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

  返回系统操作室内,李林静静回忆着刚才的收获。
  “在做好了所有准备,控制了所有控制的要素之后,最后决定结果的,就只有运气。所谓的运气,如果用科学化的形容来说,就是量子不确定性,决定了所有事情发生的概率大小,比如一场雨到底下不下,也许某个尘埃的运动,就可能决定云层满足了降雨的临界条件。对于自己来说,可以看到每个基本粒子的运动,但仍然决定不了它们无序的运动方向。足够数量的基本粒子,才能在宏观上表现出运动的方向来。”
  的确,运气决定了许多东西,甚至人类的现状也是由此决定,这个道理与其是从刚刚的争霸赛中获得的,不如说一直而来的经历,得出了这种结论。
  如果那个雨夜,自己因为道德约束,不去随手拿不属于自己的头盔来挡雨,那么就不会后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至于让另外一个人获得,又会发生什么,这一切都是未知。
  再联系到现在自己的问题,自己精神潜力能够拥有黑色这一从未有过实例记录的状态,也许也是运气,毕竟自己的父母,只是普通人,虽然有一定文化水平,但也不是科学家之类高级知识分子,更没有进行过特别培养,自己也只是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而已。
  很早以前,地球科学界认为世界是客观决定论的,但当量子论兴起后,测不准定理等一系列规律的出现,主观唯心主义开始在科学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很多根本理论最后的推演都归咎到了意识这种层面。这显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因为世界的形成就是主观和客观混合的产物。
  李林慢慢地想着,从最初想到现在,大量繁复的资料在他意识中如同风云变幻,起伏不定,一个理论沉下去,一个定理浮上来。
  在量子力学中,曾经有过一种占据统治地位的理论,就是微观粒子的最后定位,坍缩的行为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有一个存在看到了它,才引发了测量的行为,进而让它出现了位置的概念。
  但运气真得如此重要,重要到人类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坐享其成?显然这完全不是。
  突然他有一种领悟。
  他的意识回到了原本的肉体,正在休眠的肉体苏醒了过来,随后他出现在人类在绿星上的生态圈中。
  这具肉体他很少动用,以免受到意外伤害。
  这是一处普通的人类居民小区,远处是一群年轻人正在打篮球,这种古老的运动,仍然有着它的魅力。
  一个球,被一只手以一种极为潇洒的姿势投了出去,下一刻,就是擦板入网。
  而他们的旁边,则是差不多的一群年轻人,他们却是在踢足球。
  这两种运动,对现在李林的眼光来看,都非常简单,但对于人类的肉体而言,还是一种非常有挑战性的竞技运动。
  这里面每个年轻人的技巧,都达到了几十年前职业运动员的水平,借助优化过后的肉体,他们对抗性更强,也更加激烈,时间也更长。
  对于打篮球的那些人来说,一个球能否投进,如果无人阻挡,在出手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大部分的因素。其他的,比如风向,湿度,气温,这些动态变化的因素,是否能够影响到球进不进,对他们而说就是运气。
  而那些不知道的因素,李林可以看到的,比如篮球框的大小,是否偏斜,都不算运气,运气只能是那些动态变化的。
  他闭上眼睛,像以往无数次做出的那样,意识从自己的大脑中蔓延出去。
  再次接触那如同黑幕一般的本源意志,它仍然是那样不起波澜,无论现世界是狂风呼啸,天翻地覆,还是风和日丽,波澜不兴,它仍然弥散在每个基本粒子中,无动于衷,只是按照最初赋予的意志在运转。
  日升月落,星河斗转,第一推动力,宇宙末日,都由它的意志决定。
  运气,气运,命运,这些对于人类来说都是不确定性的东西。
  而对他来讲,自己的意识,自己的精神潜力,个人脆弱的身体,强大的意志,之间的关联,如何解决,也要碰运气。
  能否解决这个问题,决定着他未来是否能够走到最后,否则就算有看似巨大无比的优势,稳稳地发展,到最后也不过是为人做嫁衣。
  这个系统并不真是自己的,也不是唯一的,它的目的从未掩饰过,很早就对自己表明了这是一个寻求宇宙最终超脱的工具,只是为了穷尽所有可能而散布出去。
  本源宇宙的附属世界无尽无数,而它的数量也是未知。
  这就他看完一场看似普通的dota争霸赛后,发现在各位神明的技巧达到登峰造极之后,决定他们胜负,最后却是普通人平时或是不屑一顾,或是羡慕嫉妒的运气。
  对于自己同样如此,在做出了所有可以控制的努力之后,剩下的就只能交由运气来决定。
  但为什么,运气本身不能够由某种因素决定?
