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主动进来的，但不是自愿进来的，他有必须进来的理由。”
“必须进来的理由……”
这句话很是耐人寻味，沈悟非蹙着眉，“什么叫做必须进来的理由，他一开始不是说，他进来是为了杀你吗。”
“现在看来恐怕只是威胁我吧。”
“那他究竟有没有杀你的理由？”
白迩沉声道：“有。”
沈悟非感觉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他认真问道：“白迩，我再确认一遍，白妄有必须杀你的理由吗，为什么？”
“有。”白迩深吸一口气，“他有必须杀我的理由，因为我是下一任的白氏宗主，而他想要扶持的是我的弟弟，因为我弟弟的天赋比我高，而且是个正常人，跟他当初和我父亲的境况一模一样，他终身为此事意难平。”
“这说不通。”沈悟非道，“你仔细想想，这个说法是不是太矛盾了？首先，你进入游戏，几乎就没有离开的可能，在现实世界里，等于你已经死了，他进入游戏再杀你一次，等于跑到阴曹地府再杀你一次，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白迩愣住了。
“除非他知道你一定还活着，并且有可能离开游戏，对他构成危险。”沈悟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白迩，“白迩，也许白妄不是核心人物，你才是，或者，你们都是。”
白迩瞪直了眼睛，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沈悟非说的话字字打在他心上，没错，既然乔惊霆和乔瑞都可以同为核心人物，那么他和白妄也有可能都是……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圆桌会议上的人，也有可能不是白妄，而是白迩。”乔惊霆道，“反正我和你也解释不通，多一个解释不通的，反倒看着寻常了。”
舒艾道：“也许是我们先入为主，把圆桌会议和核心人物这两件事强行联系到了一起，说不定这两件事根本没有直接联系呢？”
沈悟非点点头：“这个猜测也并非没有可能……”他正色道，“我想，我们三个重新回忆一遍自己是怎么进入游戏的，要巨细无遗的回忆一遍。”
白迩抿了抿唇，眼中写满了沉重。
沈悟非道：“白迩，我知道你不想回忆，我知道你进入游戏前的经历，一定很痛苦，但我希望你能克服，这件事很重要，也许我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白迩点点头。
沈悟非道：“我先来。当时，我……被关在家里。在那之前，我的第二人格差点用裤子里的橡皮筋，勒死我的主治医生，我的家族在当地很有势力，他们怕我在精神病院遭罪，所以把我接回了家里。然后，我发现我的第二人格在策划杀死我父母，逃离那里。我承受不住，我自杀了，我从楼上跳了下去，然后，系统精灵问我是否进入游戏，我就进来了。”
乔惊霆抹了把脸，声音低哑：“我的也很简单。我姥姥病重，说想见一见自己的女儿，我找不到我妈，于是去找我生父，也就是乔瑞都的爸爸乔云凯。但乔云凯不在家，我和乔瑞都又发生言语冲突，我们俩每次见面都这样，那天尤其激烈，我心情极差，于是打了起来，那栋房子临海而建，我们俩从露台坠海，然后，同样听到了系统精灵的声音。”
这两种方式听起来都很普通，不是自杀，就是意外，跟游戏中大部分人的进入方式大同小异。
众人把目光移向了白迩。
白迩闭上了眼睛，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幽灵刺客，此时煞白的脸蛋和苍凉的神色，竟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他张开嘴，轻声道：“这个，说起来有些长。”
众人安静地看着他。
乔惊霆伸出手，摸了摸白迩的脑袋。
白迩感觉到那温厚的掌心的热度，心底顿时有了勇气，他睁开了眼睛，缓缓开口：“我是白氏第一百六十七代宗主的继承者，现任宗主是我父亲。白氏能够隐于市而稳于时，经历改朝换代、动荡乱世而传承千年不灭，全赖家规严苛，以及对每一个白幽冥残酷的训练。要成为一个白幽冥，从两岁起就要接受非人的训练，在成长过程中不停地末位淘汰，同期的孩子可能有几十个，但最后能够成为白幽冥的，只有几个。”
几人静静听着白迩述说着那传奇的隐世大家族的秘密。
“成为白幽冥的最后一关，是要割舍一件自己的心爱之物，可以是兴趣，可以是宠物，可以是物件，可以是……人。”
乔惊霆听过这个毫无人性的家规，他也知道，要让白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是对心灵的凌迟。
