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虎贲营乃是君临城之中专门训教皇室贵族子弟武道谋略之地,嬴湛口中的李教头早年间乃是陪昭武帝御驾亲征的大将,后来受了伤担负不起驻兵御敌之事,便被皇帝派去了虎贲营督导诸位贵家子弟,其人作风刚正不阿且一视同仁的严苛,十分得皇上心意,但凡是交到他手上的贵族子弟们没有谁是能偷懒耍滑过去的,嬴纵和苏彧当年都是从这位李教头手中熬过来的,对于这个人,他不仅认识还很熟稔!
嬴纵挑眉,口气有些不解,“想去虎贲营?”
嬴湛闻言面色一苦,却是点了点头。
嬴纵见此便当真有些意外了,这个十弟因为年纪最小,虽然其母妃这几年不受皇帝宠爱,可这个皇孙还是很受诸位长辈的宠溺,如此便也养成了他有些骄纵胆大的性子,素来以捣乱皇宫为己任,知道那个皇位没有自己的份儿,整天的不学无术心底更是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打算,可眼下好端端的却怎地要去虎贲营了?!
要知道入了虎贲营,不死也要被活扒两层皮,若是混不出个样儿要让人笑话,可要真的混出来,自己受罪不说,出来了必定是要被派去驻兵上战场的,这可就不是一日两日的受罪了,整个皇室,出了他嬴纵之外没有谁这么傻要去受这份罪的,他这个整天混闹腾的十弟竟忽然改了性子,嬴纵心底讶然一瞬面上却还是平静,“你想去便去求父皇下旨便可。”
嬴湛闻言笑容越苦,又低声道,“不成的,我若是去求父皇,母妃必定阻拦!”
听这话嬴纵便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丽嫔不让他去虎贲营,既然丽嫔都不愿,他自然不是随便插手别人家事的人,摇了摇头,“那个李教头我自然认得,只是这事我不会帮你。”
嬴湛一听俊俏的脸上几乎要哭出来,“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七哥……”
嬴纵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明白这个十弟怎么谁都不找就找了他,可他望过去,这个十弟的眼神却又十分信任他,嬴纵自小到大只相信身边几个和他刀口舔血战场杀敌下属的信任,对于嬴湛这般无端的信任,他全然不会放在心上,摇了摇头,他的意见很是明确,“入虎贲营虽然辛苦,却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件事能为你做主的只有父皇和丽嫔。”
他既然这么说,便是绝对的不会改变心意了,嬴湛愁眉苦脸的瘫在椅子上,眸光忽然落在了沈苏姀的身上,还未开始谋划怎么利用沈苏姀,身边嬴纵已经凉声开口道,“若你敢打不该打的注意,那你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入虎贲营了。”
嬴湛闻言颤了颤,只得缩着脖子生生掐灭了这最后一丝希望之火。
这边厢嬴华庭皱眉凝眸半晌,忽然定定的看向了沈苏姀,压低了声音眸光朝嬴纵的方向一扫,“苏姀,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妥当了,此番西楚和北魏争,咱们算是得利的,可是整个大秦,能有这个能力知道北魏的布防还能将这个消息送到西楚的人只有一个……”
沈苏姀眸光清冽的看着她,嬴华庭便深吸了口道,“只可能是七哥!”
沈苏姀闻言顿时挑眉,嬴华庭面上神色一变,“我能肯定,你别小看七哥,他可不仅只会带兵打仗而已,虽然不敢肯定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可到底为我解了困,我去问问!”
嬴华庭的性子素来说干就干,话音一落便朝嬴纵走去,沈苏姀本想伸手拦,可那手伸的有些慢,只来得及触到嬴华庭的一片衣角,末了只得无奈的看着嬴华庭朝嬴纵而去。
嬴华庭几步走到嬴纵身前,“七哥,我们借一步说话?”
