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你……这……个……死……单……身……狗……我……诅……咒……你……一……辈……子……没……有……男……朋……友(o#゜ 曲゜)o”
  眼神鄙视地瞪着萧南烛,情人节反抗了半天却还是被萧南烛压制的毫无反抗的余地。见状的萧南烛勾着嘴笑了起来,简单粗暴把这家伙一抓就开始大步地往家里走,这个过程中情人节一直在大喊大叫,萧南烛权当做自己已经聋了,而就在他们又一次走过白天的街心广场的时候,萧南烛却忽然看到了广场上放起了绚烂的烟花和欢呼着在那里庆祝的人群。
  “哦!啊哈哈!烟花啊!看啊!”
  路过相拥的情侣们发出欢快的笑声,烟火照亮了萧南烛黯淡的瞳孔,也让他冷漠的表情变得真实了几分。
  “喂。”
  萧南烛笑着开口。
  “干嘛?”
  情人节气鼓鼓地瞟了他一眼。
  ——“情人节,快乐啊。”
  第13章 廿九
  之后的几天y城下了场大雪,瑞雪映照丰年,将这个多少年都没有下过雪的南方城市妆点的银装素裹。街头小巷沾染了节日的喧闹气氛,家家户户也都在筹备着新年,尽管对现代人来说,他们对于春节的起源和诸多习俗已经未必完全清楚了,脑子思考的更多也不过是过年到底公司学校会放假几天,可是这依旧无法改变春节是个注定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凑在一块儿守望来年一切顺利的美好节日。
  萧南烛今年过年的安排,司徒张当然也有叫他去他自己家过年的打算,他早早的就和萧南烛提过这件事,但是萧南烛自己也不是十几岁全不懂事的毛小子了,自然明白非亲非故的大过年还跑人家家里去总是不太合适的。即使那是以前十几年的老邻居,即使司徒张是他那么好的朋友,可是萧南烛还是冒着被司徒张臭骂的威胁果断拒绝了,而这么一来,他自然也就成了这个春节里最空闲也最无所事事的人。
  李茂他们几个倒是有单独找他出去吃了两顿饭,酒桌上一番呼朋唤友,故弄玄虚,他的手机通讯录里一时间又多了不少隐藏客户。
  这些人分布在各行各业,有自己做生意的,也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李茂和做保险的曹胖子都有心想把萧南烛拉进他们这个圈子来,所以每每都极为热心地给萧南烛拉拢人脉,毕竟上次见面之后萧南烛也都有象征性的给了他们各自一点甜头,一个进财的忠告,一个祸至的警告,让两人都算是有所收获,也对萧南烛的能力越发深信不疑。
  如今这看似不经意的几次酒局,却是他们俩向萧南烛示好的手段,毕竟再好的烟酒馈赠,也抵不上这样的人情往来,要想获得长久的利益就得先成为真正的朋友。而这些酒桌上所见的乱七八糟的人之间共同点就是都是年龄在三十岁到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处于事业,家庭和婚姻等方方面面的矛盾发生期,这样的人往往会有些迷信,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并不介意尝试着寻找一些特殊途径来解决自己的困难且出手大方不记后果,而这对于对钱财富贵明显有着庸俗渴望的萧南烛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行,老曹,晚上见,还是老地方是吧?哦,老赵不来?什么?长途路上出车祸了?住院啦?那真是太不幸了,我改天一定给他送个花圈……哦不花篮去看看啊……”
  捏紧手中的烟,萧南烛此时正站在客厅里和那头的曹胖子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或许是早料到那个赵天生会有这般倒霉的下场,所以现在的他倒也不那么惊讶,毕竟这祸是他自己招惹上的,也不能怪谁,他再这么胡搞下去,老天爷早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么想着,萧南烛脸上的表情也冷漠了些,可就在他背过身时,有个低着头的男人从卧室里推着块抹布爬了出来,默不吭声地便开始跪在地上用力地擦拭着地板,而一看见萧南烛在客厅里边打电话还边走来走去,光亮的地板上瞬间留下了一串脚印,他立刻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接着把眉毛一皱有些不高兴地瞥了萧南烛一眼。
  这一眼带着着些责怪的味道,搞得萧南烛立马就配合抬起了脚,见状的男人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把地板擦干净了又开始在整个屋子里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打扫灰尘,这幅和他形象格格不入的景象莫名的让萧南烛有些想笑,而在沙发边坐好后,他看着系着条立白洗洁精字样围裙的年轻历神,眼神倒是玩味起来了。
