吗?错过这村便没这店!”
  门儿咯吱声,竹帘微微晃动,金姨娘不知何时进了来。
  见到生母,骆宝樟面上盈盈带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甜甜笑道:“姨娘,您怎么来了?”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左右丫环一早被她收服,全都听话的退到了外面,叫她们母女两个好好说话。
  金姨娘疼惜的看着女儿,直觉她这几日瘦了,拿起帕子抹眼泪,又咒骂袁氏:“杀千刀的,竟然还不放你出去,真正是蛇蝎心肠!不过是在他们江府转了转,又如何,能是什么大罪?这样罚你!”
  想当初她便是这样勾搭到骆昀的,女人家不知道利用自己的容貌,那是暴殄天物。
  男人谁不吃这一套?
  在她看来,骆宝樟并没有错,那华榛跟罗天驰都是高贵的身份,便是去府里做个姨奶奶,都比寻常人家强,她自己就是个好例子,不然听从父母的嫁与穷酸才,只怕饭都吃不起,而骆昀迟早是要做一方大员的。
  金姨娘相信自己的眼光,就是可惜没有生出儿子。
  不然庶子可比庶女好得多。
  所以这一面,她也觉得有些亏欠骆宝樟。
  骆宝樟叹口气:“罚便罚了,也是我不够谨慎,一早就不该答应三妹与她一同出去……往后我定当注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是什么小错也不该犯的。”就像金姨娘,原先受宠,现在落得什么地步?
  可见事事都得周全些,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得好好斟酌。
  故而她那么想出门,还不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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