嬴纵蹙眉,眸光下意识扫过远处回到陆氏身边的沈苏姀,思忖一瞬才站起身跟着嬴华庭走到了一旁去,嬴华庭抿着唇角,看着嬴纵犹豫片刻才低声问,“七哥,此番北魏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北魏这一次的乱子出的很怪。”
嬴纵全然没想到嬴华庭要问的问题是这个,抿了抿唇角并未答话。
若不是嬴纵做的嬴纵自然会否认,这不说话自然是代表默认了,嬴华庭看着嬴纵的目光便有些微的感动,唇角几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末了看了远处的沈苏姀一眼,竟然低低的道,“今日一早我知道七哥在父皇面前拒婚了,我想着……我想着七哥总不能这么一直……咳,我的意思是总要纳妃的……七哥不如……那个……”
嬴华庭到底也是个在情事一道没沾过手的,何况又事关苏彧,因此这一番话说的吞吐,嬴纵有几分明白她的意思,看到嬴华庭这番模样有些失笑,只问道,“你想让我纳妃?”
嬴华庭闻言当即点头,嬴纵却蹙眉,“你应当明白。”
嬴华庭闻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不由得沉默了下来,正在此时一道白影骤然冲了进来,直朝着陆氏道,“皇祖母,那个北魏太子要走了?!”
嬴策一身银白的甲胄着身,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待冲进殿内才发现殿内许多人,看到嬴华庭也在,他不由得眸光一亮,笑道,“看来消息是真的了!”
说着与嬴纵点点头大咧咧的朝陆氏而去,走去几步这才看到雍王和沈苏姀,面色稍稍一沉,又笑道,“皇祖母可莫嫌孙儿失礼,这是刚从城外回来呢,说起来这个北魏太子昨天晚上还在宴上准备向七哥发难,今天便要夹着尾巴回北魏了,走得好!若是叫他再在宫中住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嬴策素来意气,说话亦是不留情面,陆氏摇头失笑,“你这性子入了军中也不知受不受得住管,这满头大汗的也不怕着凉,看着天是晴了,却不知还会不会下雪!”
说着便有宫人递上热帕子,嬴策随意擦了擦便不管,看了看雍王,坐到了沈苏姀那一边的椅子上去,摇头笑道,“皇祖母放心,孙儿知道规矩,不会乱来的!”
陆氏闻言才放心了几分,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道,“你母妃瞧见你如今这模样必定安心了,她一心想让你进军中历练。”
嬴策闻言笑意微滞,摇头道,“从前没试过,军中虽然辛苦,却也有好玩之处。”
沈苏姀帮陆氏捶着腿,听着这些话都不语,这边厢雍王默然一瞬却是雅然笑道,“其实八殿下的性子无拘无束最是好,若是留在军中太久恐怕要变得拘谨些。”
陆氏笑着摇头,“哀家看淑妃的意思是想让阿策以后多帮着小七些,也是好的,但看他自己愿意不愿意,若是能有几分建树,往后大秦便不再只是小七一人。”
雍王唇角几动,到底没再多言,嬴策似乎不愿与雍王说得太多,稍坐一番又朝已经坐落的嬴纵走去,兴致勃勃讲起了忠勇军新摆出的阵法,陆氏看了这兄弟二人一眼,忽然看着嬴麒道,“小九,当真做好了打算要走?眼下天气太冷,何不如等着三月贵妃的立后大典之后再走?届时春暖花开,这一路上也不用受那么些苦楚。”
早先还一派坚定的雍王在此刻却有些迟疑了,陆氏又笑道,“贵妃立后乃是一桩盛事,往后便也只等着……等着小辈们的喜事了,你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错过一次,往后要再遇上也没那么多的机会了,你觉得呢?”
