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那边一连排的婆子们只都把头埋的低低的,并不敢说话。刘七巧接着道:“这也就罢了,少奶奶年纪轻,难免耳根子软也是有的,可为什么还有奴才送了子满堂的药过来呢?”
  刘七巧才说完,那边便有个老妈子有些不服道:“姑娘说这话就不对了,那子满堂的药我家媳妇半个月前才喝了,吃了确实生的快,头胎吃这个药,便能少受些折磨,胡同里很多人家的媳妇也都知道,这个药怎么就不能吃呢?”
  刘七巧正想开口继续说,那边小丫鬟们正好引了杜若进来,只听他道:“是药三分毒,生孩子讲究一个瓜熟落地,这子满堂的药方在下也研究过,不过就是将他们半月红的药方,加了几味助产催生的药方在里面,其实跟半月红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半月红打下来的是未成形的胎儿,子满堂因为孩子已经成型,所以强行生下来之后,便是活的。”
  几个老婆子平素为了替人接生方便,没少用那子满堂的方子,听杜若这么说,只吓的冷汗连连的。只听杜若继续道:“为了要起到催生的作用,里头难免有几味活血化瘀的药,什么麝香红花是少不了的,若是产妇一路顺当那也罢了,若是有遇上胎盘不尽的,造成大出血,死也比平常更快些。”
  几个老婆子听杜若这么说,只觉得脑门上的汗珠子就一路往下滑。那边陈夫人更是吓的连连后退了两步,让丫鬟扶着靠在一旁。
  外面正一团乱呢,里面的小丫鬟又急急忙忙跑出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少奶奶疼晕过去了。”
  刘七巧闻言,只急忙拉着杜若的手往产房里头去,那边原先接手刘七巧给柳氏推位的婆子也只束手束脚的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担忧之色。
  杜若上前,握住柳氏的手腕开始测起了脉搏,刘七巧也急忙去检查柳氏的胎位状况。杜若阖眸静思了片刻,睁开眼睛道:“只是疼晕过去了,应该不是休克,我先用银针把她弄醒。”杜若说着,转身去药箱里面取了银针出来,却顿了顿动作道:“七巧,你可是想为少奶奶剖腹取子?”杜若想起之前刘七巧两次剖腹取子,都是在产妇晕厥没有自主能力时候进行的,若刘七巧有这个打算,杜若便也不能把柳氏弄醒了。
  刘七巧只摇了摇头道:“不行,她喝了子满堂,若是剖腹的话,伤口一定会引起大出血的,我只能给她摸正了胎位,让她自己生。”
  杜若想了想,便知道了刘七巧的打算,这种情况既然不能剖腹,推位又推不过来,便只能伸手进去挪动胎位,这样一来的话,孩子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就两说了。
  “陈夫人,生孩子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七巧也不过就是勉力为之,她之前每每能逢凶化吉,可以说是她本事了得,也可以说只是运气好,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还请夫人不要责怪七巧。”杜若起身,对着陈夫人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这下陈夫人心里也已经有数了,柳氏这一胎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便只抖抖索索道:“这个自然是的,若是有什么不巧,也只怪我们陈家没这个福分罢了。”
  刘七巧却不知杜若会为了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说实话刘七巧是艺高人胆大,做事情向来是只会瞻前不顾后的,不过也没办法,谁叫她运气好,这么多少次下来,竟从来没有出过一次的意外,所以也越发麻痹大意了起来。刘七巧听杜若这么说,只觉得心里涌起一阵感激之情,低下头小声道:“杜大夫,这会儿先不说别的,你等一会儿扎针,我先进去把胎位给挪一挪。”