  今天是二月十七号,也就是农历廿九,前两天那二位帮着他劳心劳力的干了不少活儿,之后也就各自回年历去休息了,可是这到了今天早上吧,眼看着要过年了的萧南烛看着这乱糟糟的屋子倒有些堵心了,所以早上瞅着空儿他就让当天上班的廿九一起和他在家做了个大扫除。
  廿九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模样泯灭于众人,却沾着点气质特别的光,有几分招惹人的气息。萧南烛打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和前面那些出现过的历神都不太一样,或许是那双冷淡的眼睛,或许是他那双暗含力道的手,活在现代倒像是个正经军人的模样。这难免让萧南烛有几分亲切之感,所以一直在和他套近乎,可是不管是他怎么和廿九说话,这人就是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模样,只规规矩矩地干着自己该干的活,而在之后亲眼看到廿九一扫帚斩杀躲藏在家中角落里的一只已经成了型的邪祟时,萧南烛先是仰头看了眼飘散在空气中泛红的灰尘,接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因为好几年都没在家住过了,所以房子的边边角角难免会藏污纳垢,像是容易引发火灾的肝火人怒,容易带来厄运的孤独寂寞都在床板底下,沙发底下到处流窜着,只要这扫帚拖把一碰就发出一阵酷似人类尖叫的怪声。
  萧南烛以前从没有注意到过,听廿四说了以后才知道每个人的家里除了老鼠蟑螂还有这种害虫,只要产生家庭矛盾和个人负面情绪的时候就会慢慢积累,最终形成灾祸,今天他原本就是想把趁着年尾把这些东西都给扫出门去,免得积攒到明年继续晦气一年,而廿九倒是干脆,也没给萧南烛什么发挥的机会,自己直接就像抓四害一样把他们全部抓住并分类处置好以后,而看着这人这幅镇定自若的模样萧南烛也是有些无话可说起来。
  “我除他们本是天经地义,他们的繁殖率可不比蟑螂低……”
  用抹布擦拭着自己的手,廿九注意到萧南烛一直在看着自己便这般回了一句,他说话的声音沉沉的,挺闷的,一看就是性格十分死板的人,而萧南烛倒是没觉得他无趣,反而把放在地上的那几个分类好,此时还在活蹦乱跳的垃圾袋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接着笑着转头开口道,
  “你抓这玩意儿可比廿八廿七利落多了,他们俩昨天抓个邪祟和小姑娘看见耗子时的还敢给我喊,谢了。”
  “……”
  闻言的廿九垂下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萧南烛的夸奖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种循规蹈矩的味道,除了忠诚和沉默,连一丝活人气都快没了,这让萧南烛心里一动,也下意识地想对这人愈发耐心些,所以无论是之后做什么,他都一直不厌其烦的和廿九说着话,尽管廿九除了恩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回应,而到快晚上的时候,李茂倒是先曹胖子一步到了个急急赶赶的电话过来。
  “萧老弟,现在有空吗?有空过来帮我看个东西行吗?我这边工地出了个问题,必须得你亲自过来看看了,我都快急死了……”
  听李茂的口气,就知道这一定不是好事,彼时萧南烛正在家门口和廿九一起贴着福字,这张福字和廿九手里的那副对联都是廿四亲手写的,看这字体风韵倒是有几分文人风骨,落在纸上很是好看,而廿四还特意跑出来和萧南烛说明了一下他写的这对联和福字的特殊功能。
  “我这字啊都是开过光的啊,贴在门口啊别说小偷强盗了,连妖魔鬼怪都进不来,那福字必须得倒着贴知道吗?保证你来年幸福的像尔康一样,你要是再不放心啊,可以把我和廿五的照片贴在门口,我们俩可比那傻乎乎成天睡大觉的门神靠谱多了嘛o(* ̄▽ ̄*)ゞ……”
  对于廿四的后一个建议萧南烛想了想还是果断放弃了,不过李茂的电话来的不巧,他和廿九也只能放下还没贴好的对联直接就出门去了。等打了车赶到了他那个在城郊的工地,刚一走到外面做到一半的工程地,廿九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而同样也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萧南烛一抬眼便看到李茂带着一个小工头就飞快地应了上来。
  “萧老弟你可来了嘿嘿,快快外面冷得很啊,要不进去坐坐啊,就是环境不太好……”
  李茂的话萧南烛没有回应,他只是把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工头的脑袋上,而那头破血流的小工头也低着头一脸狼狈地看了萧南烛一眼。意识到估计是李茂的倒霉工程遇到什么事了,萧南烛拿了只烟递给李茂和那工头,接着自己也点了只叼在嘴里,抬抬下巴问道,
  “让你过年这几天别开工,你又来事了是吧?出事故了?死人了吗?”
