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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十九)

  据说,淮山侯的封地在淮山一线,世世代代也居住在那里。因为咸阳城繁华似景而令许多贵族纷纷迁入,这其中就包括刚刚继承侯爷爵位的淮山侯。两年前,他千里迢迢从淮山之地搬到咸阳城西,并对朝廷的命令至若惘然。
  淮山乃是古来兵家必争的要道,也是南北粮草转运的枢纽。因此,两年前淮山侯迁入咸阳城,着实令朝廷恐慌一阵。一个堂堂的侯爷,守着自己的封地不要,却住进了郡王的城中,这是不是支持或者投奔的信号?
  朝廷下命,道,古来律法有度,封地之候不可擅离封地,望淮山侯早日回返。哪知道,淮山侯不咸不淡的上奏曰:淮山甚荒凉,实在羡慕郡王城池的繁华,遂想住客几日,皇上勿念。
  这一住,便是两年,朝廷也对其无可奈何!
  萧予绫坐在马车中,想着周天行这番状似无意的闲聊,总算是明白为何一个堂堂的王爷会重视一个侯爷的邀请,放下王府公务,天未亮便往淮山侯府赶。淮山侯,大概是他成帝的一个主力和助力了!他告诉她这些,是要她在淮山侯面前谨言慎行。
  摇摇晃晃行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淮山侯府,侯府的下人大概收到了主人的命令,一身穿灰袍的老者静候在大门口,见到周天行的马车出现,不紧不慢的上前跪拜,道:“小的奉家主之命到此恭迎王爷大驾!”
  坐在马车里的萧予绫大吃一惊,按照品级和身份,一个侯爷怎么敢只派个下人来迎接周天行?不是应该亲自迎接,于礼才说得过去吗?
  思及此,她悄悄看向周天行,却见周天行没有丝毫的不悦,显然习惯了淮山侯的不羁。
  他轻轻颔首,下了马车,跟着众人施施然步入淮山侯府。
  萧予绫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眼皮一个劲的跳动,以至于对侯府内鳞次栉比的楼阁、蜿蜒漫回的长廊、金光闪闪的牌匾、惟妙惟肖的玉雕全然不在意。她伸手扯了扯眼皮,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有什么倒霉的事情要发生吧?
  行了大约三百步,回廊尽头是幽幽池水,这便是赏莲之地。
  风中传来飘渺的丝竹之音,萧予绫循声望去,入眼的是不远处宫灯摇曳的长亭,亭中人影晃动。竟然已经聚了这么多人,周天行所谓的赶早已经迟到了!
  这个淮山侯简直是个吃饱了没事做的主,天还没亮就开始赏莲,还广邀城中贵族,大概是以为别人都如同他这般游手好闲。
  她心下不屑,面上却中规中矩的跟随周天行向长亭步去。
  亭中众人见到周天行,纷纷起身行礼,唯有亭首一男子端坐不动,面带笑意。
  待进到光亮处,萧予绫方才看清楚该男子的面容,倒也称得上玉面白皙、风姿卓越,还有几分面熟……
  倏忽,她终于想起,为何昨晚听到周天行说淮山侯时感到熟悉,因为淮山侯她见过,而且和她还有个荒唐的三日会知音之约!
  对上她一双诧异的眼睛,曲怀微微一笑,视线漫不经心的看向周天行,道:“郡王真是让大家好等,我等已经看到荷叶舒展,郡王却是姗姗来迟!”
  “告罪!告罪!”周天行莞尔,浑然不介意他的傲慢态度,答:“说吧,阿怀今日打算如何罚本王?”
  此时,一个华服女子娇笑一声,道:“王爷,我哥哥自然是要罚你三杯酒了。”
  曲怀却是摇首,道:“阿英此言差矣,王爷总是迟到,也总是被罚酒,实在没有新意。不如……”
  说到这里,萧予绫感到曲怀别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皮跳得更加快了,然后,便听到曲怀柔柔一笑,提高声音道:“……罚你的侍从吧!”
  “罚本王的侍从,这是为何?”周天行一怔,脱口就问。
  “是呀哥哥,王爷来迟,自该罚王爷才是!”
  “非也,非也!”曲怀摆手,回答:“听闻郡王近来十分宠爱一侍从,甚至与那侍从同食同寝……郡王来迟,想来是那侍从疏忽所致。而且,郡王向来体恤身边的人,唯有惩罚他们,郡王才会引以为戒,下次不再来迟!”
  萧予绫垂首,瘪嘴,难怪眼皮直跳,原来是遇到了心怀不轨的龙阳男!她有点弄不懂,这个曲怀针对自己,是因为她失约于他,还是因为他钟情周天行生出嫉妒之心?
