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叶微行实在没想到买个地问个价还能这么复杂,但大家忙上忙下都是为了她,她现在也只有继续等了。
  然而不管是觉得抱歉的叶微行还是觉得奇怪的楚留香都没想到,三天后的那个晚上,花家那位掌事去见地主人之后没多久,他们会遭遇一群奇怪的杀手。
  杀手们是在他们五人喝酒时出现的,其中一个扮作了客栈小二过来给他们添酒,大概是看出了他们五人的武功高下,他出手时选择的对象是看上去最弱的一点红。
  而他一出手,客栈大堂内另外四个也一齐动了。
  他们先前扮成了进来吃饭的客人,选的桌子也恰好是将他们这一桌围住的那四张。
  虽然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有人找茬,叶微行的第一反应当然还是直接干。
  电光石火之间,五人都分别与对面交上了手,刀剑碰撞声充斥了整个客栈大堂,引得其余正经来吃饭的客人四散奔逃。
  杀手们训练有素,动起手来半点不含糊,都是直接往人身上最致命的地方出手,如此,叶微行还击时便半点不客气了。
  两招过后,她高呼了一声让开!
  损友们与默契甚足,一听就知道她这是准备用被胡铁花戏称为转圈的那一招了,不仅立刻让开,还顺势把其余几个杀手引到了一处。
  下一刻,她重剑一出,飞身进入人群,束成一扎的长发在空中荡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衣衫翻飞之下,便是一个风来吴山。
  这一招使出来,客栈内顿时剑气环绕如阵,所到之处一片狼藉,连桌椅都直接被震成了碎片。
  而再看漩涡中心的这五个杀手,在短暂的惊骇过后,竟也立刻反应过来合力抵抗了。
  叶微行以一敌五,却丝毫不落下风,重剑砸得毫不犹豫,用再大开大阖不过的招式,将他们打得毫无应对和拆解的办法。
  但杀手之所以是杀手,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杀人而非比武,被逼到穷途末路之时,他们都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的。
  只可惜不论毒粉还是迷药,在叶微行的剑气之下,都没能近她的身。
  最后几人齐齐负伤倒下,再无反弹之力,她才终于收剑。
  “谁派你们来的?”她皱着眉问。
  “你这么问,他们是不可能回答的。”楚留香道,“不过照我看,这件事肯定与楼外楼以及西湖背后的主人有关系。”
  他话音刚落,先前对敌时最局促的一点红忽然动了。
  一点红上前一步蹲下身,迅速地点住了这几个杀手的穴道,而后卸了其中一人的下巴给他们看:“舌头底下藏了毒,已经化了一半。”
  他到底是在杀手组织里长大的,在这种手段上,比他们几个都有发言权得多。
  叶微行看他动作行云流水地检查起了这几个杀手,不由得好奇道:“你看出什么了?”
  一点红皱了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他极不想回忆的往事。
  片刻后,他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
  他说:“薛笑人从前说过,江湖中做他这种生意的人并不少,但大部分都做得不太好,只有一个地方,他们的杀手都是从小训练起来的,任务不成便死,死后也有成百上千的人可以顶上。”
  那时薛笑人曾经靠自己的武功抓住过一个,也像他现在这样点了穴道卸了下巴,然而杀手舌头下面的毒却已经化了一半,不消一刻钟便毒发身亡了。
  后来薛笑人也试图用这种法子来控制自己手底下的杀手,但他没有能控制得这么精准的毒药,只能慢慢研究,不过还没研究出来,就被叶微行四人给办了,也算是天意。
  叶微行:“所以能培养出这种杀手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点红目光很冷,然语气更冷。
  “青衣楼。”他说。
  第18章 声名鹊起08
  虽然叶微行知道青衣楼的主人是谁,但这事她没法向楚留香三人透露,她只能先问一点红:“关于青衣楼,薛笑人还提过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一点红努力回忆了一番,道:“他说青衣楼的总瓢把子非常神秘也非常古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青衣一百零八楼的凶名在江湖上流传已久,但这么多年,它的总瓢把子究竟是谁一直是个谜。
  薛笑人曾经和其中一位楼主短暂地打过交道,以为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一些关于青衣楼总瓢把子的消息,结果一无所获。
  一点红记得那两年薛笑人因此特别容易暴躁,常常动不动就把他们练剑的任务量加倍,练不完不准吃饭。
  而一点红也正是那时才在一群孩童中脱颖而出的。
  他不想挨饿的心太过强烈,所以他永远都是最早练完吃上饭的那一个。
  薛笑人觉得这份心性配得上他的天赋,好好培养一下,定能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柄剑。
  于是他给了一点红许多单独指导,并对一点红说:“你是我教出来的,将来一定不会比青衣楼的人差。”
  鉴于薛笑人对青衣楼的打探都没能特别深入,一点红能知道的部分就更不多了。想到最后,也无非就是最开始那几句话——
  训练严苛,规矩森严,主人又过于神秘。
  楚留香:“也就是说,连他的手下都没几个能见他真面目的?”
  一点红点头:“对。”
  楚留香脑子转得太快了:“这不就跟薛笑人一样吗?”
  一点红愣了一下,旋即又点了点头:“是。”
  其余几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姬冰雁:“你的意思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一定和薛笑人一样,有个在世人眼里跟杀手组织根本扯不上关系的身份?”