  比如这本源意志?
  一个次元空间有着主角,主角不过是做出了符合次元意志体利益的行为,因此一举一动,才能够逢凶化吉,运气暴涨。
  对于文学中的主角,那是因为他们这种行为,能够带给作品的造物主益处,才会处处得到关照,否则一个毫无特色的角色,只会沦为路人甲。
  对于真实世界中的人物,他们这种行为,能够满足世界意志的需要,才同样在各种微小的地方得到帮助,一步步发展壮大,不会在最初的时候,因为一场重病,一根流矢,夺去性命。
  对于已经成为历史的记载,成为记载中的主角们,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因为他们由于种种因素,产生了足以记入历史的行为,才会被记载下来,那些没有拥有这些行为的,就没有这种影响力,记载不下来,最后留下的就是一个个看似运气惊人的主角们,似乎处处能够逢凶化吉,起死回生,以少胜多。殊不知,如果没有这种运气,他们就不可能存活,也就没有被记载下来,记载下来,不过是那些中了彩票的人,因此无论几率多小,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来说,也是百分之百。
  这些看似杂乱的想法,同时浮现。
  各种属性的世界在意识中起伏,虚幻,真实,过去,现在,未来,种种世界中的人物命运,为何如此,运气如何决定,都被他一一过滤。
  良久,李林睁开眼来。
  他看向,那两群正在进行古老竞技运动的年轻人们。
  篮球场上,一个高大的男子刚刚出手,就感到球在上升阶段,被人用手擦了一下。
  最后篮球无力地落在篮筐上,转了几圈后,仍然不落下去。
  这让所有人都开始焦急起来。
  虽然仅仅是一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比赛,但对于投入的人来说,只要关心,那就重要。
  似乎是一阵清风吹过,这个篮球一头栽进了球框。
  果然这个世界,看似无法确定,看似有着种种运气,但一切却是可以改变的,一切都是可以控制在手中的,将一切归咎于运气,不过是因为掌握的东西太少。
  知道股市内幕消息的人,可以确定某只股票的涨幅,而对于不知道的人来说,选中这只股票,能否赚钱只能看运气。
  胜者,就是不断缩小运气因素,将一切掌握在手的那个人。
  为什么知己知彼,就是让战争不成为运气的因素。
  为什么要发明头盔,就是为了避免突然掉落的砖头石块砸伤脑袋。
  命运是什么?人类与命运对抗的过程,就是不断将更多的东西掌握在手中。为了克服突然出现的疾病,人类不停地发展医学。为了克服突然出现的天灾干旱,人类开始修建水利工程。
  在刚刚的测试中,李林消耗了十亿橙晶币,改变了那块篮球场上的运气因素,让一切都偏向某个人。只要他出手,那些动态因素的变化,都会朝着好的一面进行。
  这就是被决定的运气,并不复杂,十分简单。
  这个世界,最终还是一个决定论的世界,认为世界不能决定,是随机的,那仅仅是因为看得不够深,掌握的东西不够多而已。
  对于人类而言,微观粒子具有不确定性,不能同时看到粒子的速度和位置,但对于神来说,所有粒子某一时刻的状态都是可以确定的。
  这就是神与人的差别,差别不过是一个能够控制的因素更多,一个更多要凭借运气去决定。
  第四百一十六章精神波动(上)
  当李林肉体返回永恒堡垒,意识进入系统操作室。
  “你参悟了新的个人独有规则,命运之触,在本源世界以及其附属世界中,你可以凭借对本源意志的高亲和力,通过消耗大量精神力来触动其他事物的命运初步倾向。”
  九个屏幕上同时亮起了这条信息。
  已经很少从诺亚系统获取到更新的李林,又一次得到了一种惊喜。
