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简凝语气冷淡,又半点不觉得自己行为不妥,简松临心下不喜她的态度和做法,可却也知道自己的话对简凝没用。因此趁着安平公主看过来,他便悄悄给安平公主使了眼色。
安平公主冲他轻点头,只却并没如他的意说简凝,简凝已经是大姑娘了,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再者现在是在成国公府,周圈围坐一堆大人,岂有此时说教的道理。
简松临心里不悦,脸色沉了下去。
好在简成元回来了,消息从外头一层层递进来,他人还没到,陶老太太已经起身,带着女眷们就要迎出去了。
虽说有些不合规矩,可程氏十分挂念儿子,也顾不得劝她老人家,反倒是觉得她走得慢,亲自扶了她快步走在前面。
安平公主这几年和程氏交好,且简成元疼简凝,又越来越出息,她自是也起身跟着,打算给简成元一个面子。
简成元虽是四方脸不够英俊,可如今一身铠甲,行走间自有武将的一股子虎虎生风,远远走来倒也是一表人才。
简凝早已从于氏手里接了他的长子皓哥儿,这会见他走近,便轻轻碰了碰已经看呆了的于氏,将皓哥儿还给了她。
于氏回神,接了皓哥儿红着眼睛上前。
“孙儿见过祖母,三婶,母亲,二婶,三叔。”简成元收起满脸怒色,欲给陶老太太跪下。
陶老太太忙一把抱住他,“唉哟,跪什么跪,快起来!”
程氏上上下下打量着儿子,“瘦了!黑了!没受伤吧?”
简成元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程氏想起儿媳,忙把一边的于氏拉出来。于氏和简成元成亲才三月简成元就走了,如今乍然见到夫君,虽孩子都生了,但却依然似小媳妇一般羞红了脸。
“夫君。”她轻轻叫了一声。
简成元不拘泥于俗礼,深深看了眼她怀中已经困的半眯了眼的皓哥儿,半揽了她的肩膀拍了拍,“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辛苦了。”
于氏眼泪唰的就下来了,“没有,夫君说的是哪里话。”
简成元去南疆后一直没能和家里联系上,虽说走之前就知道于氏有了身孕,但后来这孩子的名字都是他父亲起的。这会儿看着才一个多月的皓哥儿,肉团子一般的小男娃,他竟是喜欢的有些手足无措。
简凝笑道:“大哥,快进屋里歇歇吧!”
陶老太太这才回神,笑着道:“是是是,快进屋,一路上累坏了,你媳妇早已吩咐厨房做你爱吃的去了,回头你吃好了,再瞧你儿子。”
简成元方才瞧皓哥儿瞧傻眼的样子众人都看在眼里,此时听陶老太太这么说,皆应景的哈哈笑了起来。
简成元却是笑不出。
虽然他才回来,有些事现在着急说并不合适,可一抬眼瞧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简凝,他却觉得这事儿不能不说。
他朝陶老太太行了一礼,道:“祖母,孙儿有些事想单独和三叔说,回头再来跟您请罪。”
简成元满脸严肃,陶老太太只道是有什么大事,忙就道:“没事没事,你们去说。”
简家向来是大事男人做主,内宅里的事儿才由女眷管,至于陶老太太,她这一辈子就年轻时候管点儿下地干活,一日三餐的事。这会儿叫了他们叔侄快去说,心里却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程氏和张氏倒是多了点儿担忧,不过她们也一向是早先由夫君护着,其后由儿子们护着,也只想了一瞬就丢开了。
倒是安平公主心里有点疑惑。
简凝却和于氏对视了眼,因着简松临离开的时候,特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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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松临随简成元去了他的书房,原还道是有什么事,结果却听简成元说起了齐铭,说起了今日去南疆平叛的将士归来,齐铭这个皇帝没有立刻接见他们,却是在后宫白日宣淫。
简松临听得眉头紧皱,脸上现了怒气,“荒唐!太荒唐了!”
