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越亦晚等他们两都啰嗦完了,才慢悠悠把怀里的那半枚玉佩拿了出来:“喏——我明儿就搬家去宫里了啊。”
  “你——”越知故接过那玉佩,僵硬道:“是真准备嫁人啊?”
  “我跟管家说了,东西陆陆续续搬就行,宫里的人会来清点核算,”他眼瞅着亲爹又是一口气快上不来,把老人家扶到旁边歇着,郑重其事道:“回头我封上亲王了,请你们吃饭。”
  ……说的跟考研一样。
  越品知道这小子从七八岁起就皮个没边,可终身大事也这么这么胡来。
  他正欲开口,越亦晚又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我跟他是一见钟情,从此山无棱天地合暮暮朝朝无尽时了。”
  越家父子:???
  你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算了爸,就当他是进去军训,”越知故只觉得这弟弟真是令人头秃:“里头规矩多事情麻烦,呆半个月怕是要嚎着回来了。”
  越亦晚认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在回家的路上,拿了本新的《皇家常识手册》,认真翻了半天。
  皇室风风雨雨小几百年,宫里确实没少出幺蛾子。
  有看似知书达礼,嫁了一半突然跟外国人私奔的大家闺秀,有还珠格格看多了,非要在皇室里宣扬自由思想流行文化的愣头青。
  礼训期本来只有十天,后来被某位太皇太后黑着脸改成了三个月,以进行充分的考核与筛选。
  在这个期间里想走人,连皇室都抢着帮忙遮掩一下,美其名曰‘不合适’。
  这个年代,尊重皇室两个字的人越来越少,投机上位者越来越多,不可不防。
  第二天司机起了老早,然后发现三台宾利停在了自家地下车库下面。
  车牌前没有编号,而是悬挂着金鱼草衬水鹿的纹徽。
  越亦晚拎了个小箱子,跟小学生要郊游了似的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他衬衫叠穿,牛仔裤颇为修身,仿佛街拍的模特。
  才染了不久的银灰色碎发又被扎在脑后,耳钉依旧是那个小月亮。
  薄荷绿的小箱子里只放了简单衣物和电脑,其他东西之后再送进去。
  一个穿着深蓝色流云纹长袍的老先生等候在车前,身后两侧还立着三位侍从。
  他一出现,他身后的侍从们就齐齐深鞠躬,老人则微鞠一躬,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
  越亦晚倒也不怵,大大方方的回了个礼。
  “请上车吧,越先生。”
  这要是古装剧,恐怕就是八抬大轿给送进去了吧。
  越亦晚坐进中间那辆的后排,以贵宾的身份坐在司机的身后。
  那里是最安全和舒适的地方。
  而管家打扮的老爷爷则坐在前排作为临时的御侍,姿态颇为稳重。
  一路都安静地颇有些尴尬。
  越亦晚感觉前面两人简直连呼吸声都没有,疑似是机器人在开车,还是轻咳了一声,询问道:“请问……”
  老爷爷微微颌首:“您请说。”
  “我这个染得头发,还有这个耳钉,进宫后是不是都不能留着了?”
  他好像看过这一集。
  愚蠢又狂妄的现代人去了深宫里,被教导主任般的嬷嬷逼着学规矩改坐姿,跟小丑一样在贵族生活里无所适从。
  然而他怎么着也是个有修养有家世的优秀青年……不至于表现得跟土包子一样。
  “按寻常的规矩,确实是不能贸然染发,以及佩戴规制之外的首饰。”老爷爷恭敬道:“但您恐怕是宫里最幸运的人之一了。”
  “……什么?”
  “皇太子先前在陛下那里讨了恩典。”
  “未来无论是谁进宫,除了必要的公开场合,其他时间里,都将允许他保留宫外生活的一切合理习惯。”
  越亦晚眨了眨眼睛。
  他对那个陌生的未婚夫颇不了解,今天因为这句话,多了些新的认识。
  ‘未来无论是谁进宫。’
  听起来温柔,体贴,与妥协。
  他应了一声,低头翻着那本《皇室常识手册》,看着页脚上的金鱼草若有所思。
  太早懂事的小孩,也许很需要一个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皇太子(若有所思):他真是丧的清新脱俗(?)
