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庆功宴（一）
之后几天，允熥没什么其它事情要吩咐，与李莎儿和熙怡在南定城周围游玩，还坐船去了一趟升龙城。
在升龙城，他点评了一番安南的王宫，看了看陈家胡家这一二百年积攒的藏书，在见到一幅分为了四块分别画着周公、霍光、诸葛亮和苏宪诚（安南著名忠臣）的水墨画后，对身后的人说道：“胡季犛竟然还藏着当年陈朝君王赏赐给他的《四辅图》。也不知当他篡位后看到这幅画时，会想什么，会不会有所愧疚。”
但没有人回答允熥的话，让他颇感无趣，吩咐道：“所有用安南人自创的汉字书写的书籍，和所有记载安南历史、文化、习俗的书籍全部运走，一本不能在当地留存。”
“不仅是王室的藏书，回去后传令给赞仪、李坚和陈洽，安南民间藏的所有上述书籍都要收缴，烧掉大多只留一份送到京城，决不能在安南当地留存。”
欲亡其国，先亡其史，允熥当初对记载蒙古人珍贵历史的《元朝秘史》都能痛下决心烧掉，更不必提安南人的历史和文化了。
对胡季犛珍藏的书画、瓷器、铜器等物品，允熥也决定把其中记载着安南历史文化的全部毁掉，丝毫不顾及这些都是将来能在北京买一套四合院的东西；其余的，他又挑了几件自己喜欢的要带走，其余全部留给朱赞仪。不过赞仪也不会将剩下的全部收为自己的珍藏，其中一部分珍品会被赏赐给文武官员。要不是等着允熥来过一遍手，他早就这样办了。
允熥是玩起来了，但文武官员却仍旧忙活。马上就要开庆功宴，允熥这次要求的庆功宴规模又是史无前例的大，操办此事的人每天忙得都没有休息的时候。
至于不操持此事的人，也都琢磨着自己能不能那一日入庆功宴喝到陛下的庆功酒，许多人反复掂量自己立下的功劳，与旁人谈论此事；少数真有门路的人则仍在钻营，想要那一日混上一张‘门票’。
也有极少数人，好吧，实话说翻遍整个安南征讨军也只有这么一个人，本身有门路，自己立下的功劳也勉强足够参加庆功宴，却对庆功宴没什么兴趣。但他也不敢不去，只能满脸笑容地接了告牌，不得不预备那一日的行装。
二月十三，允熥从升龙城返回，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起来，批答了几份从京城转来的奏折后就带领侍卫来到宴饮之地附近专门让他休息的屋子，派人把操办之人李坚叫来，问道：“可都已经预备妥当了？”
“启禀陛下，千余人的宴席已经全部准备妥当，赏赐也都预备好了，陛下提前拟写的圣旨臣也一份一份数了数遍没有遗漏。”李坚答道。
“朕说要预备的那件物品的样品呢？”允熥又问。
“也都已经准备妥当。但是，”李坚说道：“陛下，此事还是应当慎重啊。”
“朕意已决，勿复多言。”允熥再次说道。
李坚不敢再劝，见他没什么吩咐，躬身退下。
允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自言自语道：“朕本以为只有文臣们会反对，没想到就连武将也反对。但越是如此，朕越要施行。”
……
……
而此时的宴饮之地，虽然离庆功宴开始还有小半个时辰，但已经满满当当，到处都是人了。
如此重大的庆功宴，大家都生怕自己来晚了，吃过早饭将军营里的事情稍作交代就赶了过来；更何况来早了还可以与其它的武将交谈，扩展人脉，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有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而是手里端着度数很低的酒四处与够得上的人攀谈。
“曹百户。”通事舍人贺文常找到一人，笑着攀谈道。
“贺舍人。”曹徵勉强举起酒杯对他示意。
“曹百户今日怎么没和同一个卫的几位大人一起过来？”贺文常没话找话道。
“我昨夜算一个数，不觉就睡晚了，早上醒的也就迟了些。他们走得早，又不敢叫醒我，只能先走了。”曹徵无所谓的说道。
虽然这个理由很奇葩，不过贺文常早有准备。曹徵一向有旁人没有的奇谈怪论，心思也从来不在带兵打仗上，要不然以他的家世不可能现在仅仅是一个百户。
所以他笑道：“曹百户还是有这么奇妙的爱好。正巧，我在南定城的时候从一家人手里抄出一份天文图和一些天文地理的书籍，不如就送给曹百户。”
他本以为曹徵十分喜欢天文地理，应该会高兴的接受才是；可出乎他预料，曹徵马上说道：“不必了，无功不受禄，咱们的交情也浅，不好接受你的东西。”