雍王抿着唇,墨蓝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显然为难极了。
陆氏见他如此纠结不由得失笑摆手,“罢罢罢,哀家就是这么一说,你自己想想罢,别说是哀家,便是这些小辈你这一走又还能再见几次,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个姓一家人,此事你自己做主罢,哀家有些乏了,丫头,你陪着哀家进去歇下。”
沈苏姀闻言便将陆氏扶了起来,陆氏面上笑意和煦,一双有些浑浊的眸子却叫人看不出情绪,沈苏姀勾唇劝道,“太后娘娘也别太挂心了,雍王多年修道,自然将此事看的重,何况您身子康健,便是让雍王每年都回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氏倒是笑了,“这一走,只怕见不到了了。”
沈苏姀闻言只无奈道,“太后莫要说这些话,您老注意着身子必定长命百岁,哪里有见不到这一说呢,早前还说要做七日法事,太后的身子可经不住的。”
陆氏被沈苏姀扶着在床榻上躺下,听到这话摇了摇头缓缓闭上了眸子,“不做法事不做法事了,比起那钦天监,哀家更信自己,术士们偶尔会算错,人心却总是不会错的,哀家睡一会儿,你出去和他们说说话吧,去吧去吧……”
沈苏姀听着陆氏意味不明的话眸光稍稍一沉,将那床帏放下来之后才缓缓退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想陆氏之语,当年事关嬴纵的那次测算或许陆氏并不知道,否则这么多年她也不会带嬴纵如此秦厚,而此番陆氏是绝对要管这皇脉存疑之事的,可她不会去做什么法事了,术士们会算错,人心却不会错,沈苏姀蹙着眉,想到适才陆氏对雍王说的话忽然豁然开朗,陆氏要留下雍王,要看这宫中光怪陆离的人心……
沈苏姀凝神想着,甫一走出内室便看到甬道之处站在窗前的雍王,雍王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是沈苏姀对她淡淡的笑了一下,沈苏姀也勾了勾唇,上前两步站到雍王身边,有些好奇的道,“雍王在犹豫要不要留下来观礼吗?”
雍王勾了勾唇算是默认,沈苏姀一笑却是看向窗外,眉头一簇有些懊恼的道,“这几日的雪连着下,这院子里的寒兰都被盖住了,白皑皑的一片一点景致都瞧不见。”
雍王听到她这般略带女儿态的叹气一笑,随口道,“寒兰最是耐寒,便是被这雪盖上十年八载也无事,等雪一化,寒兰还是寒兰,或许会开得更好更香。”
沈苏姀便跟着点头,喃喃道,“哪怕过了十年八载,雪一化寒兰还是寒兰。”
雍王听着她这低喃眉头一簇,沈苏姀却忽然回神笑看着他不好意思道,“雍王的一席话让沈苏姀想到些道理,这世上许多事都是如同这被雪掩着的寒兰一般,众人只看到这皑皑的雪却看不到兰,许多人都以为这寒兰早就死了没了,可哪怕十年八载雪一化,寒兰还是寒兰。”
雍王眉头微蹙,“侯爷此话何意?”
沈苏姀看着他略暗下来的眸子一笑,“雍王难道不知道我和公主正在查大殿下和苏阀的案子吗?查了这么久总算是查出了几分名堂,申屠便是最好的例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昭雪的事情总会昭雪,该被人知道的真相也总会被人知道,老天爷不会看着好人平白被冤枉,而那人做下了孽债的人,也是一定会还的。”
雍王被沈苏姀几句话说的一怔,沈苏姀看着他这表情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不置可否的一笑福身道,“太后娘娘午睡了,王爷只怕得等一会子才能见到,沈苏姀当先告退了。”
沈苏姀说完嬴麒还是不曾回过神来,她便也不再多说的转身离去,雍王眸光深沉的看着沈苏姀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耳边传来的是外殿之中嬴策等人的说话声,他站在原地,室内分明温暖如春,可不知怎地他就觉得一股子沁人的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窗外是皑皑的素雪,原先院子里的景致瞧不出半分,可这积雪在今日这晴好的天气之下已经有一部分开始融化,过不了后日,那花架子上的寒兰便会露出来,寒兰还是寒兰。
沈苏姀走出外殿的时候嬴策还在和嬴纵说阵法,看得出来他对于排兵布阵其实很有几分热情,从前接触的甚少,而今入了军营才算是见了真章,沈苏姀在旁边听着,几句话便能看出嬴策在这方面存于骨子里的天赋和热血,嬴纵见他兴致很高便也与他细细讲来,嬴湛一脸痴迷的听着,看着嬴纵的目光愈发有几分……崇拜?
沈苏姀正看着他们三人,这边厢嬴华庭已一把拉了她到一旁,直接而坦荡的问道,“苏姀,你还是没改变主意吗?”