  “没没没死人,就是受了点伤……萧老弟,我知道你之前那么说是为我好,但是这工程放在这儿不动,硬是拖到四月份之后这根本不可能啊!我这拖一天就是一笔损失,工人们不干活可还有开工资的啊,你就老实和我说一句,这二三月就真的没有一天适合开工的吗?”
  尴尬地搓着手,李茂说这话萧南烛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搞得他这心里也有些没底,可是这偌大的工地老这么出事,他这心里也不踏实,更何况他们这些做建筑工程的,其实都有些迷信,毕竟那种盖大楼打地基挖出个女尸坟地的是老有,难免不让他们害怕,而直到他说完,萧南烛这才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道,
  “这见过要钱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行,既然李老板这么问了,我也就回答你,你这工程地下面阴气的很,早几十年的估计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不到惊蛰万物复苏,是绝对不能开始破土的,不过您现在求我,我倒是也能给个办法,只不过……”
  “咱们来谈谈具体的收费标准你看怎样?”
  第14章 除夕
  寒风刺骨的夜晚,肮脏破败的工地,在和李茂商量好这次这单活的具体收费后,萧南烛就让他把整个工地的工人们都给清了干净。如今这工地只有满地的建筑材料,隐隐绰绰的灰色阴影和呼啸的北风在耳边作响着,莫名就让人觉得阴森诡异的很,当然,这也仅仅是寻常人所能看见的东西,因为真相往往会比这些还要可怕,而就这样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个脏兮兮的安全帽扣在脑袋上之后,萧南烛眯起眼睛打量了一圈这堪比墓地的工地,也是如开了眼界一般挑了挑眉。
  对于今天这笔价值十万块钱的买卖,萧南烛对李茂开出的承诺是一次性结账,明天包你马上开工;分三期付款,每周六每周日必须休息;先赊账之后再结算的话那就是一三五白天可以开工,二四六全天不能开工,而一听到这堪称黑心坑人的收费标准,瞬间哭丧下脸的李茂眼看着萧南烛一副决定权在你,怎样都随你便的表情也只能咬着牙给自己放了一回血。
  收了钱自然就要干活,将李茂亲手开的单据揣进裤兜里之后,勾起嘴角的萧南烛拍了把他的肩便干脆利落的进了这和鬼门关一样的工地。等进来之后他才发现这里面的情况比或许要比他自己想的还要严重一些,目及之处的邪祟到处乱窜,有工人们因为繁重的劳动而产生的怨愤,有之前住在这里的前任住户对强拆的不满,有拆迁办强拆时留下的暴力,还有许许多多根本无法分辨年份和具体发生原因的不甘恼怒和绝望。
  这些散发着各种恶臭和怪异声响的邪祟汇聚到一起,因为沾染了工人们的肉身而获得了生气,而或许是这些生气并不能给他们足以重塑自己身体的全部力量,所以当萧南烛慢慢走进来的时候,他所能看到的就是那一个个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但统统面容扭曲,脸色青白的人头在工地里四处哀嚎着,游荡着。
  这种情形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显得有些惊悚的过头了,所幸萧南烛也不是那种容易露怯的人,从前的经历也决定了他的心态,尽管看到的一瞬间他心里当时也是一紧,可是想到廿五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他还是暗自安定下心神,而等他一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一看到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恢复了自己在年历中那身打扮的廿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吹了个口哨。
  廿九作为守卫年关倒数第二天的历神,是除了至今未见的除夕之外能力最突出的,这一点体现在他并没有和一般的历神一样身着简单的布衣,反而是着一身几乎融于夜色的玄衣外罩着漂亮的银护甲衣上。此刻的他一头黑发全数扎起露出了瘦削深刻的面容,虽没有一眼便让人注意到的容貌,却于平淡无奇中注入了一道杀伐之气,这和他平时在年历上的样子是基本一致的,只差了一把时常被他握在手中的长剑,而在感受到萧南烛打量他的眼神后,廿九眼神一凝顺手将衣袖一展,一把如他这人一般稳重质朴的黑色古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历师,你准备用何手段处置这些邪祟?”
