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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出仕(士) 第127节

  古今的地理差异,有时真如沧海与桑田。尤其是江河水系入海处的三角洲地区,古与今相差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时间堆积出的三角洲平原。
  黎池之所以感慨这许多,无非是坐在轿子里掀帘看时,发现轿外景象,真是不同于他记忆中的珠江口了。
  后世是密不透风的高楼大厦,如今人烟稀少,偶有几栋矮屋,后世的摩登国际的大都市,如今恍如一个破落小渔村。
  少了几百年时间对三角洲平原的堆积,使得番禺到羊城府(广州)的距离,似乎都缩短了一些,竟然能在天黑前就进了羊城。
  ……
  羊城府的知府姜成元,热情地接待了黎池。见面之后,互相介绍见礼自不必说。
  “……黎大人,桓大人,这坐船的滋味可不好受,在水面上感觉晃晃悠悠的,你们一路上坐了大半个月的船,想必已经很累了?得先在驿馆里歇息一晚,休整几天才行。”
  “劳姜知府费心了。”黎池向姜成元道了谢。
  姜成元亲自将黎池他们安置妥当了,这才告辞离去,黎池和桓茗也非常客气地将他送出门外。双方的礼节,都可说是很周到了。
  送走姜成元,黎池与桓茗转身返回驿馆。没错,羊城的驿馆与杀虎口的一样,都是设在城内,毕竟羊城临海,算作边城也不为过。
  七十个御林军并黎池、桓茗和小厮黄芪,共计七十三个人,都要住在驿馆中,拥挤是必然的。
  “你们十人一队,一队一间房,这南方夜里也不冷,打地铺挤一挤就能睡得下了。”桓茗对随行的御林军做了安排。
  其中一个御林军捂着肚子,砸着嘴问到:“桓老大,我们的晚饭呢?就这么睡吗?”
  “你老大我和黎大人,不也照样没吃晚饭?你身上不是揣了干粮的?”桓茗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又对其他御林军说到:“今天晚上的晚饭,就是你们自己身上揣的干粮,想要吃好吃的,等明天再说!”
  桓茗这边安排完御林军,就看见那边小厮黄芪正找来一只碗,给他家老爷倒了一碗水,再将用纸包着的饼子撕成小块,推到他家老爷面前供其享用……
  黎池接过他家小厮递来的筷子,夹一小块饼子,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
  果然,长得好看,就连吃干粮、喝清水,都像是在吃珍馐、饮琼浆。
  桓茗心中腹诽着,也没耽搁他大步走过去坐下,然后闪电般出手,拿了一块黎池面前撕成小块的干粮饼子,‘唰‘地扔进嘴里!
  “桓大人!这是我家老爷的!”小厮黄芪见桓茗拿了自家老爷的饼子,惊得瞪圆了眼睛!
  黎池心里无奈得很,在一起混得熟了,就容易出现这样的场面,一个蠢萌得很,一个又爱逗人犯蠢。“茗柯,你尽可将你的干粮拿出来,让黄芪给你撕成小块就是了。”
  “哈哈哈,怕是已将我们黄芪给得罪了,他现在定然是不肯帮忙的,我啃着吃就好。”桓茗从小包袱里摸出干粮饼子,一口一口地啃起来。
  一旁的黄芪也‘哼‘了一声,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和周,对那姜成元,你怎么看?”
  两人这已是第三次共事,性情也还合得来,于是也就成了互称表字的好友。“刚才的姜成元,俨然像一只,在皇家猎场里生活久了的豹子……”
  “结果那只豹子,竟误以为是生活在野外,能够无拘无束了?”桓茗接过黎池未完的话。
  黎池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将寡淡得难以下咽的干粮冲了下去,放下碗摇摇头,“或许它曾经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可当驯养过它的主人,派了手下兵士前来狩猎它时,它又想起来了,想起来它只是一只被驯养在猎场中的豹子。于是,它想要讨好主人手下的兵士,可是却又不甘心,或者是讨好手段已经不熟练了。”
  桓茗想到刚才那姜成元,虽言语上热情无比,神情中却又破绽连连,并且还‘忘记‘了过问和安排他们的晚饭。“看来是太久没在朝廷,失了身为官员的素养啊,连表情都不能控制得体了。”
  对于姜成元究竟是不甘心,还是不熟练,才导致接待他们时破绽连连,黎池暂时还无法下结论。又或者是,姜成元故意如此表现,只为试探他们的反应?都有可能,暂时还不好下定论。
  “不过,姜成元这样,比明确表示不欢迎我们,要好一些。”玩心眼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心眼。
  虽然他们带了一百御林军,但若是遇上一个死心眼的二愣子,不懂得计较后果,将他们绑了或怎样,那就不好了。
  桓茗想到昨天在船上时,黎池就吩咐三个火头御林军做干粮,当时还不理解,毕竟船都要靠岸了,登岸后可口饭菜还能少了?可如今,这干粮可不刚好就吃上了?
