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这一回出门,还是坐船,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十分新鲜了。所以开头几日,多的是人总在甲板上晃荡,就是丫鬟们不好如小子们那般随意,但是支开窗子看沿途风光,也是好不惬意!
不过好日子并不长久,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没坐过船的,除了一小撮人以外,或轻或重都是晕船了。宝茹虽然算是坐过船的,但是到底时隔已久,这时候依旧是晕的。不过她的晕船本就不严重,这时候每日含了药,坐卧倒是无碍的。
出乎意料的,三个孩子,安哥儿、新哥儿、婧姐儿,竟然一个晕船的都没有。安哥儿每日带着婧姐儿在船上做功课,竟然依旧是很自得安稳的样子。只是新哥儿这个熊孩子就不同,撒开腿就在船上跑来跑去,他的奶娘晕船,看不住他。还是专门有一个不晕船的小厮,日日跟着才行——这可是船上,一个不小心,孩子落水了就是天大的意外!
不过晕船这种事,除了极个别的,大多数就是坐船连着一些时日也就好了。实际上,等到姚家第二次在一个码头停歇的时候,船上大多数人都已经适应了,包括宝茹自己。
这时候船上妇女的兴致就起来了,上一回在码头补给,大家大多都是晕着的,可没得心思。今日却好多了,见到码头繁华,各色货物堆积,又有各样的买卖人家叫卖,一个个的自然心动了。央了宝茹道:“奶奶开个恩,咱们都是头一回见着外头的场面,就让咱们各处看一看,也不远,只在这港口走动。我们见着也有好多女人家,应该是无碍的。”
宝茹却是眉头一皱,斥道:“开头在家里说过的话儿都是耳旁风么!早就与你们说过了,在外头不比在家里,虽说世道太平,但是依旧是如何小心都不为过的。你们以为没什么事儿,殊不知你们这样的生面孔妇人最容遇到那些下九流混江湖的拐子,到时候一包迷药,你们还能回来?”
宝茹难得生气,可一下子把众人唬住了,就要磕头,宝茹不去看她们,只对着菡萏道:“你是跟着我出门过一趟的,你去与她们再说一次要如何小心防范,这可不是小事儿。心存侥幸,真个不小心,再说什么都是迟了!”
底下人噤若寒蝉,不过最了解宝茹的几个人,譬如小吉祥菡萏等,都知道宝茹是后怕——真怕她们哪一个擅自因贪玩走动,有个万一,那就真是如何也救不回来。说到底宝茹其实还是担忧她们。
菡萏领着这群仆妇丫鬟,要给她们上一课。只有小吉祥留了下来与宝茹说话。这时候有小厮提着食盒进来道:“姑爷到外头还要与咱们训话,让小的给买了些吃食来,说是让奶奶先尝尝味儿,不必等他了!”
小吉祥接过食盒打开来一看竟是四个碟子,一碟香肠,一碟盐水虾,一碟水鸡腿,一碟海蜇。又有一壶本地的果子酒,颜色澄净。
小吉祥打发了那小厮就道:“这也不是咱们湖州的稀罕菜色,怎么到了码头,姑爷巴巴地只送了这个来?四个碟子,这够什么,只怕姐儿一个人吃都太简薄了!”
宝茹却是抿嘴一乐:“你知道什么!这外头小摊小贩的吃食,论隆重名贵自然比不得酒楼和自家厨房的。所以人家自有自己的好处,其中做的好的,或是‘新’,或是‘鲜’。你看着普普通通的四个小碟,清清爽爽,自然够吃了。你真当家里似的,肥鸡大鸭子做出来,一样吃一口,非要一满桌菜才能吃饭?”
小吉祥可没简简单单被唬住,只是给宝茹摆碟子,盛饭,道:“我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想来姑爷是极知道的——这食盒还是他叮嘱人送来的呢!若是姑爷不知道,只怕就没人知道了!”
明白小吉祥又在打趣自己,宝茹都懒得瞪她,只接着道:“你可别不服,待会儿自然会有人再买些吃食上来,你到时候尝一尝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小吉祥早就不是小时候的嘴馋了,无所谓道:“我就是吃船上做的饭食也没什么,不过到时候记得给哥儿姐儿们留一些才是正经。不然新哥儿怕是要闹!”
