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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章 庆功宴——意外的人才

  允熥作为皇帝,自然不会和下面的臣子坐在一起,自己单独一个小桌子坐在高台上。
  当然,他才不会就这么坐在高台上看着臣子喝酒耍闹。允熥把李坚、徐景昌他们二人叫上来赐座说了几句话,对徐景昌笑道:“这下子你可是给你爹挣了个世袭的爵位。我听说从前辉祖和增寿都不放心你,觉得你将来没什么大出息,这次,你可以用事实来告诉他们:你说错了。”
  又对李坚道:“姑父,这下子姑姑也不必担心以后朕几个表弟的前程了。”
  徐景昌听了允熥的话,想起自己拿着丹书铁券给大伯和父亲看的情形,就浑身激动,恨不得马上就去永明城找他父亲。他强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这都是陛下隆恩。”
  李坚也附和道:“若是无陛下赏罚公正任人唯贤,臣绝不可能得封世爵。”
  “这些话单独在朕面前的时候还是不必说了,朕即使赏罚分明,也得你们努力为大明效力才成。”允熥说道:“朕虽然任人唯贤,但也得将你的贤表现出来,朕才会提拔。”
  他们二人即使觉得允熥的话对头,也不能就这么承认了,仍旧连连赞颂陛下圣明。允熥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待他们说完了,说起正事来。
  “姑父,朕任命你为赞仪的左相也是不得已。说起来,藩国的左右王相可不好挑选。若是现在就已经得为高位的,来藩国为左相恐怕会认为是贬镝,未必会真心辅佐赞仪;而原本位置不高的,又大多没什么本事。”
  “朕为了挑选左右相可废了许多脑筋,好不容易挑选出了右相,但左相始终定不下来,最后不得不任命姑父为左相。姑父是自家人,朕相信能够理解朕的不得已之处,尽心尽力辅佐赞仪。”
  李坚能说什么,只能躬身答应:“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尽心竭力的辅佐靖江王殿下。”
  “你放心,现在你加封了世袭的伯爵,等三五年后朕将你调回京城,加封为世袭的侯爵,绝不会亏待你。”允熥又道。
  李坚自然又称谢。又过了一会儿,他正要告辞退下,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陛下,臣记得靖江王殿下前些日子还和臣商量过是否改封号之事,也向陛下进了折子。臣敢问陛下,可会改殿下的封号?”
  “朕觉得不必改。”允熥说道:“靖江这个名字朕觉得不错。赞仪倒是想改成单字的封号,改为越王,但朕以为南越、安南这些词还是少提的好。”
  “陛下,臣以为,天下的藩王都是单字封号,只有靖江王殿下是双字封号,即使殿下本来就是天下藩王中较为特殊的一个,也不要如此,若不然殿下心中恐怕有所芥蒂。”
  “况且即使不加封为越王,臣也有一名号可封。可将殿下改封为交王,国号定为交趾。即合古代之称,又为单字封号,岂不更好。”李坚道。
  “好,那朕就将赞仪改封为交王。”允熥说道。
  他也理解朱赞仪的心结。整个洪武朝,靖江王到底能算作亲王还是郡王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老朱也不知怎的,其它方面都制定了严格的标准,唯有对自家侄亲的册封比较含糊。
  靖江王年俸五千石,比一般亲王的一万石要少,但比郡王的两千石多;他的赐田也是比亲王少比郡王多。但同时,靖江王府的官制和亲王类同,一开始都有王相,裁撤王相后有左右长史,这是郡王所没有的;何况他还有三护卫,许多内地亲王的兵马都没有他多。
  所以允熥继位后,参考老朱对两个侄女的册封(俸禄低的公主),将朱赞仪认定为亲王;又因为他离着安南最近,这次又将他册封为一藩之君。但他的封号始终是两个字,和郡王一样。
  ‘这下子,赞仪该去了心结了吧。’允熥想着。
  将此事议定,允熥也没什么和李坚说的了,李坚行礼告退。允熥转过头看向景昌,和他聊了起来。
  允熥是很重视徐景昌的。本来在他看来,因为前世记忆里永乐朝以后史书中基本没有徐家人出场的缘故,认为徐家在徐晖祖这一代故去后根本没有能够撑起家业的人才,只会慢慢凋零,所以对徐家其实不太重视,征伐满者伯夷的时候,他之所以明知徐景昌去打仗多半是混功勋,但因为看不惯勋贵子弟在京城吃闲饭也就同意了。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徐景昌竟然真真切切的立下功劳,和同僚相处的也不错。允熥这才提起了对他的重视,这次又让他来安南打仗。然后这次他又立下了功劳,并且立下的功劳还这么大。虽然有运气的缘故,但自己的胆识也占了多数。
  允熥这才提起了对徐家的兴趣,对徐景昌重视起来。同时允熥也很疑惑:既然徐景昌还挺有本事,为何前世没有表现出来?