  知道真相的叶微行疯狂点头:“对对对,老楚说得对,一定是这样。”
  胡铁花:“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留香想了想,说事已至此,他们不如先去楼外楼一趟。
  一行人一拍即合,就要出发,结果还没跨出客栈大门,就被帘后那瑟瑟发抖的客栈掌柜叫住了。
  “几、几位爷……这几个人……”他面如土色地指了指地上已经开始毒发的杀手,那语气听着都快哭了,“这几个人小店处理不来啊……”
  “那就放着,等我们回来再说。”叶微行从钱袋里找出了一锭金子朝他扔过去,“今晚别招待别人了,这个赔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掌柜看到这么大一锭金子,自是立刻点头哈腰地应下,还不忘跟他们说一句走好。
  离开前,叶微行又扫了这客栈大唐一眼,皱了皱眉。
  楚留香看她凝重的表情里透着疑惑,不由得问:“小叶怎么了?”
  叶微行:“我在想,我只是要买个地而已,还是让花家的人出面帮我谈的这件事,怎么就惹上青衣楼了呢?”
  受楚留香方才那番推测的影响,姬冰雁忍不住猜了一猜:“也许楼外楼的主人就是青衣楼主?”
  胡铁花:“不是说包括楼外楼在内的那一整块地都另有主人吗?”
  姬冰雁:“反正我觉得不论是楼外楼的主人还是地主人,都和青衣楼脱不了干系。”
  他们住的客栈离楼外楼并不远,又都是轻功好手,没多久就到了。
  夜色正浓,这间名满天下的酒楼却灯火通明,热闹得很。
  有了杀手这一出,叶微行几人当然不会直接进门找人。
  想到花掌事说过,他今夜赴的约在楼外楼顶层,叶微行和楚留香商量之下,决定直接从临湖那一侧掠上楼外楼顶一观。
  胡铁花:“不行太高了,我上去是能上去,但无法保证不发出动静。”
  姬冰雁也点头:“我和老胡就不上去了,先看看下面的情况。”
  叶微行刚要说行,余光便瞥到了也满脸为难的一点红。她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跟着老姬老胡,自己小心些,知道吗?”
  一点红垂着眼,到底没忍住说了一句你也小心。
  她笑了声:“放心吧。”
  作为一个满级高玩账号,轻功这种基础性的东西对叶微行来说当然不在话下,至于楚留香,他就是靠这个出名的,肯定也没问题。
  两人从窗户和湖边柳树的阴影里运气轻掠,须臾之间人已到了树顶,再小借踏枝之力,一路飞上了楼外楼的精致重檐。
  湖上是一轮满月,倒映在平静的西湖之中,畔柳轻摇,鸟雀四鸣,与楼中热闹交相成映,正是一幅再秀丽繁华不过的水乡夜景。
  而在这样的景致之下,最吸引人的其实还是那两个不发出一点动静便踏着月光登上楼顶的身影。
  胡铁花在下面咋舌:“我知道老臭虫轻功好,结果老叶居然一点都不输给他,真是奇了!”
  姬冰雁:“别奇了,你这么大嗓门,是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吗?”
  胡铁花立刻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再多嘴。
  之后他们三个绕着楼外楼查看了一圈,却是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
  另一边上了楼顶的楚留香和叶微行在揭开一小片瓦之后,看到的场面则大大地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花掌事不在那,房间里只有楼外楼的主人和一个穿得很普通的老人,那老人戴了面具,声线被压低至刻意的地步。
  此刻,楼外楼的主人正跪在这老人面前,浑身颤抖着道:“他似乎……他似乎真的只是想买西湖边的地而已……”
  老人哼了一声:“可他是花家的人!你知不知道花家那个新科探花和四大名捕走得很近?尤其是六五神侯,他一直在查青衣楼,若是被他查到了,你说他会不会把你关到天牢里去?!”
  楼外楼的主人听到他的语气,又是一低头,就差没把整个上半身都伏到地上去了,语气也很惶恐:“那属下……属下这就再去刺探!”
  “不用了,你把花家那个人带上来。”老人忽然站起来,“还有派出去的那几个人,让他们回来后立刻来见我,我要亲自问。”
  “是,总瓢把子。”
  总瓢把子这四个字一出来,屋顶上的叶微行和楚留香便同时朝对方看了一眼。
  不过此时的叶微行其实还在为另一件事震惊,那就是霍休刚刚提到的四大名捕和六五神侯,尤其是那句六五神侯一直在查青衣楼。
  到这,她和楚留香差不多都可以把事情的全貌拼凑出来了。
  六五神侯,也就是诸葛先生一直在查青衣楼,而花溪云入朝为官后,和他走得比较近,所以这回花溪云用花家的名义给楼外楼主写信表示要买地,青衣楼这边便以为是诸葛先生查了过来,故而始终态度暧昧,霍休甚至还派出杀手去试探和花家掌事接触的人。
  可事实上,叶微行真的只是想买地而已,找花溪云出面也是因为担心对方抬价太厉害!
  她有点囧,用眼神问楚留香:接下来怎么办?
  楚留香指了指下面的房间,而后在她掌心写了一个“救”字。
  叶微行立刻会意地点头。
  片刻后,花家的那位掌事便被楼外楼主人带进了房间,谢天谢地,他没有吃什么苦,只是被绑住了手。
  叶微行看着霍休缓缓朝那掌事走过去,又在离掌事还有三步远的地方顿住了脚步,问自己的手下:“此人身上的暗器毒药可都卸下了?”
  楼外楼主人:“……”
  其实这掌事只会一点粗浅的拳脚功夫,身上也根本没有暗器或毒药,不过他知道他们总瓢把子是怎么个多疑的性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实话,只点了点头道:“卸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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