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顾泽这人最是贪财,要这宅子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但他又着实那般伤了宋景,他心虚不已,又怕宋景日后寻他麻烦,咬咬牙就将这宅子给让了出来。
  陆远立时就把这宅子过户给了顾初宁,他还安慰顾初宁道:“你不要挂心,扬州府的顾大人家底着实不少,这房屋只是其中一个小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不过他话语间将自己都给摘了出去,仿似这一切都是宋景的主意,他只是今日有空来此帮忙。
  顾初宁愣了好半晌,她竟然这样轻松的就有了一处宅子,有了和顾瑾立足于京城的地方。
  陆远微微拧了眉:“你不要吗?”
  陆远想起来之前他还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时候,他想给她一处房屋报答救命之恩,虽然他早已经过户给了顾初宁,但她如何都不肯接受,难道今次也不想接受吗?
  陆远清楚地知道了今生顾初宁一切的生活经历,还是那次程临调查到的,顾初宁和顾瑾自小过的很不好,几乎是无人照料,顾泽又这般令人作呕,在他看来,给一处宅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顾初宁却道:“要,自然是要的,”顾家那一大家子除了顾语宁都对不起她和顾瑾,这一处宅子算什么。
  陆远就发现顾初宁的眼睛亮了起来,眼尾上挑,很是欢喜的模样。
  陆远闻言也放下了一件心事,先前在济宁侯府时到底是有诸多不便,府里到处都是下人,他又不是济宁侯府的正经主子,不能随意去见她,一旦被人发现就是腥风血雨,上次就被宋芷给瞧见了,但好在宋芷,不是旁人,但她若是今后来这儿住着,他就能时时过来了,还能不被他人发现。
  陆远看着兔毛边儿下眉眼精致如画的顾初宁,缓缓笑了开来。
  第58章
  一直到回了济宁侯府, 顾初宁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这简直就是天降馅饼,无端端的她就有了一套京城的宅子, 虽说那宅子不大,但地理位置颇好,她和顾瑾日后可以在京城立足了。
  到了小院儿以后,珊瑚的心也热乎乎的, 那天自家姑娘为那顾泽担了罪责,她呕的简直要吐血,没想到今儿事情竟有了转机, 三少爷从顾泽那里要了套宅子,也算是出了口气。
  顾初宁拿出房契:“珊瑚,你等会儿将这房契放好。”
  珊瑚郑重的接了过来:“姑娘, 您放心吧,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她打算将这房契放在锦匣里, 锁的严严实实的。
  顾初宁见了珊瑚严肃的面色也笑了起来,有了这房契她就有了退路,日后她再摸清楚一些京城的事项, 就可以去宅子住,还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 不必像在济宁侯府里一样,事事都要小心。
  天儿越来越冷, 眼看着就要下雪,顾初宁和府里其他的姑娘就都躲在了屋子里。
  顾初宁有了房子一事也在济宁侯府里渐渐传开了, 先是下人们嚼舌根儿,后来如二夫人等长辈也知道了。
  顾初宁才知道这事是宋景说出去的,宋景道有了房子这事也是掩不住的,不如直接告诉大家,日后去了自家的宅子里也没人好奇,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众人自然是好奇顾初宁是如何有了一处宅子的,宋景就说是扬州府的顾家人给的,下人们没有怀疑,至于二夫人等人虽然不信,但也没有过问,毕竟这事在她们眼里只是个小事罢了。
  顾初宁一想还真是,这样她日后出府或是一时忙了在宅子里住都是正当的,不必在侯府里这般拘束,宋芷知道后一直嚷嚷着她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住两天,省的在府里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的。
  顾初宁就道目前还不能去,因为那宅子里只有个看门的小厮,没旁的下人,待以后人手齐全了再邀宋芷过去。
  如此一来,这事也就渐渐过去了。
  这一天,顾初宁正在闭目养神,现在屋里已经燃起地龙了,到处都暖烘烘的。
  珊瑚给顾初宁倒了碗热茶:“姑娘,您今年怎么没给少爷做衣衫啊,”她随口一问。
  顾初宁喝的茶水差点一口喷出来,她缓了缓道:“瑾哥儿的个子都长了,还是等他量好身子再说,”她胡乱扯了个借口。
  原主绣艺极佳,绣朵花都栩栩如生,更是年年为顾瑾缝制袍子、斗篷,可她的那点子绣艺,怕是一个不察就要露馅儿,自然不能再为顾瑾做衣裳了。
  顾初宁又道:“珊瑚,你去拿些帕子过来,我练练手。”
  珊瑚就听话的拿了新裁好的帕子过来,女儿家最常用的就是帕子,往往都是备了好几十条在身边,出趟门能带上好几条。
  珊瑚觉得姑娘有些不对劲儿,早前的时候姑娘是日日不离针线的,纵然有为了卖钱的心思在里面,姑娘也是真心喜欢刺绣的,而且姑娘的绣艺比起那些绣娘还要好上几分。
  可自从祝建白的事情过后,姑娘就很少拿起针线了,反而是时常读书,抄经书,拿针线的时候也就是绣两条帕子而已,当真是奇怪的紧。
  顾初宁有些心虚,她扯过帕子开始绣花样儿,如今她也只有绣帕子才能不惹人怀疑了,若是她连帕子都不绣,那真是变的太多了。