简成元怒道:“可不是,之后裴太后过来,倒是只顾着替皇上遮掩,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边上,她愣是没看见!这事儿,我瞧着她是不会给我们简家交代的了,三叔,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才什么时候,阿凝还没和皇上成亲呢,现在就如此,日后阿凝入宫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简松临拧眉。
的确如此。
皇上这般糊涂,之后阿凝进宫能变好吗?
他看起来倒是喜欢阿凝,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因着喜欢改了一时,长久下去呢?
到底是亲父女,即便心里已经对女儿有诸多不满,简松临到底还是不愿女儿受苦的。
“咱们和裴太后谈谈?”他问简成元。
简成元眼中的不敢置信一闪而过,简凝还只是他的妹妹,他都受不了不想把简凝嫁进宫了,怎么三叔先想到的却是找裴太后谈谈?
他有些茫然的道:“谈什么?”
简松临道:“叫她多看着点皇上,不要做的太出格了。阿凝是咱们简家的姑娘,不提你祖父和你爹你二伯,便是你们弟兄四个如今也开始为皇家卖命,我想跟裴太后提这些事的分量还是有的。”
简成元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三叔,您不生气么?”
简松临也是一怔,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我怎么不生气,正是因为生气,所以才想找裴太后谈谈。借着简家的势也压一压皇上,省得日后他做得再过火,阿凝入宫后日子难过。”
简成元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简松临的确是满脸怒火的模样,道:“我还以为三叔您会生气,不想把阿凝嫁进宫了。”
简松临心头猛地一跳,继而面色便严肃起来,“这些话可不能乱说。阿凝自小就被大觉寺的高僧批有凤命,这辈子她嫁也得嫁,不嫁……难不成等死吗?”
若是真有凤命之说,那换个人嫁,那个人不照样是真龙天子。何来死之说。不过这话简成元没有说出口。
简松临继续道:“即便我如今膝下有三个孩子,可阿凝是我的长女,是我最疼的那个。只要能保住她的命,其他的倒可以放一放,不必在意。”
简成元怒气尽消,冷漠的应道:“哦。”
简松临却是叮嘱:“这些事儿你别传出去,你三婶脾气暴,叫她知道事儿怕是会闹大。你也别管了,我明儿就递信进宫,亲自去找裴太后说。”
简成元敛眉,没应声,只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送走简松临,简成元回房先沐浴更衣。
于氏把孩子交给奶娘,亲自伺候他沐浴,少不得问起了方才他叫简松临去书房是有什么事。
她是和简成元订亲后才和简凝相熟,简成元疼简凝,她想得夫君喜爱看重,自也跟着对简凝好。及后简成元成亲三月就要出征,那段时日她怀有身孕,又对简家还陌生,因此多亏了简凝三不五时的过来陪她,开解她,因此待简凝她像是待亲妹妹也差不多了。
虽有些担心简成元会不会告诉她,只想着简成元那最后一眼,因着担心简凝,到底是问了。
简成元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她。
于氏听后愣了一瞬,却是道:“那得说给阿凝知道才行。”
简成元本就是打算告诉简凝的,只他却疑惑简松临的态度,这事儿没有旁人可说,于氏是他的妻子,是他这辈子最亲近的人,倒是可以说上一声。
“你说,阿凝不会不是三叔亲生的吧?”哪有亲爹这般对女儿的,妹妹他都受不了,若是他的女儿,他怕是能把那兔崽子大卸八块。
“胡说什么呢,三婶岂是那等未婚就乱来的人。”于氏却摇头,她倒是可以理解简松临的做法,“至于三叔,他怕是觉得男人这般也属正常,再者怕一旦提出反对这亲事,阿凝妹妹会有危险吧?”
简成元也是正常男人,虽才刚成亲一年多,身边除了于氏没有旁人。但他一想,这事儿若是放在他身上他许是也会认为男人都风流,可若是放在他日后的女儿身上,他可不会这么想。
他只会想宰了欺负女儿的混账!