宝茹听了这话却是把眉头一皱道:“不行!叮嘱他们奶娘,到时候外头的东西一律不许拿来给他们尝。谁要是违了这一条,立刻革三个月月钱!这可不是小事儿,外头卖的吃食容易有不干净,咱们大人不容易有事,但是年纪小的哥儿姐儿坏了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宝茹难得这样严厉,涉及到几个小主人,小吉祥立刻严肃了神情,当下就吩咐人去叮嘱。这时候恰好菡萏也回来了,见了宝茹桌子上四个小碟,道:“原来是这些!记得当初姐儿也是有几样极爱的小菜的,不过各处港口有不同。我真是记不清哪一处港口是哪些小菜了,不过姐儿自己倒是记得清楚!”
听到这里小吉祥才回过味来,笑道:“姐儿哪里还记得那般清楚,这东西是姑爷遣人送来的,想来是只有姑爷才记得的了!我说呢,怎么巴巴地送了这个来,姐儿还好一通忽悠我,说什么最是清爽好吃。”
宝茹却嘴硬道:“我也没说错什么,这本是我爱的不错,但是正是因为味儿好,我才极爱的。所以说最是清爽好吃也是没得错误的,不信的话,到时候你自去尝一尝就是了。”
可惜小吉祥再不信的,只是‘微笑’看着宝茹——用一种看小孩子的目光。
第142章 泉州故人
宝茹郑卓自湖州上船是中秋刚过, 正是暑气消散,渐渐有凉意上来的时候。不过这一路上南下, 日子往深秋里去, 人却没察觉, 只因越是南边越是温暖。特别是到了这泉州, 临近海边,更是温暖湿润了。
宝茹不是第一回来泉州了,但是来的时候不同, 感觉也是大相径庭的。更何况那也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泉州这边可是一天一个样子, 再来一次,宝茹依旧觉得新鲜的很。
宝茹是这般, 那些从来没出过门的仆妇小厮就更不要提了。到了泉州一个个都要到甲板上去看,指着码头上外国式样的建筑品头论足。又看到那些和汉人长相非常不同的外国人,一个个就更加惊奇万分了。
宝茹并不拦着他们, 由着他们去看热闹。等到船停稳当才让小吉祥等人唤人打理行李箱笼, 又有人去先联系住处, 雇佣车马等——不过这些事情布置到一半就有人接手了。要知道郑卓在泉州可是有几个要好朋友伙伴的, 他这一来, 自然有人过来帮忙。
有小厮过来禀告:“奶奶吩咐的事儿没去办,原来姑爷有一干朋友来接呢!说是奉着主家的命,已经在港口上等了好几日了。这一回接着了人, 说是要替咱们家安排。也是盛情难却,姑爷已经应下了, 让来告诉奶奶一起过去见见朋友。”
宝茹心知应当是当初她和郑卓一起来泉州的时候见到的那些郑卓的朋友,这几年就宝茹所知也是有书信往来的,除了他们郑卓也没有朋友能好到这样。宝茹也不多想,只道:“知道了,你自去告诉,说我梳洗准备一番就过去!”
宝茹如今身上装扮随意,自然不能见客的,打发了那小厮就让丫鬟准备衣裳首饰,梳妆打扮起来。
宝茹坐在梳妆镜前,一边由着丫鬟化妆,一边还叮嘱小吉祥道:“把安哥儿婧姐儿和新哥儿都带出来,也让他们见一见几个叔叔伯伯。另外多给我准备几份丰厚些的表礼,这一回不定得见一见卓哥几个伙伴的家眷,若是有侄儿侄女,总不能没有见面礼。”
这些年小吉祥也是办老了事的,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门小户里的小丫头了,这些应酬上的事情得心应手。宝茹略略吩咐几句,她就举一反三,宝茹说的自然准备好了,宝茹不周全的她也帮忙准备好了。
梳妆毕了,宝茹就由着打扮齐整的丫鬟媳妇簇拥着,带着三个孩子下船。这一路出来,几步路的功夫,端的是贵妇人的排场声势。旁边就有不知情的问道:“这是哪家的女眷?官船码头上出来,倒不知咱们泉州最近有哪位大人上任。又或者哪个老大人致仕了。”
旁边就有人道:“自官船码头上下来的就是官家人?你可仔细看看,他家旗号用的是‘皇商姚家’,这自然是一个皇商老爷的了!啧啧,好生富贵,说来如今这些商户人家才是最有排场的。放在前朝,只怕要猜测是那个皇亲国戚了!”