  系统开发到现在这个程度,六大模块,个人信息管理,物品管理,地图管理,精神力开发研究模块,对现实接口功能,以及系统维护管理,还有三大模块处于损毁状态,一直没有被修复,看来是积累的精神力储备不足的原因。
  刚刚的提示,“命运之触”,就是来自对现实接口功能。
  这个功能现在技能众多,从最基本的,“上帝之手”,名字宏大,虽然看似不过是利用精神力改变物质,但就因为这点,才能做到现实世界科技无法完成的种种神迹,只有上帝才能做到的事情。
  其他升级版本的功能,“雷神之怒”,是使用闪电来攻击敌人,曾经多次助他破敌,不过随着战场扩大,敌人能力上升,这种能力开始变得鸡肋,需要再次挖掘才能继续发挥作用。
  再到更高级,掌握空间规则之后,学会的空间转移,空间跳跃,就属于更高的对现实操作的能力。
  而触摸到时间规则后,“时光倒流”,“穿越历史”两种能力,都由于消耗过于巨大而无法动用。
  至于刚刚领悟的“命运之触”,则有着初步操控命运的巨大能力。相比上面两种,时间规则和空间规则,这两种规则可以说是客观规则,而“命运之触”涉及的则是精神规则,更偏于主观。它通过对本源意志的影响,来影响现世的事物发展,对李林当前的一切行为都有着极高的战略价值。
  这意味着他可以靠着消耗基本资源,在关键时刻获取到更多来自本源意志的帮助。
  就拿当下遇到的问题,如何解决个人实力来说,原本他只能碰运气,希望能够短时间内碰到一些有相关背景的神明能够交换到答案。
  现在却可以借助这个技能,来增加找到答案的概率。
  李林现在头脑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他感到眼前无数条路中,有一条的尽头已经隐隐看到有成功的曙光,但这条路隐藏在这无数种可能中,没有被凸显出来,还缺少一些契机才能真正找到这个答案。
  一旦找到这个答案,自己最后一个短板也就被补齐了。
  如同对弈之中,胜者往往都是自身露出破绽最少,弱点更少的一方,而不是一方面极强的一方,尤其是在追求永恒超脱的道路上,有无数无尽的意外和风险,自身任何一个缺陷都会遭到最严酷的考验,有一处弱点就可能被放大到极致,而成为致命之处。
  现在主神空间在自己的战略布局之下,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战略优势,在一个极大的范围内,都可以有着稳固的发展。
  无论是精神力的积累,还是次元空间的开拓,更进一层对整个宇宙的规律探索上,都已经走上正轨,有极强的抗风险能力。
  强大到拥有无数次元空间,能够跨越到本源世界中攻击到地球,一次出动万亿兵力的异界势力,也奈何不得自己,十几年过去了,敌人仍旧只能困守地球,在己方的骚扰下,无力对其他星球进行殖民。
  他们虽然有着种种神器,可以在地球上同样发挥出精神力操控物质的神迹效果,但消耗显然极大,至于空间手段,更是限制极多,他们远远做不到像自己一般,在几乎不耗损精神力的情况下,空间投送任何本源世界的物体以及符合本源世界规则的其他事物。
  他们虽然可以大规模跨界投送,但在本源世界中想要利用空间规则就是另外一回事,他们想要利用这个世界的空间规则,实现空间投送,那么就必须对该区域的整个空间进行规则转化,否则本源意志是不会许可他们这些异类生物来动用它的空间规则,简单一句话,就是他们没有直接移动硬盘文件的权限,这点和本土出身的自己是一样。
  当然这是公平的,李林现在探索的次元空间,也需要解析规则后,才能在那个空间里动用精神力,只不过他探索的次元空间,归根到底还是本源世界的衍生物,才不需要费太多力气。
  而面对本源世界那天文距离,靠他们以前的行动方式,在不能利用空间规则的情况下,根本没有远征的可能。
  他们在这十几年的唯一成果,就是将地球变成了一个奇幻世界。