  顾初宁略放下了心,好在珊瑚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没怎么怀疑,她就开始绣起素馨花来。
  之前她的帕子上都是绣的“妧妧”二字的字样,但后来发觉那东西实在惹人眼,还容易招致灾祸,这回她就改成在帕子的角落里绣素馨花了。
  主仆二人一个绣花,一个分丝线,倒也安静。
  正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宋芷一进来就狠劲地跺了跺脚,然后叫她的小丫鬟拍肩上的雪。
  宋芷笑道:“初宁,外面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顾初宁闻言撂下了帕子,惊喜道:“真的吗?”她说着就穿了鞋下炕,想要出去看看。
  宋芷就道:“不着急,你现在出去可要冻着,过两天就有的玩儿了,”她也是方才才瞧见下了雪的。
  顾初宁笑道:“是不是又有哪家小姐要邀咱们去什么宴会了,”她来了京城以后旁的没见识什么,各种各样的宴会却见得多了,各种节气的赏花宴、诗会等等不一而足,可见定然有赏雪宴。
  宋芷点了点头:“是陈清怡陈小姐要开宴,她早些日子就说过了,等下雪以后要办一个赏雪宴,到时候既可以赏雪景,又能吟诗作画。”
  顾初宁的眼睛亮了一下,这陈清怡陈小姐虽是次辅大人的嫡孙女,但为人一点也不倨傲,反倒是和善的很,相当不错,她还和顾初宁有共同的一点,那就是不喜杜曼珠,故而顾初宁听说是陈清怡办宴会就很开心。
  宋芷又道:“这次的宴会啊,安排在京郊的一处庄子上,那附近的山里挂了雪才是真正的好看。”
  顾初宁听着都有些期待了,赏雪玩乐,就算碰到杜曼珠也没什么关系。
  …
  待到出发的那一天,顾初宁穿的很是厚实,里面是杏色暗花小袄,外罩则是一件胭脂色的斗篷,周遭的边缘是滚毛的兔毛边,暖和极了。
  顾初宁本就媚色逼人,如今难得穿的这样鲜妍明媚,在宴会上得了颇多的注视。
  宴会果然是在陈次辅的京郊宅子里举办的,虽说是京郊,但离京城较近,走了一会儿也就到了,这庄子里栽了好些梅花,如今正是盛放的时候,配着铺天盖地的冰雪,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陈清怡面上时时都带着笑,很是热情的招待了济宁侯府的女眷,对顾初宁也是一般对待,一点都不介意身份门第,难得的紧。
  一时间说完了话,小娘子们就在庭院里赏起花来,众人都穿的厚实,又捧了手炉,倒也不怕冷。
  这种宴会,饶是陈清怡和杜曼珠不对付也是邀了杜曼珠来的,让顾初宁惊讶的是,庆云县主也过来了,众多小娘子围着她奉承。
  顾初宁不好意思上前,就在原地站着,庭院里是热闹的紧。
  杜曼珠抬脚慢慢研磨脚底下的新雪,她实在是意外的紧,顾初宁竟还安然无恙的在济宁侯府待着。
  上次赏花宴顾泽闹出事以后,顾初宁背了黑锅,杜曼珠以为顾初宁死定了,毕竟伤的是宋景,济宁侯府的嫡孙,若是在她们承恩伯府,有谁敢伤她的胞弟杜子俊,她娘非要扯了那人才行。
  可谁能想到顾初宁竟还好好的在济宁侯府里待着,甚至和往昔一模一样,杜曼珠恨恨地跺了跺脚,济宁侯府那帮子人果然愚蠢的紧。
  杜曼珠心下是越发恨起了顾初宁,一次两次,三翻四次顾初宁都能躲过去,叫她的心血白费,她怎能不恨。
  她接着就看见庆云县主走了过去,和顾初宁说起了话,杜曼珠笑了下,庆云纵然端庄,但若是顾初宁勾了沈慎,那就说不定了,她要等着看好戏。
  这厢,顾初宁也有些惊讶,她向庆云县主见礼,她和庆云县主的关系一般,最多的就是先前庆云县主照顾过她,但是庆云县主身份太高,她们两个说的话也不多,而今庆云县主主动同她搭话,顾初宁怎能不惊讶。
  庆云县主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笑道:“天儿越发的冷了,顾小姐身子可还好。”
  庆云县主一边和顾初宁说话,一边暗暗的打量顾初宁,眼前的人肤白皎皎,像花儿一般娇媚的容颜,穿着艳色的斗篷,在这雪地里如梦似幻,漂亮的紧,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当真是难得的美人,也不怪她哥哥……
  顾初宁也跟着笑了起来:“初宁的身子还好,县主你也要注意身子,这时候刚刚入冬,正是容易着凉的时候。”
  庆云县主不着痕迹的叹了起来:“可不是吗,前些日子我那哥哥就着了凉,还说没事没事,最后还是发了热,在床榻上躺了好几天才好,现在身子还有些虚弱呢,”她这话没有撒谎,沈慎确实是病了。
  顾初宁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庆云县主说的是沈慎,毕竟上次见沈慎已经是许久之前了,好似还是请沈慎用饭那回,实在是她甚少出门,也无从遇上沈慎了。
  顾初宁就道:“沈世子年轻力壮,想来无碍,但还是要多加注意身子啊,”沈慎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好像有些对不住他。
  庆云县主见顾初宁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儿,只是当做一个寻常认识的人,她心立时就放下了许多,她那傻哥哥怕是一腔单相思。