“成为白幽冥的最后一关并不要求你杀人，只会要求你终身不可见其人或说上半句话，但是……”白迩的眼眸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如果要成为白氏宗主，必须过的一关，就是杀掉自己所爱的人。”
“真他妈变态。”邹一刀忍不住骂道，“这个规定究竟有他妈什么意义？”
“因为一个领导白幽冥的人，必须比所有的白幽冥更无情。”
沈悟非轻声问道：“你被要求……杀死谁？”
白迩颤声道：“我母亲，或者，我弟弟。”
第215章
“那是我在现实世界里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要经受这个的考验。”白迩缓缓握住了在颤抖的拳头，背在了身后，“而我不能拒绝，因为我当时以为它真的是一个任务，如果我拒绝执行，我会遭到严厉的惩罚，而任务会由其他白幽冥接手。”
“是白妄下达的任务吗？”
“是白妄传达的，任务一般由宗主或长老会下达，白妄是我们的总教头。”白迩狠狠说道，“他会负责监督我执行，如果我没有完成任务，他将代替我完成。”
“所以他……”
白迩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我想让我母亲和我弟弟逃离白氏，所以策划了一场暗杀。我刺伤了我弟弟，让我母亲带着他按照我设计的路线逃走，没想到，却被白妄识破了。白妄……杀了……我母亲。”
众人沉默着，他们不忍心白迩沉溺在那巨大的痛苦之中，却也无法说出一个字的安慰。
白迩顿了片刻，哑声道：“白妄告诉我，白氏宗主只能有一个，我和我弟弟，也只能活一个，只要我死了，他会扶持我弟弟成为下一任宗主。所以……我从三天子都最高的悬崖上跳了下去，然后，跟你们一样，我进入了游戏。”
“跳崖……”沈悟非思索道，“当时，白妄在看着你吗？”
“对。”
“不对！”在所有人都在心疼白迩的时候，沈悟非抓住了他想抓住的东西，“系统精灵说过，进入游戏的条件之一，就是死亡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对于现实世界的人来说，你只是失踪了，而不是死了，这样才不会造成恐慌。”
邹一刀点点头：“没错，我记得系统精灵这么说过，我们当时押送毒贩的车从山上翻了下去，那个地方险得很，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尸体估计都找不到。”
舒艾道：“我和我哥哥也一样，出事的时候周围没有人。”
乔惊霆也道：“当时应该没有人知道我和乔瑞都坠海了。”
白迩惊讶道：“好像是有这个说法，但我之前没有在意过，这么说我进入游戏的方式一开始就违反了规则。”
“对，白妄明知道你跳下去之后会死，不存在那个无人知道你的死活和下落的进入游戏的先决条件，除非……”
白迩沉声道：“除非白妄知道我会进入游戏。”
“没错，白妄既然在二十年前就参加过那个会议，并且他承认自己知道游戏的存在，也知道进入游戏会发生什么，那么，你就有可能是他亲手送进来的。”
白迩身体僵直，寒意直往骨髓里钻，沈悟非的话让他浑身鸡皮疙瘩都爆了起来。
白妄……亲手送他进来？
乔惊霆也觉得遍体生寒，他咬了咬牙：“妈的，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白妄早就知道游戏的存在。”
“……他为什么要送我进来。”白迩喃喃道，“如果真的是他送我进来的，他又追进来干什么？如果他想杀我，他当时就该杀了我，而不是让我进入游戏，如果他不想杀我，那他也跟着进来做什么？这太矛盾了。”
沈悟非苦笑着摇头：“这个只能问白妄本人了。”
“所以，我真的有可能是核心人物之一。”白迩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管白妄是因为什么进来的，现在他都想要出去，但我是不会让他出去的。”白迩恶狠狠地说，“这个游戏，就是他的坟墓。”
“如果白妄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应该杀掉一个核心人物来验证一下。”乔惊霆道，“就拿白妄试试吧，如果真的能用太岁项链离开游戏，我们就不用留在这里打打杀杀了。”
“我们肯定要试一试，任何微小的希望，都不应该放过，何况白妄说的也许是真的。”沈悟非思索道，“他说江城在酝酿一场大战……”
“江城这段时间的确一直在壮大自己的势力，来填补尖峰失去的战斗力。”舒艾道，“我已经跟兰蔓打听了我们进天棱大陆副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有什么特别的吗？”