  柳氏的宫缩还在密集的进行着,处于人类原始的本能,将孩子一次次的推向出口。可因为胎位不正,任何一次努力都是徒劳,宫缩过后,胎儿依然横埂在柳氏的腹中。刘七巧挽起了袖子,伸出一条白嫩的手臂,从柳氏的下*体进入她的子宫内部。凭借她熟练的经验,用手指感觉着胎儿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瘦巴巴的小腿、带着肉的大腿、圆滚滚的屁股,还有……终于摸到了孩子的头。刘七巧只松了一口气,那边柳氏却清醒了过来,只从口中溢出一句痛苦的□□,两条腿在床榻上用力的蹬着,收缩挤压着刘七巧的手臂。
  “不要动,不要怕,我已经摸到孩子了,正领着他出来,你可忍一忍。”刘七巧安抚着柳氏。那边陈夫人也上前,握住了柳氏的手道:“好孩子,知道你受苦了,你听七巧的话,她不会害你。”
  柳氏不过十七八岁,也才是一个高中生般大小,说起来身量本就瘦小,又一直担惊受怕的,熬倒了今天,已是再没有熬下去的毅力了,红通通的眼眶只挂着泪道:“媳妇便是死了,也要为陈家生下这孩子的,若是个男孩儿,身为陈家的长子嫡孙,自然是没人不疼他的。若是个姑娘家,也请太太看在我这十月怀胎的份上,好好待她……啊……嗯……”
  又是一轮密集的阵痛来袭,柳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子便不可自己的抖动了起来,刘七巧只觉得自己手臂上一下子热乎乎起来,便看见床榻上面随着宫缩又溢出一团鲜血来,紧接着柳氏双腿一颤,哗啦啦的竟是已经失禁了。
  那边陈氏见了这阵仗,也只一个劲儿的抹眼泪,眼看着柳氏似乎是真的不行了,一张脸也越来越白了起来。陈氏怕她提不上这一口气,便只一个劲的喊她:“好孩子,你再忍忍,孩子就快出来了……”
  这时候柳氏的眼睛都已经直了,双腿也没了力气,刘七巧的手反倒跟灵活了起来,只扒拉到了胎儿胸口的地方,缓缓的往口子上挪。这会儿宫缩刚过去,柳氏掌嘴喃喃道:“我……我看见我娘来接我了……”
  刘七巧知道她这会儿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便接着道:“你娘那哪里是来接你呢,她是来看自己的小外孙。”杜若这会儿帮不上什么忙,猛然就想起了方才那小厮传的话,只急忙从药箱里头把天王保命丹拿了出来道:“七巧,你是让我带上天王保命丹来的吗?”
  刘七巧这时候已经把柳氏的胎位抹正了,只抬手擦了擦额际的汗珠子道:“快给她吃一颗,胎位已经正了,也就不过片刻的功夫了。”
  陈夫人听了,急忙就命小丫鬟们倒了一杯水上来,将那天王保命丹给柳氏服了下去。柳氏原本已没了几分信心,如今听说胎位正了,便只强打起精神来,只觉得下腹一阵疼痛袭来,她一咬牙那胎儿的头就从口子上给露出来了。
  陈夫人见了只阖手念起了阿弥陀佛道:“好孩子,看见孩子的脑袋了,上面还长着头发呢,黑黑的。”
  柳氏一听,顿时就收到了鼓舞,扯着床单将一口气憋着,只到那阵痛来的时候,狠狠的用出全力来。那边刘七巧又喊了一个婆子给她按肚皮,眼见着孩子的头顶又要缩回去的时候,那婆子倒也是聪明,卯足了力气压上去。柳氏只疼的都翻了个白眼,那边胎儿的头倒是一股脑的给出来了。
  陈夫人只扶着丫鬟的手在一旁等,眼看着刘七巧卡着娃儿的脖子,只轻轻往外一带,那下身的小*咕噜一下子就露了出来。陈夫人只觉得一颗心都从嗓子眼快给蹦出来了,那边早有老婆子上前贺喜道:“恭喜太太、少奶奶、是个哥儿,将来铁定是个状元爷。”
  小孩子没足月,又因为柳氏瘦弱,婴儿也瘦弱的很,哭起来就跟小猫叫唤一样,听着都让人心疼。
  柳氏听说是个男孩,嘴角再没说出一句话,头一歪又晕了过去。刘七巧急忙把孩子交给了婆子,又为柳氏给娩出了胎盘,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了。杜若为柳氏又号了号脉搏,起身道:“少奶奶失血过多,这会儿是昏睡过去了,我只开几幅药调理一下,不过这次身子大损,只怕是要多调理一段日子了。”
  陈夫人听杜若这么说,言下之意也是明白了,只怕柳氏的身子,想生二胎是未必可能了。索性现在陈家的长子嫡孙已经有了,她倒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陈夫人这会儿一颗心回到了自己胸口,这才想起方才的事情,只走到院外道:“那什么文曲星投胎的事情,到底是谁在少奶奶面前嚼舌根了?”