  再看黎池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是已有成算,桓茗也就不多操心了。
  桓茗曾与家中的祖父即帝师桓太傅,说起过黎池,结果只得了一句:你与他共事时,就别操心了,反正最终也只是瞎操心罢了。
  既然如此,桓茗也就懒得操心了,好好地护卫着黎池也就罢了。
  “茗柯,你与我同睡一间房?”倒不是黎池不习惯与人同睡一屋,而是惊讶于桓茗竟会如此尽职尽责,竟委屈自己与他挤在一屋里。
  桓茗亮了亮手中统一配备的新刀,那是用煤炭火煅烧出来刀,锋利得让黎池都震惊。“只有同睡一屋,我才能就近保护和周啊。这羊城府的知府感觉怪怪的,虽然或许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但据说南方多毒蛇虫蚁,万一晚上‘意外’钻进屋里,咬到你了呢?”
  黎池之后又一想,也就明白了,“好,虽我知你,或许只是不想去与属下挤着睡,这才来挤我。”出门在外,就不用想着家里的大床软枕了,与人挤着睡也正常。
  黄芪从轿子里拿来自带的床单被褥,给黎池晚上要睡的床上换上后,出门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那我去搬两张桌子到屋里去,然后拼在一起,给桓大人打个地铺!”
  “黄芪,你就给我拼两章桌子?”
  黄芪上下打量了一下桓茗的身高,“看着两张是差不多了的,既然桓大人觉得不够长,那我去拼三张。”
  “黄芪你眼神不好,两张哪里够了?三张还差不多……唉!不是!我是说黄芪啊,你居然让大人我打地铺?我看屋里那床,能睡下两个人啊,我与你家老爷一起睡床不就行了?”
  “不行!”黄芪横眉怒目地拒绝道,“我家老爷的床,只能夫人睡!”
  “哈哈哈!!……”
  “黄芪!说的是些什么话!”黎池疾言喝斥道,“没给你立规矩,你就不知规矩了!?怎么和桓大人说话呢?再者,岂能随意将夫人挂在嘴边议论?”
  正哈哈大笑的桓茗,被黎池吓得一哆嗦,“……哈,哈哈,和周别这么严肃嘛,黄芪你快搬桌子去,给大人我打个地铺。虽然你家大人长得好看又有才华,但若是睡了他的床,就成了他的夫人,那大人我还是不睡了!”
  桓茗本人插科打诨地岔过去了,看着也不在意睡地铺,黎池也不好再继续训斥黄芪,“想起初见茗柯的时候,看着是多稳重的一个人,如今熟稔后,竟然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和周你倒是人前人后一副面孔,都是温雅翩翩的君子。”
  桓茗也就是随便说说,黎池却没有随便听听,听了后心中还有所思索。
  温雅君子的面孔,在大多数时候,在大多数场合下,都能行得通。但有些时间和场合,却会显得威慑不足,不能让人感到惧怕……
  即将进入农历四月份的时节,在这亚热带季风气候的羊城府,晚上睡觉时并不好受。
  吹上岸来的海风湿气很重,睡到半夜时,身上盖着的被单就已经被潮湿了,盖在身上粘粘黏黏的,不舒服得很!
  而且他们这南下的一路上,在船上呆了大半个月,上岸之后走路或坐着时还不太明显,可一旦躺下,就恍惚感觉还在船上一样,只觉得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
  初到羊城府的第一天夜里,黎池就在晃晃悠悠中入睡了。夜里做梦,他似乎变成了一只气球,晃晃悠悠地在天空中飘着……
  这一个晚上,驿馆所有人都睡得不太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后,精神都有些许萎靡。
  见此情状,黎池索性也就不着急了。吩咐了五个御林军上街去,买回来了米面油菜等,让火头军自己开火煮饭来吃了。然后一整天,他们都呆在驿馆里休息。
  黎池并不打算按照姜成元所说,‘休整几天才行‘,他只打算休整一天。
  第二天的时候,就在街上随便揪了一个小乞儿,给了他五张干粮饼子做酬劳,为他们带路去两广省的省衙。
  两广行省,治羊城。即是说,两广省的治所乃是羊城,羊城是其省城。而羊城府的治所,也是羊城,羊城又是羊城府的府城。
  因此,羊城之中,既有府衙官署,又有省衙官署。
  如此就很方便了!黎池去给两广省的布政使和按察使,以及指挥使三人宣旨,就不用花费几天时间,也不必走很远的路了。
  第156章
  黎池和桓茗身着官服,后面跟着一身金黄软甲,腰配雁翎刀的六十御林军!