  他想了想才想到:徐家在永乐朝一门两国公,恐怕朱棣也有所忌惮吧。特别是在邱褔漠北全军覆没、朱能病逝后,靖难功臣中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只有张辅一人,朱棣不得不重用许多从洪武朝传下来的武将,其中和徐家有联系的人应该不少。朱棣本身就得位不正,徐晖祖又曾密谋推翻他,他不防着点就不正常了,徐景昌也只能在京城混吃等死,没有打仗的机会,也就显露不出自己的才能。
  允熥和徐景昌说了会儿话,又聊了聊妙锦小时候的趣事,表现出自己的看中后正要让他退下,忽然注意到在沐晟身边坐着个不认得的人,看官服只是一个百户,顿时好奇起来。又想着徐景昌上来前也是坐在那一桌,就微微抬起手指着这人问道:“景昌,此人是谁?为何会坐在那里?”
  徐景昌回头看了一看,马上转过头来答道:“陛下,此人是京城武德卫的百户,名叫曹徵,他父亲是怀远侯曹兴。”
  “朕说呢,原来是曹兴的儿子,怪不得坐到你们那一桌,朕也不记得功劳很大的人中有他。”允熥恍然大悟。
  “曹徵统兵打仗的本领如何?”他又问道。
  “陛下,依臣看来,曹徵还是很有带兵打仗的天分的,但他的心不在此。”
  徐景昌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陛下,曹徵他从小就对文武两条正途都没什么兴趣,既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习武学兵书。他的爱好十分特别,喜欢琢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他曾经认真盯着蚂蚁窝看过很久,琢磨过蚂蚁互相之间到底是如何交谈的;比如说他曾经买了一只小白兔回家杀了,但也不吃肉,而是看看兔子身体内和人是不是一样,若不是家里看的严,他都可能找具死尸来切开看看。”
  “十三四岁后他不琢磨这些了,而是对地理着迷起来。按理说对地理着迷也不是什么坏事,为将者不晓地理乃是庸才。但他还是与众不同,想要琢磨这么多地形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为何天地间会有山。”
  “更加让怀远侯也生气的是,他竟然琢磨起天文来了,整天嘀咕为什么太阳月亮和星星挂在天上不掉下来。这天文一向是钦天监的人琢磨,普通人如何能做这样的事情?”
  徐景昌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的都口渴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正要再说,忽然意识到对面的皇帝,顿时慌张起来。
  ‘老天爷,我都说了什么?陛下问起曹徵打仗的本领如何,我照实说就是,何必说这么多?都是陛下刚才太过平易近人,还和我说妙锦姑姑的事情,我一时间把他当做姑父了。陛下一向最讨厌滥竽充数的武将,听到他如此不务正业还不将他从军中赶出去?若是让曹叔知道了是因为我的一番话导致的,我过年哪还有脸去他们家拜年?’徐景昌在心中想着。
  他想要开口补救一二,但怎么想都觉得怎么说都不好,只能满脸紧张的看着允熥,希望允熥现在的低头沉思不是在思考何时将曹徵赶出军中。
  他哪里知道,允熥此时内心非常惊喜,非常非常非常惊喜。
  远古时代如何允熥不知道,但从他读过的史书来看,最晚从汉代开始中华之人就是轻理论而重实用,对于某种自然现象,很少有人会研究它为何如此,大多数人都是掌握了它的规律能够利用或者规避风险就好。比如地动仪的发明。汉代就发明了地动仪,但在某个人提出了一套神神道道的理论后就没有人再去思考了。
  这也是允熥一直以来想要发展科技的最棘手之处。他可以为科学研究提供种种便利,但没有人进行靠谱的研究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终于发现一个真正能当科学家的人了。朕绝不能将他放过。’允熥心想。
  过了好半晌,他强行压住激动的心情,对徐景昌轻描淡写的说道:“原来如此,朕知晓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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