  这时候大家听说少奶奶生了一个男孩子,且还母子平安,心里头早就有了计较,便有人开口道:“奴婢听说,是周姨娘那边的丫鬟说的,说是周姨娘前些日子去了梅影庵,听那边的师太说的,其他的奴婢也不清楚。”
  那周姨娘是陈家大少爷的通房,因为少奶奶怀了孩子,陈夫人见她从小服侍大少爷,便抬了姨娘,这姑娘到也是个能生养的,只没几天,也有了身孕,陈夫人想既然柳氏也怀了身孕,总算这嫡长是保住了,便也没甚在意,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陈夫人想了想道:“说的倒是头头是道的,你,”陈夫人对着方才那个说子满堂好的婆子道:“你不是说那子满堂好吗?今儿我赏她一碗,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也能在今天生一个文曲星出来。”那婆子正是那周姨娘的婶娘,听陈夫人这么说,只吓的连连求饶道:“太太饶命啊,周姨娘这还没足月呢,怎么可能生出娃来呢?”
  陈夫人只甩了袖子道:“少奶奶也还没足月呢,怎么就生了出来,她怎么就不能生了呢?你去同她说,要么乖乖的吃药,要么直接撵出去!”
  陈夫人平常是再温婉不过的人了,因为前几年和陈老爷外放,所以在京城的陈府里头,都是陈家的二太太管制的,这次她回来之后,还没发过威势,是以老奴才们都以为陈夫人是个糯米团子性子,便也越发没大没小起来了。
  刘七巧洗过手,擦净了之后,跟着杜若来到了院外,见陈夫人早已将下人发落了,这才开口道:“夫人,原本我是不该管你们家的家务事儿的,只不过我和少奶奶相交一场,也是极谈得来的,实在不忍心她眼睁睁的被人欺负了,若是别的事儿也罢了,这人命关天的,我若是再藏着掖着,便不是真心对少奶奶好了。”
  陈夫人只点头道:“七巧姑娘,您受累了,这回可真是多亏了你了。”
  刘七巧扑哧笑了一声,打趣道:“我倒还好说,夫人自然会赏我,只是杜太医那边,夫人倒是要把诊金付一下的,他那个什么王什么丹的,据说要一百两银子一颗,普通人家他肯定是舍不得用的,也就在夫人家,他才舍得罢了?”
  杜若知道刘七巧故意逗她,只低下头去道:“这药本来就是治病救人用的,能治病便是好的,至于钱财方便,良药有价,人命却是无价的。”
  刘七巧听杜若这么说,只觉得心眼里满满都是欢喜,不由又抬眸扫了他几眼。
  ☆、第126章
  杜若给李氏请了一回平安脉,在刘七巧家总算是当完了家庭医生,这才跟春生走了。刘七巧也没逗留多长时间,王府里的轿夫们就出来接人了。
  刘七巧回了王府,才知道大姑奶奶周芸今儿也回了王府,正在青莲院坐着呢。周芸见刘七巧进来,忙喊了身边的丫鬟,接过她手上的紫檀木小匣子,送到了刘七巧的面前道:“要是早知道以后你就是自家妹子了,我也该备一份厚礼,这份礼薄了,下回再添上。”
  王妃见周芸谈吐得宜,难得又这么看得起刘七巧,心里也很高兴,家中的其他两位姑娘,虽然如今也是想通了,但一开始总有那么几分不服摆在面上的。
  “大姑奶奶给你,你就收着吧。”王妃见刘七巧站在不动,便开口道:“你也不是白受了这份礼的,如今大姑奶奶有了身孕,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刘七巧见王妃这么说,便也大大方方的上前接了匣子,谢过了大姑奶奶,只笑着道:“大姑奶奶给了厚礼,我自然也要给大姑奶奶一份礼的。”刘七巧说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放着《孕妇饮食须知》的手稿,杜若那边都已经整理入册了,她这本也没多大的用处,便索性做了人情送人罢了。
  “这上面都是我自己整理出来的,孕妇饮食方面需要注意的地方,哪些是从头到尾都不能吃的,哪些是前三个月不能吃,后面可以慢慢吃一点的,哪些是吃了最好的。”刘七巧说着,便把那书递到了周芸的面前。
  周芸听刘七巧这么说,也很是好奇,便翻开了两天叶看了一下,不由就变了脸色。坐在身边的王妃也感觉到了她的异常,便开口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周芸抿唇想了想,脸上带着一些后怕的神情,只开口道:“昨儿我觉得身上不大通畅,那何姨娘便让厨房里头熬了一些红豆薏米汤喝。”
  边上的小丫鬟闻言,只插口道:“红豆薏米也是不能吃的吗?”