“跟我们预测的差不多，没有大的举动，但各大公会私底下都在招兵买马，除了禅者之心以外，所有公会城市都闭城了。”
“涿鹿之野现在怎么样？”
“非常混乱，涿鹿之野现在是唯一一个没主的临渊之国，不想加入任何公会的、厉害的自由人无处可去，几乎都集中在那里，每天都上演各种血腥的厮杀。”
“其他城市呢？还有那个七剑联盟，都怎么样了？”
“上次仅剩的三个自由城市，已经分别被禅者之心、假面和七剑联盟诏安了，七剑联盟现在一跃成为游戏里人数最多的公会。”舒艾道，“严格来说，游戏里已经没有中小型公会，更没有自由工会了。”
乔惊霆皱眉道：“形势还真是很严峻啊，那个七剑联盟的盟主，还刚好是我们的仇人。”
“七剑联盟看似强大，实则只是为了对抗强敌临时合作，每个公会肯定都各怀鬼胎，经不起风雨的。”沈悟非道，“我们不必太在意七剑联盟，我们真正的敌人，还是江城，现在可能还要加上一个乔瑞都。”
乔惊霆脸色沉了下来：“无论如何，我们得见到韩老，你说，如果我们直接跟韩老沟通，他会愿意吗？”
“我觉得还是当面比较好，隔着沟通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太容易被忽悠了，我心里也没有底。”
几人点点头。
邹一刀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所有公会都在韬光养晦，我们也不能闲着。”沈悟非道，“惊霆，你要回到天棱大陆副本，找到虞人殊，务必把整套的七行化龙学会。”
乔惊霆点点头。
“其他人要抓紧时间刷怪，我的所有机器人都被啸血给毁了，我需要大量的积分重建，时间非常紧迫，因为谁也不知道江城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好。”
“那韩少金那边……”
“我们想在亢金龙见到他显然是不可能了，那么只有把他引出来。”
“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得想一想。”沈悟非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这段时间，汤靖川没有什么动作吗？”
舒艾道：“我忘了问，但兰蔓既然没说，应该是没什么举动，毕竟所有人也都在盯着他。”
“汤靖川平静得有些不正常。”沈悟非思索道，“方遒死了，贝觉明晋升queen了，这不是他等待已久的一天吗？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他居然什么举措都没有，难道要等着这些公会再恢复元气吗？”
“贝觉明和兰蔓都非常防备他，现在兰蔓半步不离井木犴，随时有一堆人保护着，贝觉明也在躲着他，他势单力薄，怕是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真的是这样吗……”沈悟非转了转眼珠子，“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什么？”
“要引出韩少金，需要重量级的人物。”
“你是说，汤靖川？”
沈悟非点点头：“曾经汤靖川说过，如果我们愿意帮他，他也能帮我们，当时我们拒绝了，现在贝觉明和兰蔓之间关系微妙，这两个公会不可能再联手，乔瑞都也坑了我们一把，我们四个公会的联盟，名存实亡，是时候寻找下一个盟友了。
“你是说和汤靖川联手？”
“我要先探探他的口风，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圆桌会议的真实性，说不定韩少金能够提供给我们的信息，远比成为ace重要，说不定我们已经很接近游戏的真相，也有可能通过别的方式重获自由。剿灭尖峰、平衡游戏局势什么的，目前不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我们必须尽快见到韩少金。”
“明白了。”乔惊霆道，“以前都是我们俩去找他的，这次我们也一起去吧。”
“不，这次我想邀请他来斗木獬。”
“啊？”邹一刀啧啧两声，“不知道请不请得动那尊大佛啊。”
“如果他不来，那就证明他已经放弃我们了，那我们再谈合作，就太被动，本身我们之间的地位就不对等，谈判中再处于劣势，就不知道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了。所以，如果他不来，这条路就走不通，他来了，才证明他真的需要我们。”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