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节

  “是吗?”她趴在实在石桌上,语声中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沉郁:“如果契丹和我们大晋一样,地大物博,资源丰富,不需逐草而居,到了冬季青黄不接的时候,不会因为没有食物而发生人吃人的惨剧,他们……还会侵犯中原大地吗?”
  阎烈洲古怪地看着她,“你不会在同情契丹人吧。”
  她轻轻吐出口气,“我不是同情,只是实话实说,也许对于我们来说,契丹侵犯大晋的举动,是一种罪过,但或许对于他们的民众来说,这是一种英雄的行为。”
  “你今天很奇怪。”
  奇怪吗?
  其实这个问题,她很早的时候,就在思索了。
  前世她去过战乱国家,她不明白,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战争,发动战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后来,她干脆不想了,这种深奥的问题,并不属于她这种小人物该思索的,总是纠结未免有些矫情,直到前些日子,她见到耶律祁,见到玛朵,见到巴图,见到契丹整个使团,还有忽然之间,就变成耶律桓的竹青。
  如果,契丹不需要侵略中原土地,也能过得富庶安宁,他们是否,便不会再挑起战争了?
  那样的话,她与竹青就不会成为仇敌,长乐在契丹的日子,也会相对好过一些。
  “想那么多做什么!”阎烈洲一语定乾坤:“只要牢牢守住边塞,使契丹不敢妄生侵占中原土地的邪念,就不会再有战争。”
  哈,是嘛。
  他的想法果然简单粗暴,苏墨钰忽然觉得,有时候阎烈洲一句话,顶的上千百句的心灵鸡汤,永远都是那么让人醍醐灌顶。
  “说的也是啊。”她直起身子:“可能是最近一下子失去很多重要的朋友,有些多愁善感了。”
  “你放心吧,长乐会照顾好自己的,她是个坚强的姑娘。”阎烈洲并不知道容朝和竹青的事情。
  苏墨钰忽然看向他:“你呢?是否终有一日,你也会离开我?”
  这个问题,其实没必要问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这些至亲的人,亦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更何况是朋友。
  “只要你愿意,我永远在你身边。”郑重的,仿佛誓言。
  苏墨钰呆呆看着他,随后笑出声:“那可不成,你要一生一世陪伴的,是自己的妻子儿女。”她又满怀憧憬道:“不过,我还是希望,等我们都老了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也许那个时候,你牙都掉光了,一边说话,一边漏风,想想就觉得有趣。”
  有些话,阎烈洲几乎要冲口而出,但还是硬生生吞了回去:“那天……从一品居离开后,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几乎不敢看她,那天晚上的事,他一半模糊一半清晰,隐约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墨钰歪着脑袋想:“嗯……那天啊……好像是有。”
  “是、是吗?”阎烈洲越发不自在了。
  “你说你喜欢我。”
  冷不丁一句,险些让阎烈洲吐血。
  苏墨钰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悠然道:“我问你是哪种喜欢,你回答说,是和喜欢阎婉清一样的喜欢。”
  阎烈洲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前前后后几个眨眼的瞬间,就像经历了九死一生,紧张到连心都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苏墨钰笑眯眯看向他,“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喜欢我。”
  他恍惚着点点头:“会、会的。”说不上什么感觉,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落寞遗憾。
  “阎烈洲。”站起身,苏墨钰按了按他的肩膀:“在我心里,最不愿失去的朋友就是你。”因为他的心,纯澈如同一张白纸,他不会欺骗你,不会算计你,不会防备你,更不会背叛你,和他在一起,甚至比和容朝在一起还要轻松。
  他手握重权,却平和近人,他力大无穷,却心思柔软。这颗赤子之心,尤为可贵,拥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她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所以,她会倾尽一切,守护她与他的这份友谊。
  离开将军府后,苏墨钰第一件事,是派忍去查将军府花坛下的那具尸骸。
  她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她毛骨悚然,希望最后的真相证实,她的这个猜测是错误的。
  “父亲,儿子已经处理好……”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她竟然碰见了苏太师和苏庆和,两人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见到苏墨钰,苏太师对她招手道:“钰儿,你过来,为父有事情交代。”
  虽然讨厌苏庆和,但并不想拂了苏太师的面子,于是老实走过去:“爹。”
  苏太师点点头,然后道:“从明天开始,我打算重新临朝。”
  “什么?”苏墨钰一惊,虽然这是迟早的事情,但发生的也有些太突然了。
  苏太师没有理会她的惊讶,继续道:“我打算在中书省,给庆和安排一个职务,你和中书省的人比较熟,偶尔帮衬一下。”
  苏墨钰有些懵,让苏庆和去中书省?苏太师的种种举动,让她感觉很不安。
  “父亲,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您说。”苏墨钰道。
  苏太师看了苏墨钰一眼,“庆和,你先回房吧。”
  苏庆和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了。
  待只剩下苏墨钰和苏太师两人时,苏墨钰这才低声道:“父亲这般布置,是打算与朝廷为敌么?”
  苏太师原本温和的眼神,陡然间冷厉起来:“钰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245章 进则生退则死
  苏墨钰心头一震,苏太师向来以温和示人,但不代表,他的脾气也是温和的。
  这个老者,久居上位,自己跟他玩心眼,根本就是班门弄斧。那样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一眼便能瞧出自己心底所想。
  她也不打算跟苏太师玩花招,一来不必要,而来根本玩不过。
  “父亲。”她弯下/身子,做出恭谨姿态,诚恳道:“还请儿子一句,苏家再如何权势滔天,也无法与皇家抗衡,自古以来,帝王最害怕的就是功高盖主,加之身在高位,难免会有疑心,我们这个时候出头,恐怕要成为皇上接下来才铲除的对象,所以,儿子想劝父亲辞官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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