  刘七巧听她这么问,便笑道:“薏仁米对平滑肌有兴奋作用,可促使子宫收缩,因而有诱发小产的可能,不过偶尔吃一次,也应该无甚大碍的。”
  那小丫鬟对刘七巧的这段话显然是没听懂多少,便只一句小产,她定然是听懂的了,只惊道:“少奶奶,那何姨娘一定是故意的。”
  此时周芸脸上的神色倒是淡然的很,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淡淡道:“幸好我用的不多,从今天开始不用了便罢了。”
  小丫鬟听周芸这么说,只着急道:“少奶奶,我听伯府的人说,那何姨娘的老爹以前是庄子上的郎中,我就不信她不懂这些?这分明就是欺负我们不懂这些,暗地里想害少奶奶。”薏仁米只是平常吃食,或许大多数的人不知道它有这个作用,但是作为郎中的女儿,刘七巧也觉得这位何姨娘的很说是没别有用心。
  周芸又将刘七巧的书册翻了几页,再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便合上了书册道:“这本书,我还要拿回去慢慢的翻看。”周芸说着,抬眸对那小丫鬟道:“紫竹,这话你回去千万不要在提了,她只管送来,我只管不吃,我们一样样的等着,看她欺负我们不懂医理,能欺负到什么份上,我便慢慢的都记在了心上,到时候再跟她一起算总账。如今她只走一步棋,若是我们就有了防范,她岂不是也警觉了。”
  刘七巧听周芸这么说,也不得不佩服起来女人的用心。周芸不过才出嫁一年,摆在现代还是一个高中生,可是在古代的大宅门里头,她已经要为了自己的生计,筹谋起计划来了。
  “奴婢听少奶奶的,只是这样未免也太便宜了那贱*人,那贱*人勾引少爷在先,若不是少奶奶你仁慈,如何能让她留下,她竟还这样不知好歹。”紫竹的话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半,外面的小丫鬟来报,说是陈侧妃想见见大姑奶奶,派人来请了。
  周芸起身告辞,又对方才那小丫鬟道:“这件事,在陈侧妃那边,是半点也不能提起来的,知道吗?”
  王妃见周芸如此懂事,也只赞许的点了点头,只关照道:“一会儿你也不用再特意过来辞我,只去老祖宗那边看看便是,如今你有了身子,也不能老往娘家跑,以后有什么事情,差老妈子过来也是一样的。”
  周芸只点了点头,又福身行过礼数,跟着来请人的小丫鬟去了。
  刘七巧上前,扶着王妃坐下了道:“太太你瞧,好消息一桩又一桩的,用不了几日,只怕边关也要有好消息来了。”
  王妃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道:“借你吉言,若真是那样,可真是谢天谢地了。”王妃喝完了茶,放下茶盏,扭头看着刘七巧道:“七巧,老祖宗把今儿在水月庵的事情告诉我了,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年纪小小,为人处世就如此通透,我以后,倒是不敢更疼爱你了。”
  古时候的人特别相信英年早逝、红颜薄命这一说,便是在水月庵中,大长公主见刘七巧这样的为人处世,也为她的命数担忧起来。不过幸好刘七巧够坦然,只据实相告自己是有宿慧的人,大长公主才放下了心来,可这边王妃却不能这么说了。
  “太太这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您尽管想怎么疼我便怎么疼我,我小时候受的苦可多了,所以长大了就是要用来享福的。”刘七巧说着,便把自己七岁时候得了疟疾,几次三番的救不活的事情告诉了王妃,然后总结经验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如今才开始享后福呢,太太倒担心起了这些,这世上比我聪明比我命好的人多了去了,太太你也不想想,但凡我是真的命好的,那随便投生在一家官宦人家,又何必为了一个婚事,上下的跳脚,急的我晚上都睡不着觉,眼下都熬出乌溜溜的一圈了。”
  王妃只被刘七巧逗得哈哈笑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刘七巧眼下的乌青,只笑道:“还真是乌溜溜的一圈了。青梅,去我房里把我以前常用的珍珠粉给七巧用吧,如今我怀着孩子,这些东西早已经不用了。”