  沉吟着开口望了萧南烛一眼,廿九一副静待萧南烛指示的模样,还低眉顺眼的向他行了个礼。或许是现在这个工作环境让他对作为自己老板的萧南烛多了几分尊重,所以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恭敬了些。萧南烛一见他这样倒是有些不习惯,毕竟他这才上岗几天,平时和之前那几位历神嘻嘻哈哈惯了,来了这么个正经上班他倒有些不习惯了,而如今他既然这么问了,萧南烛便将折叠在自己钱包里的一张历纸凌空抽出,又夹在指尖抖了抖,一边给自己套上皮质手套一边顺带冲廿九解释道,
  “前天晚上想和廿七斗地主,缺了个人就把他哥们儿建军节给叫来了,这家伙输光了钱最后没办法抵了些东西给我,我这种没耐心的人可用不惯你们这些刀剑,还是火爆脾气的小妞适合我啊……”
  萧南烛的话音落下,一把本该属于国家军用武器配置的黑色配枪就这样毫无预兆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看外形是98年产的国产qsg92,正是从前他用的最顺手的一把。五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萧南烛就曾亲手用这样的一把毫不出奇的武器击毙过三名持枪行凶的暴徒的头颅,如今虽然许久不练了,但是在他利落地上了弹夹,清脆的上膛声应声响起后,萧南烛用手指隔着黑色的皮手套轻轻摸索着着粗粝的外壳,接着忽然眼神一冷举枪便将一个一直想伺机从背后撕咬他脖子的头颅给一枪击碎了。
  被打穿的头颅发出了一阵穿透耳膜的惨叫,没有血液喷溅也没有任何残骸的留下,那些扎堆凑在一块的诡异头颅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萧南烛实力上的威胁,所以不再敢往他和廿九身边凑,只用空洞的眼眶死死的盯着他们俩,眼神阴毒的可怕,廿九见状很是认真的望了萧南烛一眼,心里倒是对这位言行颇为桀骜不羁的新老板有了一些不一样看法,可是天生不善言辞的他注定不会多说什么,直接就提剑开始斩杀那些似乎永远无法清除干净的邪祟,而萧南烛也在利落地收拾掉身边那些跃跃欲试的邪祟后,顺手给自己点了只烟,大步往工地的深处开始继续完成这麻烦而繁琐的清除。
  这一路往里面去邪祟也越聚越多,那些头颅都是由满腔恶意而生的,自然也不会对活人有什么善意,因为他们并没有完整的身体,所以思维和行动都较为迟钝,萧南烛和廿九一路配合过去倒也天衣无缝,连伤都没受一点,可是他们的身体到底和人有着几分相似,那些黏糊糊的酷似血肉的东西有时彻底消失有时又如污浊一般黏在手上,这无端地让萧南烛觉得恶心,但是不弄完这些东西他也没办法下班,可是就在月亮升至半空,时间一点点过去时,本还在与那些邪祟纠缠在一起的廿九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接着皱紧眉头就冲萧南烛大喊了一声。
  “历师!现在几点了!”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萧南烛直接摔倒,本还在正正经经灭邪祟的萧南烛以为廿九是急着下班,心里顿时不高兴极了,顺手打爆一个邪祟的脑袋,萧南烛皱着眉掏出手机看了看才回道,
  “你这还有九分钟才下班呢,着什么急啊再问扣你工资啊听见没有……”
  “我……我没急!”