说着话扫了一旁的嬴纵一眼,沈苏姀有几分愕然的眨了眨眼,犹豫一瞬,点头。
嬴华庭见此便是长长的一叹,“苏姀,这可一点都不简单。”
沈苏姀闻言失笑,“我知道的,公主早前与我讲过。”
嬴华庭眉宇之间颇浮着两分恼意,“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与你听,你自己想吧,七哥那个人可不是别人能逼他强迫他的,你又是女儿家,这种事你更不好主动……”
沈苏姀看着嬴华庭这为她纠结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两分负罪感来,轻咳一声道,“公主,眼下这个不是最主要的,咱们查案为要。”
嬴华庭看着她如此舍己为她心中自是动容,一转眸却看到嬴纵已经起身准备出殿门,不由一问道,“七哥要去何处?”
嬴纵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去母妃那里。”
嬴华庭眸光几转,拉着沈苏姀走到嬴纵身边,笑问,“贵妃娘娘最近在做什么?”
嬴纵直直看着嬴华庭,面不改色道,“制香。”
微微一顿,再补淡淡一句,“只是刚入门还不十分顺手。”
嬴华庭闻言眸光一亮,一把将沈苏姀推了出去,“七哥,贵妃娘娘既然爱制香又是刚入门,你何不让苏姀去贵妃娘娘那里坐坐呢,苏姀外祖家中乃是制香大族,她自己也是极爱制香的,贵妃娘娘亦十分喜欢苏姀,你带她去栖霞宫坐坐?”
嬴纵八风不动的蹙眉,似乎在很认真的想,半晌才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点头,“也好。”
嬴华庭唇角一弯,当即转过头来十分兴味的看了沈苏姀一眼,沈苏姀面上的表情有些诡异,好似分明很开心却要忍着的样子,这自动被嬴华庭理解成沈苏姀能和嬴纵去栖霞宫从而心中开心又不敢表露,她捏了捏沈苏姀的掌心,使个眼色道,“去吧,去陪贵妃娘娘制香。”
沈苏姀唇角一搐,涩然道,“公主,这个……”
嬴华庭见此还以为沈苏姀关键时刻害羞了,赶忙道,“好了好了,皇祖母这里有我,你去吧!贵妃娘娘性子很好,也很喜欢你,你去请安这是很正常的事。”
沈苏姀一叹,扫了一眼前面一副浑不在意模样走出殿门的人点了点头,在嬴华庭满是鼓励的眼神之下跟了上去,刚一走出正殿前门的小院,便瞧见嬴纵站在一旁的回廊之下等着她,沈苏姀不由得失笑,嬴纵眼底也噙着两分淡笑,“还是你厉害。”
沈苏姀笑意一苦,“若是被华庭知道我们其实早就……她必定会生气!”
嬴纵弯唇,“我们其实早就什么?”
沈苏姀心知嬴纵是在调笑她,冷哼一声当先走上了廊道,这条路乃是往后宫诸殿去的大道,偶有宫人来回,嬴纵一时十分守规矩,至无人之处才上前靠近她些道,“华庭若是知道,必定是不会生气的,她只会为了你开心。”
沈苏姀心头微暖,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道,“这事太匪夷所思,何况她若是知道我还活着,必定会更卖力的帮苏阀昭雪,眼下一帆风顺还好,等将来遇到了什么阻碍呢,到时候凭白把她扯下去。”说着话沈苏姀便转过头看着嬴纵,“说实话,我心里其实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个案子不会这样快就能申清楚,这么大的一个案子,不会这样简单就昭雪。”
嬴纵闻言眸光稍稍一暗,安抚道,“便是遇到了什么,也还有我在。”
沈苏姀笑了笑,正欲转身继续走却见自己身后的廊道之上急急走来四个人,全都是寿康宫的小太监,沈苏姀挑眉,上前一步道,“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四个小太监齐齐行礼,那领头的一个毕恭毕敬上来解释道,“侯爷误会了,并非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乃是雍王……”
沈苏姀心头一跳,眯眸道,“雍王怎么了?”
