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住、住手啊宿主!他现在是昏迷状态诶!】
宋悦动作一僵。
差点忘了,昏迷的人没有咳嗽反射。
正常人在药水流到气管里的时候,会反射性地把它咳嗽出来,这是人体的本能反应。但昏迷之人是不会有这种反应的,一旦水流到气管里去……后果肯定很惨。
但古代没有静脉注射这种东西,特殊情况要让他吸收营养液,只有三种办法。
第一,唤醒他,在他清醒的状态下喂。
第二,把他扶起来,一小口一小口滴进嘴里,减小进入肺部的可能。
第三,把他衣服全扒了,在稀释的营养液里泡上几天,让营养液经过皮肤慢慢吸收。
第一点不太现实,叉掉,第二点风险略微大了些,万一她一个手抖,一条人命就没了。
【喂喂,其实如果宿主嘴对嘴喂的话,说不定能发生奇迹,比如说他不仅醒来了,还不会让营养液呛进气管里……】
宋悦:叉掉,没有科学依据。
【宿主你还懂不懂一点情趣?】
宋悦认真脸:如果你说的这个方法科学,那把我换成陈耿,所取得的效果也应该是等价的——让陈耿嘴对嘴喂,试试?
【……宿主你不要一本正经地描述这么辣眼睛的画面好吗!】
宋悦:行行行,反正你别添乱。
她把营养液倒进白瓷瓶,做成和之前的灵液相同的样子,推门走了出去。陈耿见她面色有点难看,紧张地迎上前:“怎么样了?”
这时,他一眼望见司空彦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中的希望之色慢慢落下,自言自语着:“也对……是我奢望了。神医都说无药可救,又怎会……”
宋悦却忽然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小巧的白瓷瓶,塞入了他的掌心:“你好生拿着。”
陈耿见了那白瓷瓶,微微一愣,立马扯开瓶塞,随即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指尖都颤抖了:“这、这是?”
第194章 醒来
看着手掌心熟悉而小巧的白瓷瓶, 瓶中洁净液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陈耿仿佛看见了经姬无朝之手调配的仙露,震惊之下, 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宋悦没承认也没否认, 只是轻轻一笑,嘱咐他道:“司空少主已经昏迷,不可随意将这些药液从口中灌入,为免浪费, 你弄盆热水, 洒上半瓶, 让少主泡在其中, 等他完全苏醒, 再让他喝下后半瓶即可。只是……这也治标不治本,只能为少主续命, 不得根治。”
这句话陈耿已在姬无朝那儿听说过, 并未失望。在他们看来, 上天就算能多给少主一天性命,也已是法外开恩。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何况姑娘大恩大德。有什么难处姑娘尽管说, 不管是多少报酬,我们司空家都给得起!”陈耿直接跪了下去, 诚心诚意道。
宋悦静默片刻, 看着他的眼睛:“我来过这里的事, 不要告诉任何人。”
陈耿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跟在少主身边, 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像她一样主动上前帮忙,但就算是诚心诚意帮忙,也不会有人能拒绝的了司空家给出的雄厚谢礼,当然,大部分人是奔着答谢来的。
而她,只是单纯的为了少主这个人……
这是第一次。
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欠了少主什么样的人情,但,她是在姬无朝身边卧底的人,能配置如此妙药,救人性命却连名字都不留,也不要答谢……是哪方性情古怪的高人么?
陈耿暗暗记下了她的样貌,又发誓今日之事决不让第三个人知道,宋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容不迫地离开,身形悄然从竹林隐去。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踩在来时小竹林的土地上,脚感更柔软了许多。细细一看,明明不是冬天,附近几株竹子的落叶却异常多。
嗯?就几株竹子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到了开花的季节?
宋悦不了解植物,只奇怪的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当她的身形完全消失,一片白影才从黑夜的竹林中出现。
他似乎在原处站了很久,久到全身上下都是夜晚冰冷的寒气。冰冷无波的目光缓缓落在面前的养心殿上,犹豫了很久,最终却还是折身离去。
……
一片烟雾般的水汽的笼罩下,靠在木桶边缘的男人轻轻闭着双眸,仿佛只是睡着了。
陈耿早已洒下了半瓶药水,正站在屏风后默默祈祷着少主清醒过来,不知等了多久,热水逐渐变得冰冷,他只能再加些滚烫的水进去,心里逐渐变得有些焦急。
这药虽然神奇,但也要自己亲自喝下才行,光靠皮肤吸收,不知要等到何时……更别说,少主能撑到那个时候么?
少主的心,已经死了……恐怕不是光靠药便能救回来的。
正在这时,殿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凭借内息判断,应该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陈耿原本并不在意,直到她直接推开了门。
“陈总管在吗?”宋悦的声音。
魂游天外的陈耿立马放下瓢,像是见救星般飞快奔向门口:“神医……”
“我不是什么神医,只是插空来看看司空少主的病情。泡了这么久,还没醒么?”进门的姑娘面貌虽然陌生,但嗓音和语气依旧如常,熟稔的问候让他心情都变得轻松许多,仿佛只要神医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陈耿面有难色,仿佛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
宋悦联想到了什么,板起了脸;“陈总管,您不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吧?有些重要的事,若您瞒着不跟我说,到时候耽误了少主的病情,您承担得起么?一切与病情有关的事情,还请如实相告。”
她就觉得蹊跷,司空彦之前喝了她整整一瓶营养液,按理说寿命不会这么短。肯定是现实某种因素加快了他的死亡。
要对症下药。
“其实,这也是我们的猜测……”陈耿不再敢隐瞒,将少主这些天的行动都和盘托出,“因为少主身体本就不好,每次外出三个月,就一定要回到神医那儿开几服药,这是家主定下的规矩——前几日,少主便去了神医那儿,却突然收到燕都宫变的消息,立马折返,舟车劳顿之下,身子骨就有些吃不消,就连坐马车来到宫门口,都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更别在宫门前强运内力操纵天蚕丝清路,我们劝都劝不住!”