不晓得旁人是如何议论的,宝茹带着家人就上了安排好了车轿。装行李的大车不算,光是坐人的就有七八辆。宝茹带着几个贴身人坐了一辆,安哥儿带着养娘和贴身小厮坐了一辆,婧姐儿和新哥儿则是和奶娘又坐了一辆。至于其余下人则是按着分派各自坐了。只有郑卓,本该和宝茹同乘的,这时候却不在。宝茹想他应该是率先去见那几个朋友伙伴了。
人人都已经坐定了,又有一起来的管事春安清点了众人,确定没有落下一个。这才袖手吩咐车夫启程,这一路没什么好说的,宝茹有些乏了。反而是身边几个年纪小的丫鬟格外坐不住都悄悄往车窗帘子那里张望着去看街景。
宝茹见了觉得好笑,吩咐道:“去把那竹帘子微微卷上一道,让她们看一看——反正细细的一道,外头也见不着里头。”
几个年纪小的得了宝茹的话就如同得了凤凰儿,都欣喜的拉了拉帘子去看。泉州不比湖州,甚至和扬州也大不相同。不仅仅是江南城市的样子,而且因为开海的缘故,汉夷混杂,就连城市风情也与一般全然不同。街市门楼园林很多都吸收了外国的风格,甚至于人们穿的服装也有很多异国风情。
宝茹笑着看几个小女孩叽叽喳喳,道:“你们倒是不必这般上头,难得出来一回,虽说是陪着姑爷来修坟的,但是也少不得过后在这泉州城里逛一逛。到时候我带着你们上上下下玩儿痛快。”
一般女主人哪里会带着几个丫鬟到处玩耍,就是玩也轮不着这些小丫头。不过宝茹一惯是这样的,自然说到做到,几个小丫鬟立刻满脸喜色。也不再在车窗帘子前凑,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好。
马车走的很快,或者说目的地离着码头确实也不远。只是一会儿功夫马车就停住了,丫鬟把车帘子打开,就有人在外头接人,把脚踏放近了——几个丫鬟先下去,之后就扶着宝茹出来。
宝茹在车上往外看,只见到似乎是一家宅院,门楣上写着大大的‘张府’。宝茹心里想着郑卓那几个朋友,心里估计这就应该是那几个人里的大哥张世廉家的宅邸了。
事情也确实是这样,郑卓这时候也出来了,接了宝茹道:“本来是不做这个打扰的,但是实在大哥的盛情。他家宅子大,收拾出了一个开了角门的小院子,单给咱们住。这是早准备的,不能拒了。”
宝茹这才晓得是这样的盛情,虽然她觉得还是外头住客栈来的自在,但是这样的盛情确实难以拒绝,于是赶紧道:“几个哥哥都是热心人,张大哥这一回实在热心,咱们也只好欠下这个人情,待会儿好好谢谢人家!”
宝茹也就是和郑卓说了这几句话罢了,然后进了张府在二门就分开了——郑卓去前院与几个兄弟有接风宴,至于宝茹自然是带着几个孩子由人领着去与后院的女眷打交道。
果然,穿过花园游廊并垂花门,又过了一个夹道。方见到一座大门,这便是正院了,几个领路的婆子只带着宝茹等人进了这正房大院。也是雕梁画栋的富贵人家装饰,宝茹匆匆一瞥就只见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她们人来了,都笑迎上来,道:“刚刚奶奶还说姚奶奶什么时候来呢!”
说着几个丫鬟就给打开门帘子,道:“姚奶奶到了!”