  “太太,我有呢,我是懒得弄。”刘七巧正拦着,那边青梅已经走了进去取了出来道:“七巧,这可是好东西,这是旧年皇上赏的南海珍珠,有几颗不够圆润的,太太便挑了出来,磨成了珍珠粉了,用着也比一般的珍珠粉强些。”
  “南海珍珠?那一颗得多大啊?”刘七巧好奇的睁大了眼睛问道。
  青梅只拧眉想了想,淡淡道:“我没仔细看,这一颗也总有你大拇指一般大吧。”
  刘七巧顿时觉得,果然土豪的世界她还是不懂的,现在想想,当时看见秦氏的绣花鞋上镶着大珍珠,倒还算是比较节约的做法了,至少还能废物再利用起来。
  杜若取了药材回到朱雀大街的时候,杜老爷正亲自把所有的药材挑挑拣拣,务必保证所有的用料是最上乘的。又命伙计重新去九蜂堂打了两三斤最上好的蜂蜜,正要准备开始熬蜜丸了。
  杜若亲自用筛网把药粉塞成了粉末,那边炉灶上,杜老爷亲自搅动着锅里的蜂蜜,掌握好粘稠度。
  杜若按着比例将药材的粉末各自过筛之后,混合在一起,最后和蜂蜜融合在一起,揉成药粉团子,再揉成拇指大小的蜜丸,待冷却之后,放在瓷坛子里面保存好。
  杜老爷又亲自试了一口药,放在唇下慢慢的品尝了几下,点了点头道:“这蜂蜜的味道倒是盖住了药的苦味,不过这蜜丸不好存放,所以先做了五天的量,若是大长公主吃的好,便再继续做一些过去。”
  两人在丹房里面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太阳也早已日落西山。杜若抱着怀中的瓷坛,想了想道:“孩儿先去水月庵把这些药送过去吧,毕竟大长公主的病也已经拖了有些时日了,还是要早日用药的好。”
  杜老爷洗了一把手,接了伙计送上的帕子擦了擦道:“你去吧,我也想早点知道这一味新药的药效。”
  杜若抱着坛子,命春生赶着马车去了一趟水月庵,庵堂的小尼姑见是杜若来送药的,便也没拦着,只进去禀报了大长公主之后,将他带了进去。
  那边大长公主听说药已经到了,也觉得这年轻人想娶媳妇的心思果然是很足的,做起事情来也如此的迅速,便传了杜若进去问话。
  杜若放下瓷坛,行礼作揖,只开口道:“师太,药丸已经配好了,师太只需每日三次,每次三丸,五天之后晚辈再来请脉。”
  大长公主见杜若也喊了她一声师太,心里很是受用,便问道:“这药丸叫什么名字?”
  杜若想了想道:“这是一味新药,专门为了大长公主的病症研制,目前并没有什么名字。”
  大长公主坐在床榻上,青灯摇曳,带着几分寂寥,如尘世外的高人一般,她静静的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没有名字,那我为它取个名字,就叫七巧丹吧。”
  杜若眉眼带笑,在烛光下格外的温和,嘴角带着浅笑,谢过了大长公主赐名,缓缓退出内室。
  宫里头,太后娘娘听说大长公主终于肯用药了,也是放了一颗心下来,陆陆续续的赏赐就到了恭王府里头。还听说太后娘娘特意邀请了京城里头各家各府但凡她认识的老太君们,一起往后宫去参加九月九的重阳宴。
  这是太后娘娘自从断腿之后,第一次举办开放型的大型活动,有内部认识打听到的消息是,明年又到了三年一度选秀女的时节,太后娘娘是想先放个风声,瞧瞧哪些人家是指望着进宫里富贵,哪些人家是接下去忙着嫁女儿的。
  恭王府和皇室是同宗的,王府的姑娘自然是不会参加选秀的。老王妃对这次盛会很热衷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呢,是想在那些姑娘家中选一个世子爷的续弦;第二个呢,她心里还是不大喜欢二太太给二少爷选的那门亲事,那姑娘实在长得不好看,人又太老实了。其实说句良心话,老王妃对赵家的姑娘也着实是应着陈年旧事给迁怒了。赵家姑娘虽然娘家漠落了,但单轮容貌,那也是百里挑一的。
  那日从水月庵回来之后,老王妃也不知是怎么良心发现了一下,嘱咐了二太太,让琰哥儿把赵红芙收房算了。二太太原本对赵红芙用的是冷落战术,后来听老王妃都这么说了,便也只好应了下来。老王妃见二太太面上不情不愿的样子,也忍不住道:“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她的表姨娘,就算赵家漠落了,你娘也是赵家的人吧?你不帮衬着点也就算了,她不好,便是你没教好。”
  二太太哪里知道老王妃会说出这些话来,只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平常那样捧高踩低的,也不过就是因为觉得老王妃不喜欢赵家人,她如今是靠着老王妃才掌管的王府,若是不对老王妃上心些,如何在这府里过日子呢?谁知道这一腔的付出反而受了这样的数落,二太太是有苦也说不出,只能跑到青莲院里哭了一通。