  一听萧南烛的话就知道他是误会了,隔着一大片乌压压的邪祟廿九还得皱着眉给萧南烛解释,他又不善言辞,所以讲了好几遍也才理清楚,而一听明白他的意思之后,萧南烛这脸色顿时也有些复杂了。
  廿九之后就是年三十,作为一年的最后一天,在古时除夕就有镇守年关和迎接新年的意思,对于现代人来说,他们自然不能明白什么叫镇守年关,可是这年关恰恰就是决定来年运势的关键所在,若是守好了则来年事事顺利,若是守不好则来年事事不顺,而或许是因为这是一年中最后一天能为祸人间,这些邪祟自然会抓紧一切时间去作恶,连带着生气也会大上许多,所以在除夕这天,邪祟会比往常还要多还要凶险,这严重上不知道多少倍的情况显然不是萧南烛和廿九两人就能应付的来,而最可怕的是,就在他们说话的瞬间,廿九还有半分钟就要下班了。
  “除夕性情古怪,有时脾气上来了,拖到一天的最后一刻才出现都有可能!如今情况凶险,历师待会儿等我消失一定要马上……”
  声音急促地这般开口,将背上沾满血污的长剑挥起,廿九最后消失前还除夕不忘大声嘱咐了一句,可惜他话没说完,这零点就已经过去,待金光消散,一群乌压压的邪祟忽然就从天边冒了出来,伴随着尖锐扭曲的叫喊声和皮肉被撕咬开来的剧痛,为了自保的萧南烛先是用枪连续斩杀了十几个冲着他过来的头颅,之后更是只能用手一次次生生撕开了那一个个惨叫着的邪祟的躯壳。
  那些飞溅出来的鲜红喷洒在他的脸颊上,肖似人类的扭曲面容和被撕碎的躯壳也让他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来自于眼前的血色也让他的眼神都有些模糊,他被一个头颅撕咬住了整个手臂,他便干脆朝着自己的胳膊开了一枪,这种被血肉包裹着的感觉恶心的几乎说不出来,或许是刚刚亲手杀死了那么多酷似活人的生灵,所以他的心都冷的发凉,这种浓烈的负罪感让萧南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同时心中竟有几分古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在这种几乎将他逼入绝境的环境下,他忽然感觉到天边传来酷似虎豹嘶吼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刺目的金光跟着亮了起来。
  那一瞬间,纠缠在他身上的邪祟都发出了尖锐的惨叫,萧南烛的眼睛上都是污浊,只能单膝跪在地上,牙齿咬着手套用干净的手背擦拭自己的眼睛,如今的他正处于精神极度紧绷的时刻,他知道是有什么比那些邪祟还要嚣张的东西来了所以它们才落荒而逃了,可就在这种他分外狼狈的情况下,他忽然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缓缓地朝自己走来,而紧接着,萧南烛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用有些情色的动作缓缓揉弄了一下他干涩的嘴唇,这才道,
  “很好。”
  第15章 除夕
  萧南烛从前听过一个词叫邪不压正。他在西北军校的老师陆军上校彭江老爷子时常将它挂在嘴边,之后更是将这四个字作为毕业赠言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萧南烛。
  当时的具体情形萧南烛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在离校前夕,嗓门和力气都很大的老爷子用力的拍了一把他的肩头,彼时一身挺括军服的萧南烛站得笔直的向比他矮半个头的年迈老人敬了个军礼,而老爷子在意味深长地冲他说了这四个字之后也郑重其事回了他一个军礼。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南烛性格自然也不是当年那般毛糙冒失了,可是这四个字倒是一直被他记在了脑子里。从前老爷子常说这世间的公道黑白都自有分明,只要坚信胸中有正气,心中存正义就不怕什么邪门歪道,这个道理萧南烛自己也一直坚信着,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没觉得自己会败过,这种说来毫无理由的顽固总让萧南烛过的并不顺遂,而就在这个廿九与除夕交替更换的夜晚,一身血腥污浊的萧南烛单膝跪在地上擦拭着自己眼睛的瞬间,却看到了所谓邪压制邪,暴克制暴,以杀止杀的真实写照。