“何况依照先帝的律令，有关天文的书籍图谱都要交给钦天监，私人不许收藏，贺舍人交给朝廷的好，还能得些赏赐。”
贺文常正愣神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忽然听到从身旁传来声音：“曹徵，我找了你半天了，还以为你睡迷了还没来，原来在这儿眯着呢。”贺文常侧过头去，就见到已经被提拔为指挥同知的徐景昌。
曹徵对他的态度与对贺文常完全不同：“景昌，我对四处与人攀谈也没有兴趣，何必凑热闹？这个地方挺好。”
“那你也不能坐在这儿。待会儿和我坐一块儿去。我那张桌子也可再加个人。或者你和本卫来的人坐一起。”徐景昌说。
“也好。”曹徵言简意赅。
徐景昌转过头看了一眼，见贺文常已经走了，又转过头对曹徵说道：“刚才那人送你天文地理书籍，你为什么不要？”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曹徵虽然算不得聪明，也知道他一定有事要求我，或者求我父亲；最少也是想和我拉关系，以后等有事的时候让我抹不开面子拒绝。我既然对仕途没什么心思，不如这样的事情一开始就不掺和。”曹徵道。
徐景昌知道，曹徵对于当文官武将都没有丝毫兴趣，要不是父亲强逼着，他才不会来到军队中当百户。不过他还是说道：“即使你不愿意和他有关系，也婉拒了才好，他毕竟是陛下身边的通事舍人，也不是没可能在皇上面前给你家下眼药。”
“我可没这本事，说说的就会被他绕进去，最后不得不接受，以前我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对我来说还是直截了当的好。至于得罪人，也顾不得了。”曹徵道。
“什么直接了当？”又有一人插进话来。他们二人忙侧头看过去，就见到是西平侯沐晟。他虽然带兵镇守太原，今日也来参加庆功宴。
“没什么，刚才有个人要贿赂我，被我直接了当拒绝了。”曹徵在寒暄过后轻描淡写的说道。
沐晟也不追问，和他们说道：“这次陛下的赏赐很丰厚，赐予爵位的就有两个，其中一人就是景昌你，的父亲。你可给你父亲争脸了，等回去了可一定要羞羞他；另外，陛下今年还要赏赐许多将士一个前所未有的物件。”
“什么物件？”徐景昌马上好奇的问道。
“我也不知，此事是孙恪操办的，梅殷和李坚也知道，但就是不告诉我。”沐晟道。
“啊？这么神秘？”曹徵也好奇起来：“是……”
可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响起了号子声，许多侍者端着下酒菜和酒走进来。
“咱们赶快坐回去。宴饮马上要开始了。”沐晟赶忙说道，拉着徐景昌和曹徵去了自己的宴席；曹徵本不欲和他们坐一块，但推却不得只能跟去了。
待东西都已经齐备，人也都坐好了，李坚再次走到允熥所在的那间屋门口，说道：“陛下，臣请陛下召见立功的将士。”
允熥答应一声，让王喜整了整衣服不至于有褶皱，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现在宴饮之地，就听到‘哗啦啦’一片声响，在场所有人都跪下，三呼万岁。
允熥自然让他们平身，随即说道：“诸位爱卿，今日是庆贺咱们大明平定安南、封赏有功之臣的日子。”
“说起来，安南虽然是小国，但人口不少，气候也炎热，多山林，朕一开始是万万没想到大军能这么快平定安南。”
“但诸位将士给了朕一个惊喜，不过四个月就攻破两都、生擒胡季犛父子，平定安南，朕心甚慰啊。”
“为何攻打安南，朕三个月前在海康所曾与一些将士提起过，今天就不多说了；既然诸位将士如此奋力为我大明效力，朕也绝不会亏待了诸位将士。”
“但在正式开始封赏诸位将士前，朕希望在场的爱卿们想一想那些为了大明血染疆场的将士。为他们默哀一炷香。”说完，允熥自己微微低头开始默哀。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默哀这种形式。不过既然陛下说了，他们也就依照陛下的样子做起来。
一炷香后，允熥抬起头，说道：“除了为他们哀悼，朕还决定，所有为大明阵亡的将士额外赏赐其子十贯钱，并且，赐予他们这样一件物件。”
说着，允熥从王喜手中接过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