里头本来应该是众人说笑的,因着这一句一下安静了几分,宝茹进去的时候齐刷刷地好几个妇人就往门口看过来了。宝茹抬眼看去,一个个年纪都不算大,最多越不过四十岁,想来都是那几位的妻妾,并没有长辈在。
其中有一个立刻扑哧一笑,大声道:“哎呦呦!今日我可见到一个了不得的了!原来真有这样标致美貌的姐妹!这可比咱们上一回赏玩的《仕女簪花图》上的美人强得多了!这才是美人如画呢!”
宝茹立刻判定这又是一个玉楼一般的自来熟,见着屋子里这些或者好奇或者欢迎的目光,宝茹也毫不扭捏,笑着道:“今日叨扰了!小妹我是随夫君来泉州料理一些事务的,没想到竟能认识几位姐姐。”
说着双方介绍一番,果然那几位都是郑卓朋友的女眷。因着宝茹的身份是自家夫主的女眷,大家对她都是毫无恶意的。有了这样的开头,几个人又都是情商颇高的,相处得还算融洽。还领出了各家孩子见面,宝茹准备的东西也算是派上了用场——不过也不亏就是了。
这样一番热闹,到了晚间才散去。宝茹有人带着往给自家准备的院子里去,也不要多吩咐,几个管家媳妇立刻上手,把人安排地井井有条各司其职,一个小院子立刻运转起来。张家的仆人见了也不住点头,心道:不愧是皇商大户,见这些下人上下就晓得了。
几个女人是如何也闹腾不到哪里去的,所以宝茹回院子还算早。但是郑卓就不同了,几年不见的兄弟接风洗尘,想也知道是酒肉不断,不晓得要闹到什么时候。
宝茹舟车劳顿,又与人应酬了一番,这时候早就疲乏不堪了,只得匆匆洗了热水澡,揩干湿润的头发就吩咐道:“你们待会儿开了小角门,给买一些热热的粥来——姑爷今日怕是要被空着肚子灌酒。到时候就用小火炉热着。还有热水,拿了银子去张家厨房,让厨房里头的人给一直烧着,可别冷了。”
宝茹又吩咐了许多,事无巨细,终于到了没得可说的了,这才躺到了床上。大概是累的狠了,虽然是在陌生地方,但是她真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了,才在一点点走动声里醒来。
宝茹头脑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倒是不晓得这是什么时候。只得自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金怀表,借着微弱的光看一看时间。上头时针指着很接近罗马数字‘十一’的位置,这样迟,宝茹一下清醒过来!
宝茹起身唤道:“小雪小霜!”
人自然是早就在外头候着的了,听到宝茹唤,立刻就有小雪小霜领着小丫鬟鱼贯而入。宝茹见了她们就道:“怎么不叫我?都是这个时候了,若是在自家就罢了,在别人府上,这时候才起身,忒失礼了!”
小雪小声道:“姐儿不必担忧,张老爷张太太也怕姐儿和姑爷不自在,早就叮嘱他家人不要来这个院子随意打扰的了。咱们又是有一个出入的角门的,实在不必担忧失礼,待会儿早饭就从外头买来,也不会麻烦人家。”
宝茹这时候也头脑清醒了过来,张家人的确很体贴,给准备了这个小院子自然就是不让他们不自在的意思。这时候她虽然起床晚了,但是也不会打扰到人家——最多就是人家知道会嘀咕自己太懒了。不过考虑到自己舟车劳顿的缘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宝茹不确定地想,不过她脸皮厚,就算人家真认为她是懒婆娘她也不会真的因此不好意思。于是宝茹立刻就不再多想,转而问道:“姑爷哪里去了?安哥儿他们如今又在做什么?可有人看着?”
小霜答道:“姑爷说是往咱家‘甘味园’的铺子和作坊去看一看了,让交代姐儿,若是也想去,吃完了早饭便让人去知会一声,让春安来接。哥儿姐儿们却是早就起身了,安哥儿正带着婧姐儿和新哥儿做功课,姐儿不必担忧。”
宝茹听到家里除了自己竟然都是很勤奋的样子,本来脸皮厚的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只得转移道:“做功课?婧姐儿便罢了,新哥儿哪里是坐的住的?安哥儿是如何降伏这个混世魔王的?”