  御林军行进间,步履整齐,肃杀威势尽放,阵势着实不小!街上的百姓路人看了,连忙躲避,眼神里尽是胆怯和敬畏。
  黎池一直以为,御林军或许不及杀虎口那些边关将士有杀伤力,但拉出来充点门面,还是很能唬人的。
  黎池从小乞儿口中得知,从驿馆到省衙只有一刻半钟的路程之后,他立即就决定:留下十个御林军守在驿馆,剩下六十个全都带上,且一路步行走过去。
  他们从京城而来,那就要让羊城百姓知道他们来了!该低调的时候,是该窝着不出门,但该高调的时候,就要张扬过市。
  在小乞儿的带领下,走了约有一刻半钟,就到了官衙聚集的‘衙门街‘。
  衙门街,是羊城百姓给取的名字,顾名思义,这条街上有三大官署衙门。即居中的两广布政使和居左的两广按察使衙门,以及居右的都指挥使衙门。
  黎池手提圣旨箱,桓茗护卫在其左后方,身后跟着六十御林军,阵势肃穆而威赫,当先往居中的布政使衙门走去!
  虽说两广天高皇帝远,一封邸报都要一个多月才能送达,但如今治理两广的官员,已经不是几百年前时的当地‘土官‘了,也同样是举人或进士、以及恩荫的朝廷派遣官员。
  因此,有关朝廷的政策和值得关注的人,两广官员们的出身天然就决定了,他们会去关注。
  所以黎池他们一行来到羊城,应该知晓的官员,也尽都知道了,黎池手里有三道圣旨的事,自然也已知晓。并且三个衙门里的一把手,自从黎池到羊城之后,就一直等在衙门里,等着接旨。
  所以,黎池走这一趟,并没有扑空。两广官员或许有其他心思,但却不敢不接圣旨,或者借口躲避接旨。抗旨不遵等同谋逆,他们可是还有家人,在两广之外呢。
  看黎池他们这样的阵势,门前衙役不敢阻拦,黎池得以一路通行,到了布政使司的大堂之中。“两广行省布政使伍子勤,接旨!”
  黎池此言一出,立即就有衙役跑去后面通传了!
  半刻钟之后,一身官服穿戴整齐的伍子勤,疾步走进大堂!武子勤只来得及瞟了一眼,满目一片金黄,只感觉威势赫赫……
  “两广行省布政使伍子勤!接旨!”
  伍子勤不及多看两眼,就赶忙直直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两广布政使伍子勤,素来常日勤勉,治下政顺人和。今有户部郎中黎池,至粤筹建南海商贸司,令尔给予帮扶协助。望相携相助,共赴政顺人和。钦此!”
  “臣伍子勤,接旨!”
  黎池卷起圣旨,放到伍子勤高举的双手上。
  接过圣旨,伍子勤站起身来,这才顾得上看清面前的黎池。五官俊美,面相温和,看着脸嫩得很……
  但是,身高七尺不止,眼神深邃无底,浑身气质温和却不显绵软弱气,很显然并不是一个与他年龄相称的毛头小子……
  伍子勤在打量黎池的同时,黎池也一眼扫过对方,眼神也不着痕迹,让人看不出他有打量之意。
  这伍子勤,乃是一个腰宽体胖,年近不惑的中老年官员。也确如桓茗所说,太久不在朝廷里的人精堆里混了,官员‘素养‘水平下降不少。比如,神情里掩藏不住的,对他的打量估算。
  在伍子勤说话之前,黎池先开口说到:“下官久仰伍大人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竟是果真与昔日传闻一样,只看着就知伍大人您是一个心性正直的官员!”
  之前在翰林院书库看的往日档案资料,在这里就派上用场了。伍子勤,三晋省并州人,贞文七年二甲前列进士,于贞文十七年外放两广,任布政使之职。
  伍子勤这样的外放,与外放剑南省的黎镜一样,算是贬谪外放的。而之所以外放,就与他的‘正直‘脱不开关系,说好听点以及他自认为的是正直,而实话就是情商低。
  不过很显然,外放两广已有七年的伍子勤,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对于别人的恭维,他已能淡然处之了。“……”
  正在伍子勤欲张口说话之时,看清他神色反应的黎池又开口了,“不知是否能请伍大人赏个脸,于明日中午至下官下榻的驿馆,一起吃一顿饭?”
  未及伍子勤拒绝,黎池又立即补充道:“因下官身上,还兼有户部两广清吏司郎中之职,离京南下时稍显匆忙,以至于两广这边的钱银收支公务,虽已审核完毕,却还未正式交接。因想着反正要来两广,就等抵达后再当面交接也是一样,又还有陛下将在两广试行的钱粮收支新策,需要落地实施。这两件事,都得与伍大人商议详谈才行。”
  黎池这话,已经说到伍子勤不能拒绝的地步了。黎池手握两广钱粮收支的审核权,又有皇帝要试行的新策,这是攸关伍子勤切身利益的两件事,现如今却都握在黎池手上。
  伍子勤脸色几番变换,只得答应,“好,明日中午,本官定然赴约。”
  黎池满意地笑了,晃一晃手中提着的圣旨箱,告辞道:“既如此那就说定了,明日中午,下官在驿馆恭迎伍大人,到时再详谈。现在下官还要去给孙大人和毕大人宣旨,不能久留,这就告辞。”
  “黎大人慢走,不远送了。”
  黎池从布政使衙门出来,就往居左的两广按察使衙门而去。
  护卫在左侧后方的桓茗,拿眼睛偷瞄黎池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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