  庆云县主想到这里就觉得这事好办多了,毕竟以她家那样的家世门楣,顾初宁想进门是万万不可能的,这样也好,沈慎一人单相思,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陈清怡作为此次宴会的东道主就开口了,她的意思是大家可以看着雪景作两首诗,然后评个名次。
  今年的前几场雪,众人还是很有兴致的,就纷纷应和起来。
  顾初宁对于吟诗作对就很是不擅长了,她随意写了一首诗交上去,毕竟她来主要是为了吃喝玩乐。
  诗会评比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前几名就是宋芙、杜曼珠、庆云县主以及陈清怡,至于顾初宁的名次则是在中间。
  众人又玩了雪,用了糕点,然后才打道回府。陈家的这庄子就在京城门口附近,此时门前纷纷扬扬都是各府小姐的马车,再有些往来行驶的马车,当真是热闹的紧。
  顾初宁挽着宋芷的手一路上了马车,上了马车以后就有小丫鬟倒热茶暖身,顾初宁喝了口茶,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
  宋芷等的有些无聊:“现在人也太多了,不知道咱们得等多长时间才能走。”
  顾初宁就跟她说起闲话来,二人说着也就不觉得无聊了,又过了会儿马车才动弹。
  顾初宁说着就说到沈慎病了,宋芷拧了眉:“庆云县主同你说这个做什么?”按宋芷熟悉的庆云县主,她是绝对不会同旁的小娘子提起关于沈慎的事的,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顾初宁愣了片刻,还能为什么呀,不就是聊天提到而已。
  马车里的空间宽敞,坐了顾初宁和宋芷再加上两个丫鬟四个人,珊瑚有眼色的给宋芷和顾初宁倒了茶:“姑娘们,喝茶润润嗓子吧。”
  顾初宁就问:“现在到哪里了?”马车虽然舒服,到底不比家里。
  珊瑚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待放下的时候已然是面色惨白,她小声道:“姑娘,这条路,奴婢没见过……”
  虽说这条路不在街市上,但周遭的山还是有区别的,珊瑚记得清楚,来的时候压根就不是这条路。
  宋芷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她叫自己的丫鬟假做不在意的看了眼帘子,发现果然是条陌生的路,荒无人烟的。
  顾初宁的心也紧了起来,这可是济宁侯府的马车,怎么有人敢耍花样儿,下一瞬她就觉得此事不容乐观,盖因她们此行没带侍卫,前头仅有车夫一人,顾初宁的心突突的跳,这只能说明,前面的车夫……
  宋芷显然也想到了那车夫有问题,可她怎么想都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同济宁侯府作对,这人是为了什么。
  宋芷到底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娘子,她哪里见识过这等场面,登时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顾初宁握住宋芷的手,用口型安慰宋芷:不要害怕。
  顾初宁的脑子转的极快,济宁侯府在京城里是有名的世家,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同府里的女眷作对,那简直是在找死,这车上除了宋芷,还有她……难不成这人是来对付她的?
  顾初宁稳了稳呼吸,她掀开帘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道:“车夫,咱们这是往哪里走啊,我怎么没见过这条路。”
  那车夫没有回过头,他坐在车辙上,用后背对着顾初宁,头上还戴了个斗笠,围的严严实实,他的声音有些粗嘎:“小姐,咱们这是抄近路回的,这路上的人烟少,您们不认识是应当的。”
  顾初宁就“哦”了一声表示回应,她放下帘子。
  顾初宁总觉得这声音她好似在哪里听过,方才撂帘子是她瞥见了一眼那人的一抹侧脸,熟悉的很,她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顾初宁的心咯噔一下,这人不就是那天沈慎救她于马下的那个马主人,她和沈慎都以为那事是个巧合,可眼下看来怕不是巧合,而是有预谋的行事。
  从前的事一桩桩浮上心头,顾初宁越发确定是有人要害她,她想不明白,自己初来乍到,怎么会有人与他为难,而且都关乎生死,那人分明是想要她的命!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顾初宁附在宋芷耳边说了全部的事情,宋芷的脸色煞白,她悄悄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顾初宁咬咬牙,既然那人是想要她的命,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
  顾初宁同宋芷说了计划,宋芷定了定神,然后点点头。
  过一会儿,顾初宁从头上取下来一个发钗,这发钗还是二夫人送她的,锋利至极,她闭了闭眼睛,然后掀开帘子,佯做天真地道:“这路好似有点熟悉了,像是在哪儿见过的模样?”她好似真的在那儿见过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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