晚上在陶老太太的荣安堂设宴, 一大家子围坐一起, 简成元找不到时间和简凝说话, 于氏自告奋勇的,席间把简凝叫了出去。
于氏爱屋及乌疼爱简凝,且论理来说简凝也实在是生得好, 这般人才, 又出自成国公府, 皇上这么做不仅是糟践简凝, 更是没将成国公府看在眼里。于氏生的虽是儿子,可儿子将来也要入朝为官, 若是皇上这般简家还不出声的话,她儿子日后也照样被欺负。
因此她把这事儿告诉简凝, 虽尽量压低了声音,可言语中的恼怒却压不住。
简凝虽知齐铭不是好东西, 却万万不曾想过他会如此荒唐。只不过她因为不喜欢齐铭,又早知齐铭秉性, 这会倒是没有伤心愤怒。
她心里有个疑惑, “你是说, 裴瑾带着大哥, 直接闯进后宫, 当场……”
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有些话只能点到即止。
于氏脸一红,意识到方才因着恼怒,她倒是没顾着避忌, 而把那些脏事儿跟简凝说了。
胡乱点了下头,她忙道:“我和你大哥都觉得这事儿得告诉你,你先琢磨着,看看是否要告诉三婶。对了,你大哥说,明儿个午时过后,去你那茶楼等你。”
怪不得大哥回来时脸色看起来不太对。
而第一时间叫走爹,还回头多看了她两眼。
现在让大嫂告诉她这事,想来是在爹那边碰上了软钉子。
简松临的态度简凝早已习惯,她心里不再会因着这种事难过,只应承于氏道:“好,明儿我准时去茶楼。”
简凝的表现根本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一般女孩儿得知这样的消息,要么是羞愤要么是恼怒,于氏原都做好简凝受不住崩溃大哭了。可没想到简凝居然这么冷静,说明儿茶楼见时的模样,更像是在说旁人的事。
其实简凝并不冷静。
她心里在想裴瑾,她觉得裴瑾今日的做法,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很明显,并不是想直接揭露齐铭的荒唐,有裴心蕊匆匆赶过去,这事儿十有八-九会被压下。那么,是故意想让大哥看到,激怒简家人,好为她出头,好帮着齐钰吗?
只怕真是如此了。
若是这般,那她似乎应该早点和齐钰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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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后,简凝一家离开成国公府。
简松临和安平公主带着简成佳坐了他们来时的马车,简冰却凑过来和姐姐坐一起。因着她身边跟着伺候的人没过来,见马车里只有青湘青黛,她便趴在简凝耳边,悄声道:“大姐,我听见爹和娘说你了。”
简冰和简凝小时候一样,因着贪吃又不爱动,生得胖嘟嘟的。这般小胖手围在嘴边,眨着黑葡萄似得眼睛,简凝怎么瞧怎么喜欢。
她没放在心上,只随意道:“说我什么了?”
简冰道:“说别骂你。”
别骂她?
这是什么意思?
爹……只怕是主张骂她才对吧?
见简凝眨着眼睛一副茫然的模样,简冰得意的笑了,“大姐,你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简凝噗嗤一声笑出来。
前世娘这次有孕流产了,所以她并没有简冰这个妹妹,今生不知为何,爹在简冰和简成佳身上重男轻女表现的太明显,简凝对这个妹妹便更是多了几分疼爱。
倒宠的简冰在她面前无法无天起来。
简凝掐了她嫩嫩的小胖脸,故意板着脸威胁道:“小坏蛋,说不说?说不说?不说我要挠你痒痒了。”
简冰受不住的哈哈大笑,扑进了简凝怀里。
“我说,我说!”她喘着求饶,说到后面却低了声音,“说你是不高兴,所以才不爱搭理皇上表哥的,让娘若是担心就问问你,别骂你。”
简凝终于知道了。
爹怕是因为知道齐铭做了什么,对她难得的生出怜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