  第3章
  他下了车又上了玉辇,跟景点游客似的坐在小马车上被送进了皇太子住的东宫里。
  哒哒的马蹄声一轻一重,走的不急不缓。
  越亦晚悄悄掀了帘子看,发觉两侧的侍者看到玉辇来了都会垂首行礼。
  自己还真像是个偷摸着嫁过来的小娘子。
  然而谁家小娘子穿着牛仔裤还带着电脑键盘铁三角还准备吃个鸡呢。
  也不知道皇宫里网速怎么样。
  渊永宫三个字落在高高的匾额上,显得颇为古朴。
  他的箱子一早就被仆从们送去了房里,自己则是被引进了南院的祯祥楼里。
  “殿下正在与圣上议事,一会儿就过来见您,还请在这稍作休息。”老爷爷再一鞠躬,就退了出去。
  越亦晚接过侍者递的一杯热茶,只抿了一口,就端着茶盏开始在附近转悠。
  这祯祥楼是个藏书的地方,楼上尽是古籍经典,基本上跟摆设差不多。
  楼下的书倒是有经常被拿出来的旧痕,旁边的长桌不远处就是落地窗,可以晒太阳看书喝茶,是个好地方。
  越亦晚拿着那缕金莲花茶碗走的慢慢悠悠,旁边的小掌侍愣是看的心惊肉跳,生怕他手一滑给砸了。
  青年脚步一顿,问道:“你们殿下,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掌侍怔了下,也不敢出声,就小碎步走过来指了指两栏书架。
  认识一个人最快的方式,就是看他喜欢什么书。
  书承载着思想与情绪,亦是可以宽恕和共鸣的忏悔所。
  不过这个法子颇为古典,现在只要关注人家的微博和豆瓣账号似乎就够了。
  他的目光一行行的扫过去,在某几处定了一下。
  喜好跟自己还挺一致的啊。
  东方的经典文学,看鲁迅,同时又看梁实秋。
  这两老头儿在民国时期也是口诛笔伐互相怼,一个思想孤绝勘破人心,另一个却闲情花鸟少谈政事。
  书架上还放着好些诗集,从海子到舒婷,旁边挨着普希金的诗选。
  西方的小说看的很杂,口味也和自己有好些重合的地方。
  简奥斯汀的几本都有翻阅过的痕迹,雨果和莎士比亚的全集都有。大仲马的书痕迹最旧,估计是全看完了,还有《动物庄园》和《1984》。
  “在笑什么?”
  听到身侧的声音,越亦晚抱着厚重的《死魂灵》转过头去,眨了眨眼。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书很不错。”越亦晚随手把茶杯递给旁边等候多时的掌侍,自己小心地把书放回原本的位置。
  “今天时间还早,我陪你熟悉一下东宫的环境?”
  花慕之今儿没有穿西装,而是如其他宫里人一样穿着宽大而飘逸的长袍。
  如今正是夏季,外头还有些闷热。那一身烟青色外袍利落轻盈,上面还刺绣着墨鹤扬翅。
  他没有留长发,微长的墨发垂落于耳侧,同样也显得温润淡雅。
  “好啊。”越亦晚应了一声,随他到处看看。
  北院是办工兼会客的地方,平时应答信件、处理琐碎杂事,一般都在那里。
  南楼是他刚才在的书阁,楼上典藏了好些孤本和古书,楼下则可以看书会友。
  “西侧的夕清阁已经收拾出来,在成婚之前你都可以住在那里。”花慕之示意他往旁边看,解释道:“我就在东边的朝明殿,离你很近,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
  “等一下。”越亦晚脚步一顿,忽然问道:“我平时在哪看书和工作呢?”
  花慕之略有些诧异,询问道:“和我共用北边的抱朴殿够吗?”
  “不太够。”越亦晚仔细想了想,正经道:“这个还真要劳烦通融下了。”
  ——他是自英国圣马丁服装设计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全额奖学金获得者,22岁便已硕士毕业,且曾被知名品牌颁发过2027设计大奖。
  “没有冒犯的意思,那个薄荷绿小箱子,其实是我唯一提得动的行李。”
  越亦晚也不知道这项要求过不过分,有点小紧张的把声音放低:“还有好些布料书册和人台没有搬过来……位置恐怕有点不太够。”
  花慕之显然没想到剧情会往这个方向走。
  “所以,你打算在礼训期间,继续服装设计师的工作,并且拥有自己的工作室,是这样吗?”他失笑道。
  对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在皇宫里加班跟在家加班应该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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