  眼前是一片蜿蜒的血色,入眼之处都尽是一片血红,如果说斩杀邪祟时的廿九犹如一把了断世间阴暗的霜雪白刃,那么当他看到那一身几乎将他眼睛灼伤的朱红色衣袍闯入他眼帘的一刻,萧南烛仿佛目睹了成千上万成型的凶邪以更为血腥的手法化作了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刀,虽将那些一直围困着的邪祟全部斩杀,却也给他带来了远远超过邪祟本身还要可怕的威胁。
  “很好。”
  冰凉的声音带动了指尖的动作,下嘴唇被触碰的地方热的发烫,隐约有细小的伤口被皮肤刮过,刺刺的灼伤感让人很不再在,所以当下巴被粗暴地捏起的时候,萧南烛一只手受着伤却硬是用手撑着地面勉强抬头对上了那漆黑的眼瞳,而在看到那张和自己距离十分微妙的脸后,萧南烛的瞳孔在强烈的颜色反差下却还是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凭良心讲,这是个好看到几乎可以称之为美的男人,那种天生带着侵略性美感的五官和阴郁惨白的皮肤十分相称,红衣黑发金甲更是精致的晃眼,这样的姿容对于普通人类而言显然已经到了勾魂摄魄的地步,而或许是这种被控制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里痛快不起来,所以在片刻的失神后,萧南烛倒是没有被这人的色相所勾引,反而是略显烦躁地偏过头远离开那只素白的手,接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喘了口气道,
  “你是……除夕是吧?”
  干涩别扭的声音让面前比他还高些的阴冷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萧南烛又是一阵气血不稳,赶紧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一声这才回避开了视线,他从没有对哪个历神这么客气过,以往和廿四廿五之类的他也权当做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朋友,可是直觉里萧南烛就觉得除夕和他们并不一样,这种没由来的排斥和抵触是之前从没有过的,而见他这幅表情狼狈的样子,除夕也没什么特殊表示只略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接着抬起自己的手用沾着血的指尖点了点萧南烛惨白惨白的嘴唇。
  “那里,有血。”
  声音死沉沉的好像是舌尖压着才发出的声音,一听到这话萧南烛就一愣,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铁锈的味道干涩到难以下咽,让他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的这个动作已经近乎于某种隐秘的邀请,而等做完这个举动无意识地看了除夕一眼后,却发现除夕依旧在用那种奇怪而阴冷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冷的像腊月天的冰雪,明明年三十应该是个欢快热闹的节日,可是代表着这一天守卫着年关平安的除夕却浑身上下丝毫不见一丝的暖意,反倒看上去比那些邪祟还要可怖邪气些,这让萧南烛不自觉地想起了廿四他们对除夕的诸多形容,而当此刻,当他亲眼见到这个有些特殊的历神时,他脑子里的那些只言片语的零星词句才一一对上了号。
  “除夕君是二十二位传统节日中最厉害的一位,过去的他和花朝君一样都是十分开朗随和的性格,就连生气动怒都很少,时常还爱与一些年纪还小的历神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驻守年关太久,杀孽太重,他身上沾染的邪祟之气越来越多,等有一天其他历神注意到的时候,他的性情已然大变,不爱说笑,也很少言语,满腹阴冷绝望,下手狠毒无情,从前的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等其他几位历神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幸他虽然性情大变,却到底还存着善念和底线,可是至此却也再也没有人敢去轻易的找他谈笑或是怎样了……”