  那里火药不能爆炸,原子弹已经不能使用,自己目前的袭扰,也只能通过规则聚合体天使以及精英轮回者拥有的意识载体来进行,科技武器已经失效。一切普通的物理化学规律都失效了,转而成对方世界的规律。
  法术,神术,奥术,种种幻想世界中的专属力量,都在那里出现。
  而原本的电力,磁力等科技世界的力量,则无法应用。
  不过从这些年的侦察来看,敌人并非一劳永逸,本源世界如此庞大,他们转化出来的特殊规则之地,犹如一根刺一样,扎在巨人身上,种种排斥之力,迫使他们每年都要祭献大量怪物来换取灵魂之力,去抵抗这种消耗,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不需要动用神器。
  显然这两种消耗,动用神器的消耗更加巨大,前者只是一些炮灰,源源不断生产的。而后者则应该是神明的本源力量,稀少强大而珍贵。
  李林这样想着,自己的优势巨大,但到目前为止,一个最致命的地方,就是自己真实的肉体和普通人无异,极为脆弱,就算躲在永恒堡垒中最安全的地方,但也不是万全之策。
  未来面对的敌人,危机,有太多是可以跨越空间,直接攻击灵魂和肉体的手段。就好比面对世界末日,人类建造了最坚固的地下掩体,但面对重力增加的攻击模式,却毫无意义。
  由此类比,未来同样可能面临这种攻击。
  未雨绸缪,不断修正缺陷,才能走到最后,靠着一味的蛮干,不进行细致的推演,只有在被开了主角光环的地方,被造物主看中的地方才能得到成功。
  强大如诺亚系统的制造者,可以拿整个本源世界做实验的种族,在面对最初意志的伟力之下,为了寻求最后的超脱,摆脱轮回消亡的命运,也必须穷尽所有办法,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可能,不因为自己所处的文明极其落后,同样投送了一个测试工具,来获取可能的一种答案。
  最后超脱的路有无数种族在寻找,而自己身在其中,不过是海洋中的一滴水,未来面对的风险,敌人之多,亘古未有,尽管目前看来顺利无比,从未遇到过真正的生命危险,也没有被遇到致命危机。但那不过是因为自己之前足够小心谨慎,还有诺亚系统能力足够强大,可以豁免相当程度的敌人。
  能走到现在这步,在努力和谨慎之外,更多是一种运气。这个本源宇宙的规则是基于物质的,一切文明种族想要操控到精神层面的规则,非得发展到一种极致,穷尽物质规则,才能深入到精神层面。
  这是自己如鱼得水的根本原因之一,否则自己早就被已经出现过的高等文明轻易挫败了,他们的科技能力远远超过想象力的极致。
  而这个系统的前任,发展最好的一位,也是因为所处的世界,同样是一个有神的世界,是精神决定物质的世界,才让这个系统无法发挥出相对优势,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那位前辈同样有着巨大运气,获得了这个系统,而且足够努力,将精神品质提升到个人的极致,达到橙色,却由于世界背景,而发觉不了系统的真面目,而走上了错误的发展道路,最终失败,令人扼腕。
  但运气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李林这样想着,不可能总是认为自己脆弱的肉体不会被发现,不会被摧毁,别的不说,时间这把无形的剑就可以轻易夺走。
  现在他掌握了“命运之触”,表面看来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控命运,但李林却感到真正重要的地方,却不是操控命运。就像是走上了一条大路后,发现了许多新的小路,其中一条小路才是正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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