  “太太,我年纪轻,原本也不懂事,可我想着服侍婆婆总是对的,那赵姨奶奶是我的亲姨娘不错,可她毕竟是个偏房,我疏远着她,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让别人说,我对她比对自己正经婆婆还好吧。”二太太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只一味的擦眼泪。
  那边王妃平常对二太太的为人其实也很清楚的,不过她是个善性子的人,但凡看不惯的事情,也总不开口说在明面上,只劝慰道:“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老太太心思你还不懂吗?前几个月秦氏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谁知道人和孩子都没了,后来又是赵姑娘的事,你想想,要是赵姑娘的孩子还在,这会儿也好几个月了,老太太定是觉得没了孙子抱,所以心里不开心起来了,这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不过你毕竟也是她的表姨娘,既然当初已经把她接到了家里来,总要对人家有个说法的。”
  二太太听王妃这么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只蹙眉道:“我能有什么说法给人家,当初接她过来,也不过就是想着她能愿意给琰哥儿做妾,先将养着吧,谁知道她是个心眼大的。”
  王妃只无奈笑了笑,见她哭的眼睛红肿,让青梅打了水来让她洗了一把脸道:“如今既然是老祖宗发话了,你也去问问她的意思,只说愿意收房了,不过得等到二少奶奶进门之后。”
  二太太觉得事情再无回还了,也只能认命的点了点头。那边王妃才送走了二太太,只坐在软榻上摇了摇头,见刘七巧嘴角噙着笑,便只道:“你这丫头,不帮着我一起劝人也就罢了,怎么还在这边偷笑,万一让二太太看见,岂不是笑我这边的丫鬟没规矩。”
  青梅送了二太太出去,也从外面进来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二太太哭的这么伤心呢,也就太太你好脾气,让她在这边哭呢!”
  王妃叹了一口气道:“这有什么,她呀是自以为聪明,只要样样听老祖宗的便好了,其实我们的老祖宗虽然是个厉害人,可却不是一个不明白是非的人,她跟那赵姑娘能有什么仇呢?不过就是气赵姨奶奶不识抬举的闹了一场。如今老祖宗想明白了,自然也不会对赵姑娘如何,可二太太的做法,明摆着就是陷老祖宗于不义啊。这事儿便是不传出去,也倒没什么,传出去了,总会说我们王府太过苛待人了。”
  刘七巧只跟着点了点头,不过说起来,她还是蛮同情那位傻里傻气的赵姑娘的。前几日她去梅香院瞧过她,看着是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恭喜刘七巧成了王府的义女,送了几个时兴的络子给自己呢。
  “我瞧着赵姑娘其实也不差,就是傻了些,她以前也算是高门闺秀了,如今寄人篱下,心里定然也是苦的,又要落得做小的下场,身子也不好,如今要是能守住这一方小天地,那也是好的了。”其实刘七巧觉得,不管是做妻,还是做妾,只要自己守住自己的地盘,不要过分逾越,就不算长久吧,短时间内还是能达到一个平衡的效应的。不过一般情况就是如林妹妹说的那样:不懂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里头人正闲聊,外面小丫鬟匆匆忙忙的往院里里头来,只跟门外的丫鬟说了几声,那边小丫鬟便挽了帘子进来通报道:“回太太,陈夫人家的少奶奶要生了,来请七巧姐姐过去,这会儿马车正在门口候着呢。”
  青梅转身看了一眼刘七巧道:“你瞧瞧,你这才是真正的大忙人,天天都有人来请,只怕过不了多久,王府的门槛都要被榻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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