小霜忍不住辩道:“新哥儿本身聪慧呢!姐儿在家教他功课,哪一样都是做的好好的!”
宝茹轻轻笑了一声:“那是我对他‘诱之以利’,那小子聪明的很,晓得若是那些功课没完,他的点心和玩具我都是会收走的,不然他哪里那么乖巧!”
知子莫若母,确实如宝茹所想,新哥儿能安定下来,安哥儿也是拿了带他出去玩儿做的诱饵——反正最后宝茹肯定要带着孩子出去玩的,这也不算是说谎。不得不说安哥儿看着老实稳重和郑卓一般,但是性子上可能更像宝茹呢!
时候已经不早了,宝茹随意和丫鬟们啰嗦了几句,洗漱完全,用过早饭,就派人去找郑卓。也没等多久,春安就忙不迭地带着另一个小厮来接宝茹了,宝茹这一回没带着小吉祥,嘱咐她道:“你就在这儿看着哥儿姐儿,可不许他们偷偷跑出去!”
宝茹又吩咐了些其他的,这才放心地往自家产业‘甘味园’去。先是看了作坊,这个其实和湖州那边没什么两样,来看看也算是视察一下这边管事的工作,还能突击检查一番账目呢!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这一回来是没有告诉这边的人的。
宝茹来的时候郑卓大概是已经来过了,反正他是不在的,只有几个总账,十来个帮账,在那里查账。宝茹看了一回,也挑出两本账抽查——手法专业老到,账册正翻一遍,倒翻一遍,然后算盘恰好归零。
春安见了立刻奉承道:“奶奶一手好算盘!我见这些老账房也就是这样了,至于那些帮账,还多有不如咧!”
他这是奉承,但是也不算胡说,毕竟这里那许多账房也在算账,情况一望便知,宝茹确实是非常专业了。不过这样的奉承宝茹也听得多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又抽查了两本账。或者细节处有那几两银子的偏差,不过这是容许范围内的,基本上就可以算作没有问题。
确定抽查没事了,宝茹也不再多管,而是让春安带着去郑卓所在的铺子里。
泉州这边的‘甘味园’也是生意兴隆的,宝茹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点心的香甜味儿,同时也就看到来来去去的客人,人气确实很高。宝茹没有直接去后面找郑卓,而是在前头铺子里和一个普通客人一般挑选,得到了这边铺子的许多信息。其中大多都想宝茹表明了这边的‘甘味园’确实经营的很好,宝茹可以说是心满意足了。
这第一日宝茹和郑卓自然是以事业为重,基本上就是看看甘味园。之后几日也是见见这边的管事、大客户,询问查账结果之类的。直到几个孩子和小丫鬟都心痒难耐了后,宝茹才笑吟吟地宣布带着他们出门。
泉州确实是值得逛的,甚至比起江南第一繁华的扬州更有看头。毕竟扬州繁华也不过就是其他江南城市的加强版罢了,但是泉州是真有全然不同的风情的,这里实在是有太多不同的东西了。
宝茹这一回比上一回还要玩得尽兴,与那些外国人以物易物,实在换到了许多特别心喜的小玩意儿。虽说她去大店也买的起这些东西,用不着这样费神,但是这种淘东西并且是物美价廉地淘东西的经历,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玩了几日,算是各处玩了个遍,宝茹才和郑卓去了这一回的最后一个目的地——造船厂。当初宝茹和郑卓也是来过造船厂的,宝茹还和他们的一个外国管事‘马成功’有了一点‘小小的交情’。凭着这交情,后来姚家买船果然拿到了最低的折扣。
这一回他们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再次见一见马成功,谢谢他曾经给姚家的折扣——这几年宝茹偶尔和他通信,算是朋友了。另一个就是还想再找他们订一艘船。现下姚家一艘船就够了,但是考虑到这些大船的工期,到时候只怕就要用上了。
作为曾经买过船的客人,只要报上名字自然有人确认,一旦确认就会有专人来接待,这大概和后世的会员是一个道理吧。这一回来的倒是一个本国人,他刚才已经确定了姚家曾订下来的船交付完毕后是一次性付清余款的——他们就是喜欢这样的客人!