那小太监低着头笑道,“雍王殿下听了太后娘娘的话不走了,说是要留到三月才走,眼下是让小的们去王爷的殿中吩咐雍王府的下人不必准备回程之事呢。”
沈苏姀点了点头,挥手,“去吧。”
一行四人得令赶忙退下,身影极快的消失,沈苏姀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嬴纵,唇角微扬道,“太后欲要让雍王留下来查皇脉存疑之事,雍王眼下不走了,算他还有几分良心。”
嬴纵瞧她这略带愤慨的样子勾唇,狭眸问,“你做了什么?”
沈苏姀眸光无害的摇头,“没有……什么都没做……”
嬴纵点了点头,趁无人之时在她颊上捏了一捏,“到了母妃那里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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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鬼魅心魔,她的主动!
夜幕初起,阴沉了多日的星空之中终于再见星罗棋布,嬴麒走出寿康宫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落满了星子的天穹,本是随意的一看,可当他瞧见西南方向一颗不甚明亮闪着红光的星子之时却蓦地顿住了脚步,跟在他身边的宫人都不知道他怎么了,抬头一望,漫天的星子看起来很是寻常,也不知雍王在看什么。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一瞬,幸而雍王并没有耽搁的太长,不过看了一瞬便又继续朝自己的住着的承德殿走,几个宫人在后面掌着灯,一路上无人言语,刚走过一个转角,却看到一个小太监手中拿着一展幽灯在那转角之处等着。
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那小太监的样貌,可雍王却好似认得此人,他脚步猛地一顿,看了那阴影之中站着的人一瞬,而后语声略沉的道,“本王的人来接,你们回去吧!”
寿康宫的几个小太监见此便行礼告退,夜间的宫道之上除却来回的禁卫军之外稍有宫人行走,嬴麒站在原地,等身后几个小太监走远了才看这身前的人眯了眯眸子,“何事?”
若是适才那几个小太监未走一定会惊疑素来雅然仙逸的雍王竟然也有这般低沉森寒的声音说话,站在黑暗之中的小太监被雍王这声音吓得微微一颤,确定了四处无人之后才压低了语声道,“娘娘想见王爷一面,请王爷万万随小人走一趟。”
从看到眼前这个人的那一刻起嬴麒便已经预料到来人的目的,嬴麒站在原地默然片刻,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星光闪耀的苍穹,忽然,他点了点头,“带路。”
小太监十分明显的愣了一愣,似乎根本没料到嬴麒会答应,一瞬之后回神,赶忙殷切的一抬手,“请王爷随小人这边走……”
大秦帝宫经历两百多年的历史,经过几番扩建的宫室早就多到数不胜数,浓黑的夜色之中,想要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僻静之地并不难,顺着弯弯绕绕的宫道走了半刻钟,嬴麒和这个带路的小太监来到了距离法华殿不远的一处废弃宫室。
“王爷,娘娘在里面等着。”
小太监低低的一语,老旧的殿门被从外推了开,屋子里头一灯如豆,一道淡淡的香氛和一股子霉尘味交叠,尚未进门嬴麒的眉头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定了定神,他掀袍踏进了屋子,小太监守在门外,动作谨慎的将门掩了上。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道身影静立,华丽的宫装与这蛛网四布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听到身后的响动,西岐影转过了身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她仍显年轻的面庞之上生出两分苦笑,“要见王爷实在太不容易,自从十五年前出了那件事,王爷就再也不将我们孤儿寡母放在眼里了,上一次若非是策儿受了重伤,只怕王爷连如影宫都懒得进吧?”
嬴麒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却是抿唇不语,西岐影面上浮起两分伤心色,摇了摇头一叹,“上次见面王爷连句话也不容本宫说,此番总算好些能听本宫说几句话了,本宫以为王爷这一辈子都要留在外头修道,可没想到王爷竟然能为了秦王回来,王爷为了姐姐的儿子能如此卖命,心中必定还是念着姐姐的罢?”
眼底沉暗一片,嬴麒没有更多的耐性听下去,“娘娘有话且明说吧。”
西岐影闻言又是一笑,苦涩又凄凉,“王爷的性子果然还是如当年,也罢,本宫今夜只想问王爷,先前王爷分明答应本宫早日离开君临,今日却为何忽然变卦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