  周天行微微一愣之后莞尔笑开,道:“阿怀所言有理,但不知你要如何惩罚本王的侍从呢?”
  “这个嘛……打骂之事不是我等风雅之人所为,喝酒也太过没有新意……”曲怀若有所思的看向萧予绫,道:“不如,就让她为大家弹奏一曲吧!”
  周天行颔首,道:“这样的惩罚倒也不过!”说着,便扭头望向萧予绫。
  听到要她弹奏一曲,萧予绫恨不得跳水遁走,弹奏一曲,弹奏一曲,谁来告诉她,这一曲该如何弹奏?
  她纠结的四下张望,刚好对上曲怀一双黑色眼眸,眼眸之中似有期盼。期盼?该不会,这个曲怀举办这么一场赏莲会,就是为了引她出来弹一曲吧?
  这个时代的人,莫非真的很执着?真如伯牙和子期那般,惺惺相惜?
  如果真是这样,就要好办许多。
  她微微一拜,决定赌上一赌,声音哽咽道:“王爷、侯爷恕罪,岭不能从命!”
  “你大胆!”曲怀的妹妹双眼圆睁,怒目相向。
  周天行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拒绝,她是何太傅的女儿,是曾经盛名天下的才女,莫说只是弹奏一曲,即便是让她现谱一曲,也不是什么难事!
  为何,她要拒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素来爱面子的曲怀,刚才不是已经告诉过她,曲怀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吗?
  萧予绫的脖颈因为紧张而僵硬,按理说,这具身体应该学过曲乐,可她不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尝试。因为,如果身体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丢的不是她自己的脸面,而是定安郡王的脸面,那罪过就大了!
  她宁愿另辟捷径为自己解围,也不敢轻易触动周天行的颜面。
  她双手平举于额前,颔首弯腰道:“岭,另有隐情,还请王爷和侯爷容禀!”
  周天行不回答,看向曲怀,道:“这里是侯府,还是由阿怀做主吧!”
  曲怀也不客气,颔首道:“如此,便先听她所谓的隐情,若是说得过去,倒也可以放她一马。否则的话,本侯定不会轻饶了她!”
  闻言,萧予绫又是一拜,道:“谢过侯爷容禀!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便长话短说!”
  “是!”萧予绫微微停顿,答:“前几日,我和王府众人到清枫楼一乐,巧遇一知音,两人相谈甚欢,可惜当时太过匆匆未能尽兴,遂与他约定三日后在清枫楼再聚!”
  曲怀怔怔看着她,他与她分别后的第三日他如约到了清枫楼,从午时等到天黑打烊也没有见到她出现。
  好在,他认得郭桥是定安郡王府里的幕僚,自然知道如何去找她,更加知道如何引她前来。今天,他本来是存了问罪的心思,却不想,她竟然主动提及失约的事。
  一时间,他猜不透她的想法,只得试探性的问:“那又如何,这和你不能弹奏有何关系?”
  “侯爷稍安,容岭将下文道出!”说着,萧予绫甚至抬首看他,给他真诚一笑,接着道:“岭日盼夜盼,三日之期总算到来。当时王爷差遣岭办事,岭身为下臣,自然当以王爷命令为先。所以……耽误了行程……后来,岭也曾抱着侥幸之心到清枫楼去,唯望能与此知音一见。可惜,天公不作美!”
  说到这里,她幽幽一叹,直起了身子,望向粼粼池水,朗声道:“岭,虽然出身寒门,却也是性情中人。遂立下誓言,岭当日失约负了知音,便三年不曲,以报知音之情!”
  话毕,她倏忽跪拜,伏地不起。
  亭中一片静谧,大家一言不发。违抗上令虽是不忠之举,该当死罪,可萧予绫的说法实在是符合当下贤士所追捧的大义和率性。因而,众人有些吃不准,应该赞誉她的性情,亦或斥责她不尊主令的无礼。
  倒是曲怀,爽朗一笑,甚是欢喜,离座、上前双手将她搀扶起,道:“阿岭不必如此,你那知音虽然等不到你心中有怒,但听到你的隐情,该是欢喜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纷纷赞同。
  “侯爷此话有理,既是知音,如何不能理解知音之苦?”
  “是呀,士为知己者死,你的知音知道你肯为了他三年不曲当甚为欢喜!”
  “郡王的这个侍从倒是个性情中人,甚妙!”
  面对众人的话,曲怀粲然一笑,竟然亲亲热热的拉起萧予绫的手,道:“好了,不弹奏便不弹奏吧,旭日即将东升,我们一起赏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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