“或许是过度劳累,疾病缠身之下还要处理生意上的事,一面又顾及燕国,在姬无朝死的那天,少主就有些不太对劲,后来在太和殿竟然直接病倒了。在那之后我才知道,姬无朝的尸体就在里面,少主莫不是沾染上了什么晦气?”陈耿说道。
宋悦嘴角抽了抽。
什么晦气……这小子会不会说话了!姬无朝在你们眼里就那么不受待见吗!
然而陈耿并未察觉她黑如锅底的脸色,经她一提,又因为担心司空少主的病情,不自觉地开始深想:“我曾听过‘心病还须心药医’,少主是受了姬无朝的惊吓才昏迷不醒的,那是不是需要安抚少主……”
“……”你们少主心理没那么脆弱,真的。
宋悦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才叫关心则乱。不过,听他说的那句“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觉得倒有几分道理。
司空彦对她的忠诚度是百分之百,她自杀的时候,他虽然在车里,但帘子是打开的。
会不会是因为……她?
如果换做是她——
自己打心里百分百效忠的君王,若是以身殉国、为江山而亡,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到这里,宋悦面色微微一僵,大脑空白了一阵。回过神来时,她已不顾陈耿的阻拦,撩起帘子闯进了隔帘之内。
水汽氤氲的地方,司空彦赤着上身,大半个身子沉入药水之中,轻轻歪头靠着木桶,仿佛陷入了沉睡,安静而美好。
跟在她身后百般阻拦的陈耿一踏进这里,脚步就不由得轻了许多,就连话语声也轻得几乎不可闻,不仅有点害怕少主被一个大胆的姑娘看光,更害怕这位姑娘脸红惊叫着跑出去:“姑娘,姑娘!那是沐浴的地方,少主正在泡药浴,这幅样子不太方便……”
和他所想的不同,宋姑娘此时正站在少主身后,面上淡然无波,并未大胆好奇地向浴池里望,也不捂着眼睛大喊大叫,只伸出一只手在少主的脑后几个穴位按了按,似乎在寻思什么。
陈耿立马噤了声。
“在医者面前,只有病人,没有性别。”宋悦仔细拨弄着,试探司空彦的脉息,“我或许有办法……你先退出去,不要让人打扰我。”
“可……”这有点不太妥当吧……
“你也不行。”宋悦故作轻松,“我的针法不太准,若是被你们一吓,或许扎错了地方也说不定……有些死穴和经脉要络隔得太近了,要是一个手抖……”
陈耿立马快步走了出去,还替她扯下了帘子,顺带掩上了门。
宋悦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附在司空彦耳朵边,悄悄耳语了一句:“燕国还没亡呢,你这就撑不住了?”
他的心病应该是燕国了。看到燕帝死去,燕国衰亡,这个不可逆转的局面让他气血攻心,一气之下就……
可是,等了许久,司空彦身体依然不动,满室一片死寂。
猜错了?
不是燕国的问题?
宋悦想了想,又凑到他耳边:“你要是这么倒下去了,之前所做出的的一系列努力,砸的银子,就全都白费了!”
司空彦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让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营养液功效了。
但是,现在营养液的透皮吸收,已经在逐步调养他的身体,他却迟迟不醒来,很大可能是心病。
宋悦又想起了钱江和陈耿的话。
难道真和他们说的一样,是因为她?
她沉下心,放松了嗓子,换了自己的真实声音,轻声在他耳边不自信地试探着叫了一句:“司空彦?”
话音未落,司空彦的眼皮跳了一下。
宋悦心下一惊,猛地按住他的双肩,几乎是在他耳边喊的,声音大了些:“司空彦!朕需要你!”
原本沉睡而毫无反应的男人,小指无意识地勾动了一下。恍然间,宋悦差点以为是他漂浮在水中的发丝沉浮间给人的幻觉。
“司空彦?”她轻声呢喃。
男人低垂着的脑袋依旧靠在木桶的桶壁上,背对着她,是以,用下巴枕靠着他的肩膀、盯着药水中漂浮的发丝的宋悦并未察觉——男人已无声无息地、缓缓掀开了一双凤眸。
第195章 暗中吃醋
司空彦细密的眼帘沾着水雾凝成的珠光, 无神的双眸逐渐打开。
迷惘、混沌。当他的意识几乎被周遭的黑暗所淹没,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深渊地狱中拉了回来。
纵使身体已经不能动弹, 纵使酸痛难忍, 让他就想浑浑噩噩地这么坠入黑暗,再也不要醒来,但听到她焦急的呼唤,他恍然记起, 自己不能死。
她需要他, 所以他不能死。
“宋悦……”司空彦掀开双眸, 刚感觉身体能动, 甚至还未看清自己所处的房间, 便下意识伸手,揽住身后那个曾唤他姓名之人。
宋悦身形微微一僵, 清了清嗓子:“公子醒了?”
她意识到司空彦醒来, 立马换了种更低沉的声音, 在司空彦怔愣的片刻,拿出了后半瓶营养液,掰开他无力的手臂, 捏着他的下巴就把营养液往他嘴里灌:“吃了这些药,公子便能暂缓病情……只是这药水无法根治, 公子平日里还需好生养护好自己。”
司空彦从未遇见过她这般大胆的女人, 因为整个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 刚才抬起手臂揽住她已到了他的极限, 此时她掰开他的下巴强行灌药,他也只能被迫张口喝着。只是,他没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