所以他是格外殷勤的,先是寒暄了一番,这才问道:“姚少爷姚奶奶这一回专程来是不是还来看船?”
按着宝茹和郑卓留下的名字‘皇商姚家’,只怕他是以为郑卓是姚家少爷吧。不过两人并没有解释,只是宝茹答非所问道:“上一回招呼咱们的马成功管事,我们与他熟识,能不能让他出来与咱们商量新船的事儿?”
其实这些管事是不大喜欢这样的事情的,毕竟他们谁的人脉带来的客人买船,谁就能拿到佣金。不过这一回这个管事却是面色如常,道:“真是不巧,马管事大概是上个月的时候调任到日本那边新的船厂了,虽说那边才起来,但是他如今是升官了,做了那边的总管!”
宝茹怔了怔,却没想到之前还在通信的朋友本以为能见面的,却是离着一个国家了。这样的距离,就是在现代也不是随便能见面了,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还以为能再见一面,现在只怕是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说不遗憾是假的,马成功个很好的朋友,并且眼界开阔。在这个时代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走遍天下了,宝茹从他那里打开了这个时代的一个小小窗口——虽然她是不能游览这个时候的世界了,但是有这样一位朋友也是好的。
宝茹有些失落,之后的事情就没心思了,只有郑卓与那管事谈起新船的事情。那管事道:“虽然马管事已经去日本了,不过两位既然是他的贵客,又是允诺过拿最低折扣的,新船我也承诺两位最低折扣。”
郑卓和宝茹谢过这管事,谈妥了新船的细节,交付定金签订文契,这才打算离开。这时候有个助手模样的人跑过来问道:“这位可是姚夫人?”
宝茹点头,他才接着道:“我是马管事的助手,这一回没跟着去日本,马管事把一些他的东西托付给我,说是接到信知道姚夫人要过来,要转交给您。”
宝茹最后得到了一个不大的乌木箱子,打开来里头东西可是不少。宝茹一样样拿出来赏玩,忽然笑了——这些东西都不算值钱,但是都是有名头的,是世界各地的特产,算是马成功走遍世界得到的一些纪念品吧,没想到会留给自己。
若是在原本的世界,宝茹和马成功只不过是普通的笔友罢了,绝不可能交付如此珍贵的东西。但是这个世界,或许正是因为人与人之间交集不容易,而且更难维持,所以情谊就更加被看重吧。
感动于这一份情谊,宝茹忽然觉得没有见面的遗憾也少了许多——是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所以更要珍惜好不容易结下的交集,至于见面与否,甚至联系与否,都通通交给命运吧。
宝茹收拾完这个乌木箱子,笑着与郑卓道:“怎么在泉州城里事情已经办完了,不必再盘桓了,过两日就去你老家白溪县罢!”
第143章 白溪郑家
泉州本虽然偏离中原, 但是自古也算物阜民丰的好地方。等到如今开海,更是了不得了, 简直是处处金粉遍地绮罗。还有人笑言那码头上淌的不是海水, 明明是白花花的银子才是!
不过这顶级的富贵只是泉州州城里头而已, 真到周边下辖的各个县城, 那又是另一幅模样了——不能说不好,毕竟依靠泉州,这些县城里也多得是作坊, 各样物产销路也好,比起其他江南地方算是比较好的那个层次了。
但是到底比不得泉州州城, 多得是殷实的普通富贵人家,但是没有顶级的豪商大户。就算有, 人家发达兴旺以后也是往泉州州城钻的。钉在这小县城里可没有泉州码头那边发财的机会多,但凡能发达的人不会想不通这个道理。
因此,哪怕是这样的富贵地, 真正见过大排场的人其实也不多。所以这一日宝茹和郑卓到来的场面被人看了去了, 才引来一帮人闲谈——毕竟只是个小县城而已, 甚至不是靠近泉州的小县城, 被泉州繁荣辐射地有限。
宝茹和郑卓是坐车从泉州城过来的, 本来打算去车马行租用但是张家人哪里肯。都说车马行里的车马都是应付了事,真正舒适的车马自然还是要数大户人家定做的。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因此宝茹和郑卓推辞了几番也就接受了好意。