  廿四的话有犹在耳,萧南烛这么在心里想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除夕一眼,几乎可以断定这人一定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又长久得不到纾解才得了某种心理疾病。毕竟现代人得心理疾病不要太正常,什么强迫症,密集恐惧症,尴尬症,就好像没有个把个毛病自己都不是正常人了,不过看除夕现在这个样子除了邪门阴沉一点其他倒还好,只要他不给自己找麻烦老老实实上完一天的班萧南烛就对他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是除夕在将一直落在萧南烛身上的视线挪开后,似乎也没什么再和他交流的欲望,只是冷冷地冲不远处喊了一声道,
  “畜生,快过来。”
  他的话音落下,一阵刺耳尖锐的兽鸣声就立时响起。因为手臂有伤,吓了一跳的萧南烛并没有及时转过身去,不过枪还在手上,他拧紧眉头上膛举枪就想把身后那个正朝自己和除夕扑过来的东西给直接撂倒,可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那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倒是先把他一下子摁倒在了地上,而在用可怕的重量制服了人高马大的萧南烛后,这长着鹿角虎齿金鳞鬃毛形如狮子身似钟鸣一般的怪物先是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接着冲身前的面无表情的除夕狗腿地摇了摇尾巴。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萧南烛:“…………”
  第16章 除夕
  年兽是古代传说历史中的邪恶凶兽,相传它长相怪异,嗜食人肉,每逢年末的午夜就会出现在人类的聚集地中袭击活人。在落后的远古时期,当时的先民并没有能够有效抵御这种凶兽的办法,所以只能在年末的最后的一天逃往山上以躲避年兽的骚扰,而更为可怕的是,年兽具有与人类相似的灵智,每每屠杀之后离开村庄还会原路折返查看是否还有幸存者,进而食其头颅,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了当时人们的噩梦,而一直到有一天,经历了长久痛苦折磨的人们终于发现了这种凶兽的弱点。
  年讨厌红色,畏惧巨响,同时还怕火光。那时候的人们偶然发现了这点,便开始利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它。为了让年兽再不进犯自己的村庄,各家各户开始在自家的窗户门板上张贴红纸,同时在门口燃放会发出巨响的烟火爆竹,巨大的声响和刺目的红色让年兽再不敢冒犯人类,而伴随着这样的传统习俗世世代代地传了下来,所以在年三十左右的这段日子,中国人都称之为过年。
  “汪汪!汪汪!汪汪!”
  宏亮的狗叫声在耳边骤然响起,打断了萧南烛的若有所思,侧过头撇了眼乖乖跟在除夕旁边摇头摆尾的金色巨兽,他眉头纠结地皱了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他妈居然就是传说中吃人不眨眼的年兽,尽管按相貌来说它这幅样子倒是和传说里提到的有七分相似,可是谁家的凶兽和哈士奇一样傻不拉几的啊……
  对于萧南烛的这种质疑,一身红衣此刻正同萧南烛一起收拾着刚刚那场残局的除夕显然也感同身受,可是这年兽是他自己一手养大的,犯起二来自然丢的也是他的人,所以在习以为常地躲避开年兽亲昵的触碰后,苍白着脸的男人这才压低着声音冲萧南烛开口解释道,
  “千年之前它母亲为祸人间,最终自食恶果死无全尸,我将它从巢穴中找出来后便一直带在身边。可惜因为我平时疏于管教,它竟不知和哪家的家犬学了这幅摇头摆尾的谄媚模样……”
  除夕的这番话带着股自责的味道,本还在没心没肺讨他欢心的年兽一听主人这么说就委屈的呜咽了一声,刚刚窜出来时撕咬凶邪时那番威武骇人的模样也没了,铜铃大的老虎眼也开始变得和被丢了的小狗似的冒着水光。
  萧南烛一看这情形倒有些尴尬了,总觉得是自己这瞎好奇把人家年兽的自尊心给伤害了,这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太不人道,毕竟它和传统意义上的年兽也不太一样,看他主人这一身红的穿着,想必它也没有遗传到他那作死的妈的诸多毛病,而这般在心里想着,浑身狼狈的萧南烛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
  “你们俩也辛苦了,这地上的东西天一亮就都没了,咱们就直接走吧,我看现在都一点了,要不跟我回家一起补个觉,有事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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